第224章 第 224 章

白若松想笑。

她知道在这么一个沉重、严肃、认真的时刻,应该要严阵以对,不然对不起向着她捧上一切的云琼,可嘴角还是忍不住扯了一下。

“你是不是……”白若松瞪着他,硬生生把剩下的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我要你的兵权做什么,我又不是陈胜吴广。”

云琼虽然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但是他之前是山神,又不用上学,不知道他突然转变的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有些傻眼道:“什么广?”

“我是说,我又不起义,不要你的兵权。”说到这里,白若松反而好奇起来,“所以你不因为我瞒着你而生气,反而还在认真考虑带着云血军替我谋反的可能性吗?”

云琼被他一说,也觉得自己荒谬。

就算他不顾自己的前程,难道还能不顾抚国将军府的安危吗?

可这都是后话了,事情到头上,他第一个能想到的只有白若松。

云琼抿着嘴唇,也不好意思问一句“你真不要么?”,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若松,白若松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绝道:“我真不要,不是说了我不骗你么?”

这句话倒是有些嫌弃云琼多问的意思了。

云琼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又开始难受起来。

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剖开了料理好了,送到白若松跟前,结果白若松压根没有这个意思,让他既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

白若松瞧着他这个样子,突然福灵心至,不可思议道:“你是觉得我是为了兵权才接近你的?”

云琼垂着头没有说话,嘴唇微抿,目光往旁边别,一副心虚的模样,把白若松彻底看笑了。

她本来想说什么,可又突然想到,自己适才被揭破身份,也可能是这样一幅心虚的模样,当下就笑不出来了。

算了,是她先瞒着的,也不好苛责云琼瞎想。

扪心自问,若是她被瞒着这么多事情,指不定思维发散到哪里去呢。

“你……”白若松捏了捏他的手指头,轻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

云琼目光微凝,半晌,缓缓点头。

白若松牵着云琼的手,将人拉到了甲板开阔处,依靠着栏杆,底下就是漆黑汹涌的江潮。

虽说她对云琼的五感很放心,知道他不会让人靠近了偷听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从前崔道娘被诬陷,他们一块看热闹的时候,空枝从旁略过,不还把李逸和云琼都吓一跳么?

站在开阔处,别人偷听的概率也会小一些。

江风猎猎,夜幕沉沉,素月分辉,明河共影。

白若松靠着栏杆,感觉鬓边的碎发被吹得搭在自己的脸侧,有一些痒意,她伸手抚到耳后,才开口道:“我从前应当和你坦白过,我与言相有些许血缘关系。”

她一说,云琼就想起来了,言相的小嫡孙的相亲宴上,他曾亲眼见到言相与白若松先后从同一个月洞门而出,后来白若松为了解释这件事情,同他说过她与言相有血缘关系,言相是她的外祖母,也保证过她与皇女之间夺权的事件毫无关系。

她说她的父亲是言相的私生子,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刚开始还以为她父亲在胡言乱语,到了玉京与言相会面以后,才确认了下来。

云琼下意识颔首,可很快他又发现自己和白若松站的这个甲板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船舱的微弱灯火,并不怎么看得清,所以出声应了一句。

白若松其实看见云琼点头了,为他这个可爱的动作笑了起来。

“当时你问过我我母亲的事情,我三缄其口,不愿诉说,其实原因就是因为我亲缘上的母亲是先帝,我是她的遗腹子。”

云琼略微一想,突然捕捉到了怪异点:“可是你既不姓言,也不姓傅,甚至不姓姒。”

大桓的国姓为姒,她一个流落在外的遗腹子,不敢直接用国姓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既不随着言相姓言,也不随着对她来说亲如母亲的傅容安姓傅,而是姓白?

“那是因为我是跟着我父亲的妻主的姓的。”白若松很快给出了答案。

这句话很简短,信息量却很大,云琼听得懵了一下,试探道:“是你父亲后来改嫁的妻主么?”

“当然不是。”白若松理所当然道,“我父亲只有过一任妻主。”

云琼沉默了下来,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脱口而出道:“是白谨么。”

白若松非常意外地看了云琼一眼,黑琉璃似的眼珠子即便在这么暗的情况下,也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她犹豫道:“白谨她……这么有名么?”

毕竟白若松常年都在盛雪城,其实不太了解玉京这些年来茶余饭后的八卦,若白谨真的是这样家喻户晓的人物,她有些惧怕自己的马甲随时会被人扒掉。

云琼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关于白谨有没有名的这个问题,实话实说道:“只是刺杀圣人这种事情,不太常见。”

白本来就是不常见的姓氏,何况还是个刺杀圣人的白氏。

“真的么?”白若松很怀疑。

云琼听到她这个疑惑的语气,立刻意识到了白若松来遂州之前,才刚刚见识过一场刺杀圣人的大戏呢,虽说她官职太小,不在现场,可胆大包天地在自己的官舍中私藏了刺客。

“一般来说是……不太常见的。”云琼语气有些虚,紧跟着解释道,“主要是桓德五年的那场刺杀比较特殊。”

白若松眉头一挑,等着他说特殊之处。

“宫禁何其森严,整个皇宫大大小小的关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没有身份的进不去,有身份的也要再三搜身,确保身上没有任何利器才得入内。”

当然,御前带刀侍卫与云琼这样圣人特许可以持刀入宫的除外。

“这种情况下,如果有持刀刺客可以近身伤害圣人,圣人发难下来,封锁所有城门,一关一关地调查,上上下下可以发落数千人,血流成河也毫不夸张。”云琼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可桓德五年的那场刺杀,圣人非但没有发落调查任何人,甚至没有赐死身为刺客的白谨,只是将她幽禁在大理寺狱中。”

“这我知道。”白若松道,“言……我父亲提起过,白谨是被幽禁至死,于大狱中病逝的。”

“只是外界是这么传闻的罢了。”

白若松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云琼:“白谨是自杀的。”

白若松一惊,先是疑惑白谨死的时候,云琼也才不到十岁,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后又想到抚国将军辅满门忠烈,三代为将,知道一些辛秘也很正常,云琼甚至对当今圣人每一位皇女的情况都如数家珍。

“大理寺狱对她每日给她送三餐,她找机会藏了一截摔断的玉箸,偷偷磨利了之后,插|进了自己的脖子,当场暴毙。”云琼怕白若松不信,又详细补充道。

白若松默了一会:“我怎么不知道大理寺狱待遇这么好,送饭还用玉箸?”

云琼:“?”

他是真的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白若松却只关心大理寺狱的伙食好不好,有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白若松虽然不太看得清云琼的神情,但光凭他这个转头的动作,就意识到了他的意思,立刻解释道:“我这不是也进过大理寺狱嘛,感觉待遇不太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比起刑部大狱,大理寺狱的待遇已经好很多了,可也是一日两食,没什么油水。

白若松已经算是被优待了,是去六部的公厨打的饭食,可也难吃得要命,并且是用一个粗瓷大碗装的,竹制的筷子还染着扣不掉的污渍。

“发生这事时我还不满十岁,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不过……”云琼思忖了一会,“若白谨在大理寺狱当真是这么好的待遇,那大概率也是先帝的意思。”

也是。

白若松想,其他人哪有这个胆子和权利,给一个弑君的罪人这样好的待遇啊。

可先帝面对刺杀自己的刺客,不但不赐死,居然还密旨优待?

而白谨面对侮辱自己青梅竹马正夫的德帝这样痛恨,都能鼓起勇气入宫刺杀了,一击不成,居然没有韬光养晦找机会再度动手,而是偷偷摸摸自杀?

从她的待遇来看,德帝并没有要刑讯她的意思,她为什么要自杀?

白若松的心中浮现一个有些离谱,但却唯一符合逻辑的猜想——白谨是人质。

德帝扣下了白谨,好吃好喝供着,就是为了以她为质达成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大概率与言长柏有关。

兴许是想让言长柏腹中胎儿认祖归宗,也兴许是想让言长柏入宫为侍君,而白谨为了不成为德帝控制言长柏的枷锁,才自杀在狱中。

白若松这边正想着呢,云琼那边又突然开口道:“所以你的父亲是白谨明媒正娶的唯一正夫,可肚子里却怀着德帝的孩子?”

白若松回神后颔首。

云琼沉默以对。

桓德帝之所以以“德”为号,就是因为她在当太女的时候就治水,救灾,颇具威望,后来继位又政治清明,延续了高帝的太平盛世。

可这样一个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好的帝王,却侮辱臣夫,逼得臣女入宫行刺,又自戕于狱中。

都说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可又有谁有关心过承恩的那个人,究竟想不想要这个恩呢?

本来打算回玉京才算第三卷,结果写着写着发现已经开始透露上一代的恩怨了,所以从离开遂州开始算第三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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