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其实并不想带上阿乐和阿悦两个小孩子,朝堂波谲云诡,怎么想都是留在杨卿君的身边比较安全,可阿乐这个臭小子居然趁着客船起锚的时候滚了下来!
她当时呆滞地望着已经启航的客船,恨不得当场扒了臭小子的裤子打一顿。
可人已经下来了,她也不能当众把两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扔在渡口自生自灭,只能先带在身边再说。
白若松怎么也没想到,这趟遂州之行去的时候是六个人,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七个。
钦元冬去租赁马车的时间,几个人为了马车的分配问题,居然当街产生了分歧。
年纪最小的阿乐扒拉着白若松的大腿,非要和她一辆马车,小狼崽子阿悦不甘示弱地紧随着阿乐。白若松都还没开口发表什么意见呢,沈佳佳就大声道:“不行,你们和我一辆车!”
白若松正在奋力地想抽回自己的大腿,闻言一个激灵,看见阿乐小嘴一扁要哭不哭的模样,转头瞪着沈佳佳:“你这么凶做什么!”
“哈?”沈佳佳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若松,“拜托,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和这两个小萝卜头坐一车,那你老婆岂不是得和我坐一车!”
白若松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样确实不妥。
钦元春一脸懵地看着二人,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婆?”
不过并没有人搭理她。
白若松思忖片刻,伸手安抚着小阿乐的脑袋,劝道:“阿乐和佳佳姐……哥哥一起坐好不好?”
阿乐眨了一下眼睛,迅速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陈佳佳在一旁被气笑了:“好你个小阿乐,我陪你玩了这么多天,钓的鱼也全都进了你的肚子,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连一个马车都不愿意跟我坐?”
阿乐把头往白若松腹部一埋,来了个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假装没有听见沈佳佳的控诉。
沈佳佳一撸袖子就想过来抓人,小阿乐埋着头没看见,小狼崽子反应很快,双臂一伸就挡在了阿乐面前,呲着牙,大有一副沈佳佳敢上来,她就敢咬人的姿态,把沈佳佳噎在了原地。
“嘿,这小狼崽子。”钦元春倒是乐了,对着云琼提议道,“将军,要不咱们收了她吧,筋骨这么好的可不多。”
云琼轻飘飘瞥钦元春一眼,钦元春立刻就收敛了笑意,垂着头不做声了。
“阿乐。”白若松提着他的后领子,把他的头从自己的腹部扯开,好声好语商量道,“佳佳哥哥一个人会害怕的,阿乐这么勇敢,陪陪佳佳哥哥好不好?”
见小阿乐还在犹豫,白若松突然福灵心至。
“是这样的,小阿乐。”她俯身凑到小萝卜头耳边,适当说了一些实话,“佳佳哥哥不想和那边那个大哥哥坐在一起,小阿乐就帮帮佳佳哥哥吧。”
阿乐扭头瞧了一眼云琼,随即便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白若松算是发现了,阿乐这小孩不能哄,得跟他讲道理摆事实。
到底是谁说的阿乐发育迟缓,智力有缺陷的,她瞧着明明聪明得很。
不一会钦元冬就回来了,后头跟着两辆马车。
牵绳的人将车送到就走了,白若松拍拍阿乐的胳膊:“去吧,去跟着佳佳哥哥。”
钦元冬没动,钦元春便上前给沈佳佳他们放下马凳,把两个小萝卜头依次抱进马车里头。
阿乐比较乖巧,小狼崽子阿悦不愿意被抱,自己爬上的马凳翻上了车辕。
白若松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和云琼腻歪在一辆马车里头,不过三日就回到了玉京。
还没入玉京,白若松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去看,明德门四周居然挂了白幡,守门的监门卫也在官服外头披了白色的褙子。
“将军。”驾车的钦元春的声音很低,“是国丧。”
白若松第一反应是女帝驾崩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不切实际,如今朝堂内两党如此争锋相对,女帝一旦驾崩,玉京一定乱成一片,明德门不可能还如此秩序井然。
马车老老实实排队进门,轮到他们的时候,白若松出示了自己的鱼符,小声问了一句:“请问这个……”
她指了指外头的白幡:“是怎么回事。”
监门卫奇怪地看了一眼白若松,似乎在奇怪白若松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白若松便尴尬地解释说自己出门办案去了,月余未在玉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监门卫左右环视了一圈,凑过来轻声回道:“太女薨了。”
白若松的内心泛起一阵惊涛骇浪,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言相在做什么,棠花又在做什么,太女为什么会薨?
云琼闻言,表情也十分难看,二人原先还打算先先慢慢给沈佳佳和两个小萝卜头找个可以住的地方再说,现在也顾不得了,让钦元冬送去原先安排殷照的院子,二人连同钦元春一同直接入宫。
有云琼的鱼符开路,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入了大明宫,还带着红楼带回来的书信和账簿,钦元春抬着收集的铜钱,来到了御书房外。
御书房外守着的侍官见了云琼,立即行了一个福身礼,小声道:“将军请稍等,圣人正在见佘大人。”
白若松下意识看了一眼云琼,见他眉头紧蹙,说了一句:“你进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在这里等。”
这句话其实有些逼迫的意味,侍官还年轻,闻言有些尴尬,正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声时,云琼又道:“怎么,我支唤不动你?”
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含着征战沙场多年的威严与肃杀,把侍官吓得一个哆嗦,急忙道:“将军请恕罪,下官这就去。”
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白若松在等待期间忍不住去瞥云琼,云琼注意到她的视线,有些赧然地抿了抿唇,垂下了自己的眼睑。
他低眉顺眼的时候,身上的气势一下就收敛了干净,又像白若松认识的那个沉默内敛的云琼了。
三人只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书房大门又再度开了,这次出来的却不是侍官,而是尚书令佘荣。
白若松并未直接见过佘荣,但佘荣和佘武生得有几分相似,所以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
她的眉毛更浓更粗,面无表情的时候,有一种佘武那种纨绔所没有的英武肃然感,即便白若松早就知道她背地里干了什么事,乍一看还是会觉得她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
佘荣走出御书房后,就这样直接停在了白若松的面前,眉心有一条微微的褶皱,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个遍。
白若松并不想就在这里对上佘荣,本来是下意识垂下眼装看不见的,可她刚一动,脑海里却浮现出反手握着匕首扎向自己脖子的孟安珊和纱布下两个凹陷的眼窝的易宁,忍不住又抬起眼皮来和佘荣对视。
佘荣拥有一双精明的眼睛,眼尾很尖锐,双眼皮的褶子却很宽,眼袋下头有两条很深的斜纹。
她见白若松敢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眉心蹙紧,刚要开口,云琼就伸长了手臂护在了白若松的身前。
“佘大人。”云琼开口,“许久不见了。”
佘荣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视线挪到了云琼身上,笑了一声:“怀瑾同我生分了,好歹你与文儿也是曾经订婚亲的关系,该喊一声佘姨。”
佘荣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只是纯粹的皮笑肉不笑,云琼面无表情看着她,淡淡道:“佘大人说笑了,您自己也说了,是曾经。”
云琼咬重了“曾经”二字,佘荣嘴角那点装出的笑意也终于淡了下去,两只瞳眸黑沉沉的,里头压抑着欲来的风雨。
旁边的侍官看二人针尖对麦芒,吓得要死,真怕他们直接就在门口打起来,赶忙插嘴道:“将军,圣人有请!”
佘荣睨了一眼那个插嘴的侍官,终是侧身让开了通往御书房的路。
“白探花。”她看着二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突然轻声开口,含着淡淡的警告,“你如今的前程大好,可不要做蠢事才是。”
白若松收紧了垂在一侧的手掌,却忍住并没有侧头去看她。
外头还是深秋,御书房内却冷得如同入了冬。
白若松刚一跨进门口,扑面而来的就是刺入骨髓的湿冷,把她激得一抖。
她不敢胡乱到处看,余光只注意到夏天的时候就放在两侧的那几个大鼎还放在原地,里头隆起的半透明物体似乎是冰块。
深秋了还用冰?
三人跟着侍官走近御书房深处的案桌,撩袍行跪礼。
云琼本是女帝特许的不用跪拜,可白若松要跪,他便也跟着行了跪礼。
“起吧。”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三人起身,白若松小心翼翼抬头,飞速瞟了一眼女帝。
这一瞟,却是把她吓了一跳。
上一次见面时还精神奕奕,一句话就把白若松压得冷汗直冒的女帝瘦成了一副骨架子,盘起的头发一缕黑一缕白,佝偻着脊背撑在案桌后头,像极了乡间的孤苦老太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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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第 2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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