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白若松刚扶着圈椅的椅背想要往前走,刚刚那个慌慌张张进来报告的亲卫几步就上前,扶住了她,嘴里说着:“大人当心,我扶您过去。”

她的手很稳,一点也没有刚刚的慌乱劲。

白若松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云琼放下了自己打暗语的手。

这人真的是......

白若松觉得有些好笑,下意识咂摸了一下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吃东西,口腔里却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老佛爷一样被人扶着出了这间寝房,门栅嘎吱一声关上,隔绝了里头那种阴沉沉的气息。

门外左右都守着亲卫,白若松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本该等在这里的孟安姗,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门口的亲卫道:“请问孟安姗,就是之前在外头驾车的那个娘子,是个武官,她去哪里了?”

门口的亲卫对白若松的态度十分客气,躬身行了一个礼,随后才道:“那位亭长娘子的话,适才说肚子疼去找茅房了。”

人有三急,白若松倒也理解,只能请这位亲卫继续带着自己去往书房。

亲卫的任务其实只是把白若松送出寝房,不过她此刻不但没有丝毫加班的不耐,反而还有些高兴,新致勃勃就领着白若松沿着长廊往书房的方向去。

白若松一路上看见院子里站着许多手里拿着锣正鼓敲敲打打的亲卫,她们虽然扯着嗓子在喊“走水”,面上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感觉,甚至有个靠着廊柱在打哈欠。

扶着白若松的那个亲卫路过的时候,手里打了个手势,白若松认出了这句手势暗语,是“结束”的意思。

那几个亲卫心领神会,边降低喊声,边往外走,作出渐渐远去的感觉。

还真是演戏演全套。

白若松看着她们,好奇道:“若是你们这个书房,没有猜中,可怎么办啊?”

这一套无非是使诈,虽然整个刺史府能藏东西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但也是很大概率会猜错的。

“嗨,易郎中准备了好几个人呐,要是我喊的书房不对劲,立马就会有下一个人再冲进来,说一句‘不好啦,东厢房也被烧啦’!”

亲卫夸张地表演了起来,白若松笑出了声。

白若松本就生得雌雄莫辨,就算不上妆扮作男人也没有任何破绽,这么一笑,把那亲卫笑得耳朵根都红了起来。

她掩饰一般地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突然道:“就,我也有一些好奇的地方,不知道白主事介不介意我问上两句?”

好奇?

虽然白若松不明白自己能有什么地方让这亲卫好奇,但还是好脾气道:“娘子但说无妨。”

那亲卫迅速左右瞧了两眼,在确保没有别人在附近偷听以后,才压低嗓音神神秘秘道:“就是,就是最近军营里头一直有一些传言,不知道白主事知不知晓?”

白若松突然想起自己在看李逸的遗物的时候,也有一位亲卫,称呼她为“最近军营里头一直在传的那个”。

她摇了摇头,表示了自己的一头雾水。

亲卫似乎有些耻于启齿,又咳嗽了一声:“就是,就是传言说,您和咱们的将军,是,是那种关系!”

白若松“啊”了一声。

虽说以这个朝代的观念,她觉得在成婚之前让外界有这样的谣言对云琼来说是及其不好的事情,但云琼已经向她说明了他这辈子是不会成婚的,她便觉得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应当也无所谓。

云琼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看着亲卫的态度,感觉好像这些传言并不如他们想的一般温和。

白若松于是小心翼翼问道:“我们是那种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有什么问题啦,就是将军他......”亲卫眼珠子心虚地左右游移,最后一闭眼睛,破罐破摔道,“她们都传您喜欢将军,是因为有特殊的癖好!”

“特殊癖好?”白若松不是很明白。

“就是,就是说您不似正常人,喜欢丑陋粗壮的男人啊!”

白若松一阵沉默。

她其实应该生气的,可是再仔细一想,她们说得也没啥问题。

也许她觉得云琼生得猿臂蜂腰,棱角分明,是顶顶好看的男人的这种想法,在其他人眼中,也许就是一种异于常人,甚至于有些变态的想法吧。

“你也觉得你们将军只配被有特殊癖好的人喜欢吗?”白若松淡淡问道。

“我,我当然觉得咱们将军这么勇武的人,便是配皇女也绰绰有余!只是,只是......”亲卫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心虚地低了下去,“只是将军他......”

剩下的话,她不说,白若松也明白。

云琼以男子之躯镇守边疆数十年,功绩累累,在军中的威望也很盛。

其实大家是爱戴他的,只是所谓的“爱戴”,并不能改变人们心目中,那种根深蒂固的思维罢了。

“怀瑾他的确是配皇女也绰绰有余。”白若松说,“但是可惜了,皇女们没有先下手,现在他是我的了。”

亲卫转头看着白若松。

她看着她有些倨傲地昂起一点头颅,黑宝石一般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有些自得,又有些骄傲的光芒。

亲卫迷迷糊糊地想着,白若松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她和那些看中将军身份,却又厌弃贬低他皮相的人是不一样的。

她的的确确因为自己得到了将军的爱,而感到着骄傲。

真好。

那亲卫感觉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愧疚感消失地无影无踪,开始真心地为将军而感到高兴。

远处突然嘈杂起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二人在走廊上拐过一个弯,差点迎面和另外一个亲卫撞到一起。

还好扶着白若松的亲卫以手肘作挡,顶住了那个气喘吁吁的亲卫,口中责怪道:“你跑什么?”

被顶住的亲卫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鼻尖沾了一块黑色的,碳灰一样的痕迹。她顺了顺自己的气,焦急道:“走,走水了,书房走水了!”

白若松和扶着她的亲卫面面相觑,扶着她的亲卫不太确定道:“这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啊?”

“不是!”对面的亲卫一挥手,解释道,“这次是真的,是真的走水了!”

远处有人在高喊,云血军本就训练有素,在慌乱了一阵后迅速整合起来,手中端着各种容器奔跑着汲水灭火。

白若松的面色沉了下来,她一扯亲卫的手臂道:“走,去书房。”

亲卫想起自己在寝房的时候,看见的云琼的那个手势,除了将白若松扶出去以外,着重还点了一下要保护她的安全。

亲卫不敢将白若松带到着火的书房去,只能小心翼翼劝阻道:“太危险了,咱们还是等火灭了以后再......”

亲卫的话还没说完,白若松已经干脆利落地甩掉了她的手,快步朝着着火的地方走去。

她走得不太稳当,一个趔趄,扶着廊柱才避免了一场惨案,把亲卫看得头皮发麻。

“我的姑奶奶啊。”亲卫赶忙上前,一把搀住白若松的手臂,“行了行了,我带你去成不,带你去!”

她拖着白若松,二人一路快步行至书房所在的院子。

远远望去,炽热的火舌舔舐着屋顶,黑色的烟雾如海浪般滚滚而出,遮蔽了大半边的天幕。

白若松喘息着站在原地,先是胸膛内响如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震颤着耳膜,随即尖锐的耳鸣声又涌上来覆盖了其他声音。

她感觉到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酸液顺着喉管一路向上,顶在了她的喉咙口,使她俯下身子开始干呕。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亲卫急得团团转,“要不我扶你去一旁歇一会?”

白若松被酸液灼伤了喉咙,一时回答不出话来,所以伸出一只手举过头顶打起了暗语。

“哦,你想要喝水是吧,你等会,我去给你拿。”亲卫说完,内劲一提,一溜烟去了旁边最近的屋子。

白若松用袖子抹去唇边残留的一些污渍,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毅然决然朝着火源走去。

似乎有人在喊她,白若松也不太确定,耳鸣声实在是太大了。

“滚开!”白若松听见自己冷厉的声音,“不许跟着我!”

袖子被人一把拽住了,她就直接一解腰间革带搭扣,金蝉脱壳一般舍去外袍,冲进了火舌舔舐的门栅。

书房内一排排的书架全是易燃物,早就滚起了熊熊烈焰,可靠近门口,以格栅隔断的书案却还不曾有燃烧的痕迹。

白若松意识到起火点应当是在后方阁扇处。

是有人纵火,从打开的隔扇里头丢进了火源!

那东西在哪里,那纵火的人是知道东西在书架上,所以才从阁扇里丢进了火源的吗?

不对。

白若松渐渐冷静了下来。

不对,应该是因为,门栅外头有云血军驻守,所以从后头的阁扇里头丢火源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东西有可能还没有被发现!

白若松冲向了那唯一还没有燃烧起来的书案旁,先是扫了一眼案面上摊开的东西,确定不是有用的东西以后一把扫落,又迅速将面上摸了一遍。

没有机关,也没有夹层。

有人撞开门栅冲了进来,几个云血军的亲卫以湿布覆面,上来就要把白若松拉走。

白若松一抬头,那原本像小鹿一样圆润的眼睛中血丝根根分明,竟有些骇人,让来拉人的亲卫们顿在了那里。

“滚开!”白若松说。

她俯身打开每个案几下方的抽屉,领头零零散散存放着许多信件,还有一些小巧的,用来把玩的玉器。

白若松丢开那些玉器,将信件全部拿了出来,翻了一遍,发现全都有被翻过的痕迹。

“这些我们都查过了!”亲卫们拦又不敢拦,在一旁焦急道。

也是,云血军不可能没有查过,这种放在明面上的东西也不会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以防万一,她还是全部揣进了怀里,紧接着将手自抽屉中伸进去,一寸一寸摸着,企图找出一个隔层。

没有。

也许真的没有,也许东西在别的地方,不在这里,也许只是无用功罢了?

白若松不敢确定,也不敢放弃,她几乎是趴在地上,仔仔细细摸着最底下一个隔层。

本该冰凉的青石地板,此刻也因为烈焰的焚烧而变得滚烫起来,白若松觉得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滚滚而出的汗水沾湿,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没有。

她喘息着要抽出自己的手臂,可却因为抽屉太窄卡住了,手肘顶着一边有些抽不出来。

她不得不用膝盖盯着地板,调整了一个角度,这才顺利将手臂抽出。

真怪,这案几这么窄的吗,抽屉还会卡主手臂?

白若松撑着案几站起身来,感觉额头的汗水顺着皮肤流下,最后聚在了睫毛顶上,有些痒。

她一眨眼,睫毛就支撑不住,那滴咸湿的汗珠落下,溅散在了案几面上。

奇怪。

白若松想,这案几明明看着挺大的啊,怎么会卡主......

她突然俯下身体,脚掌撑地,用肩膀顶着那巨大的案几,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去推。

白若松推不动,围在旁边的亲卫便赶忙上前帮忙。

“哐当”一声巨响,案几被推翻在地。

白若松趴在地上,以手丈量那案几侧边,果真发现整个案几要比抽屉宽上不少。

后头有夹层!

“刀借我,快!”白若松伸手。

离得最近的亲卫赶忙解下腰后长刀,刚要递出去被旁边的亲卫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一眼。

“你那个不行!”她从自己腰带上抽出一把短刃,递给了白若松。

白若松握着那把匕首,以刀尖小心嵌入缝隙处,手腕一用力旋转,竟是直接撬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隙,白若松清清楚楚看见了夹层里头白色的信封。

“是这里,是这里!”她的眼神亮了起来,一边两手并用扒着那条缝,一边对围着的亲卫道,“快,帮忙!”

亲卫们手忙脚乱就围上来帮忙,门口突然有一个声音撕心裂肺道:“快闪开!”

那种奇怪的,尖锐的耳鸣声又出现了。

白若松被声音所吸引,抬起头来,随即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孟安姗。

她瞪大着眼睛,嘶吼着,目眦尽裂。

亲卫们反应及时,有人用手臂一把夹住了白若松的腰,在地上一滚。

“轰隆”一声巨响,被烧断的横梁整个坍塌下来,刚好砸中了那张书案。

白若松感觉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她看见那书案的暗格被横梁砸开,里头夹着的那些信件带着燃烧的火焰四散开,她伸手,想要抓住一张,可她整个人都被亲卫举着在瞬间滚出了门栅。

惨淡的天幕彤云密布,如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于大地之上,望也望不见尽头。

白若松仰面朝天,感觉身体沉重异常,就如同那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在一点一点往下坠。

她横躺在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吐出了一大口血。

怕大家误会,提前解释一下,白白这么在意这个东西是有正当原因的,应该下一章就会说明,请大家不要骂她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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