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的动作看似缓慢,实际却实在快得出奇。那一边颜宁尚且在犹豫斟酌,林源已经一个箭步跨过了他身边。坐着的两人还来不及起身伸手稍作阻拦,这人已然伸腿迈进了悄然洞开的感应大门,义无反顾的消失在了大门后彻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林源这一招实在是大为出人意料,不但刚伸出手准备拦人的颜宁惊得措手不及,后面气势汹汹紧跟着过来的几个壮士也是目瞪口呆,甚至有个长得明显有点智商着急的还嚎出来了:
“他怎么真进去啦?”
这句话算是一语踢穿画皮——显然这些站出来要收拾林源的壮士根本没有什么勇闯太平间在停尸房里打肿林某脸皮的想法,大概也就觉得那个小个子男生在虚张声势咋呼唬烂,于是乎强势介入预备在林源逼装不下去的时候围观一波——所以一路上哪怕林源那两条小短腿并不怎么健步如飞,他们这些凶神恶煞的一米八壮汉都没有什么追上去的迹象,基本上也全都是在等着看太平间门前看林某人踟蹰不入,自扇耳光。
——所以当感应门真的打开又合上后,气氛都在刹那间有了凝固。
这就好似□□的红棍们和手下最怂比的帮闲玩俄罗斯转盘,红棍大爷其实也肯定是不想找死不想发疯,但只要帮闲够怂够弱鸡,那红棍就可以安安全全的继续装他的好汉顺便看帮闲的笑话,风险简直丝毫没有。但如果帮闲突然搭错了神经真的开了第一枪,那整个帮派估计就该集体坐蜡宕机,在红肿的脸皮中思考同一个问题了……现在该怎么办?
白锦也在思索同一个问题。
但事实上他已经不用思索了。当林源进去后,他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自己派系的手下都已经一马当先,当然不可能留着老板在后面运筹帷幄;更何况学校里的劲敌就在眼前,稍一露怯就可能颜面扫地。白锦与顾权从小时斗气到现在,互相之间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对方。如今这个场面如此情况,哪怕不用大脑他都能想到出了这间太平间后顾权会怎么大肆编排自己——当然,换了是他自己,基本也会是这个套路。
这番踌躇并不用太久,还不足一分钟白锦就下了决断。他深吸了一口地下室里冰冷而浑浊的空气,缓缓开口:“那——”
啪!
一语未完,白锦眼前就是一花,而后耳边风声骤起,左脸上瞬间火辣辣剧痛刺骨,简直像是迎面被扇了一记耳光。他身不由己朝后踉跄了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嗷嗷惊叫,而后前方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响彻大厅:
“全部给我站好!”
白锦这才捂着脸反应了过来,刚抬头预备怒骂那个放肆得胆敢对他动手的煞笔,就看到身前光芒一闪,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英俊面容在手机屏幕的光线中浮了出来。
颜宁?!
刚一看清这张阴影中的脸,白锦心头沸腾如岩浆的怒气就当即化为了四散流淌的极地低温寒流,冻得他五脏六腑心脏血管都在瞬息间微微皱缩。当颜宁面无表情地朝他的方向投过来目光时,他甚至大失颜面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说来奇怪。白家与颜家本来就是世交,白锦小时候与颜宁也算得上是彼此熟悉。那时颜宁虽然已经是样样优秀的的别人家孩子,但在白锦眼中也并不算什么高不可攀。可偏偏自在初中第二次见到颜宁以后,他周身就仿佛已经自带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诡秘气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如刀剑如锋芒如利齿獠牙,简直能在三米开外直抵每一个胆敢僭越的妄人的心脏与咽喉。无论你做再多心理建设精神准备,面对这种诡异的直抵精神的气场都要在刹那间忍不住心脏皱缩。
但今天颜宁的气场似乎格外强劲,当他调亮手机屏幕显明身份,原本还乱糟糟的大厅刹那间就陷入了安静。十几个少年或坐或站,都仰着头去看大门旁手机灯光下的颜宁,表情大都是一脸莫名其妙中的懵逼。
——颜宁出现得实在太过突然,大概在场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甚至都没人能想得起问一句不速之客的来意。
但颜宁并不打算给反应的时间,他调整了手机的角度,把光芒投向了大厅的角落:那里顾权左手扶墙右手手电筒,明显已经进入了呆若木鸡的状态。
“把电筒打开。”颜宁冷声吩咐。
哪怕在这种完全已经被震惊消灭了理智的情况下,顾权似乎也不敢违背颜宁的命令。在啪嗒一声响之后,一道强光再次照亮了半个大厅。
“现在就打电话,”颜宁熄灭了手机,语气依旧无所起伏:“告诉你安排的那个人——无论是谁——限期五分钟内,恢复这里的电力。”
这一次,顾权呆滞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惊惶。
“这个……”
“不行?”颜宁淡淡反问,面沉如水。
也许是这一刻颜宁的气场实在过于慑人,顾权的口齿都有些不伶俐了:“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当初我是叫了一个学计算机的给我编了一个后门程序——只要输入控电系统就能自动断电,三十分钟后才能恢复,中途不能打断——然后我给了一个保安五千块钱……”
颜宁皱眉:“控电系统这么容易入侵?”
“一般的当然不容易……”顾权有些尴尬:“但是这个太平间的照明系统沿用的是好几年前的车库系统。本来设计就已经过时了,平时也不会有人来检查升级……”
颜宁脸色有些难看。很显然这番解释颇有道理,哪怕医院的安保意识再强,恐怕都不会在死人身上浪费表情,所以太平间的防备有所疏忽简直再自然不过。但这样一来,除非他能联系上够资格的电脑专家,大概这个灯光在短时间是不能指望……
他迅速就做出了决断。
“顾权拿好电筒,保持亮度和照明,跟在后面。其他的人分好顺序,从两边的紧急逃生出口到一楼去,不许坐电梯!”
——以他数次陪伴江罗实验的经验而言,当某种带有恶意的灵异现象来临时,越是精密严谨的人造物反而越容易爆出问题,就好像是现象中某种看不见的气场影响了几率,在设计里原本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会聚集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集中爆发,制造极为灾难性的后果。故而在这种神异现象的“场”中,走楼梯绝对是比电梯安全得多的做法。
他一言令下掷地有声,大厅中的人不知所以面面相觑,大都茫然不知所措,也有几个迟疑着开始四处张望。但在这时,似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白锦突然向前一步,高声发问:“颜少,你怎么来这里的我就不问了。但你自己都来了,顾权也来了,偏让我们出去又是什么意思?”
言下之意,明显是暗指颜宁是顾权请来的救兵。
颜宁好像也并不以为忤,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里的手机,只是从上到下的扫了白锦一眼,而后突然暴起一个箭步,反手就将一张白纸贴到了白锦额头。
——手电强光中,那张白纸在空中微微晃荡,隐约透光还能看到一点圆珠笔的痕迹:“……作者显然使用了烘托的手法,也为后文埋下伏笔……”
———
“欲擒故纵?说白了就是放任自流吧。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对阵下药的办法。但现在我连一张可以画清心符的白纸都没有。你总不能让我吐口口水画到他脸上吧?”
“清心符必须用白色的纸……你之前为什么不带上?”
“就只有一张清心符要用白纸而已诶,其他都是黄纸!这就像考前画重点,你会专门去背十年里只考了一次的知识点吗?”
“……容我提醒一句,我还没有沦落到考前突击背知识点的地步。另外,你的书包里没有课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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