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话音未落，红光一闪，仙家身影晃动，已经冲到了门前。千年的老妖怪最知道爱惜小命，要逃跑一出手就是鼎鼎大名的“分血遁”，传说中妲己从姜太公手下逃命的法术。望气士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已经轰开门扇，半身冲出了大门。

然后他卡停在了半空——衣裳发丝鼓舞飘动，手臂面部青筋毕露，却再也没法前进一步。望气士下意识看了江罗一眼，却只瞥见了深沉不见底的一片空寂。这一次空灭的范围较之前原为宽广，两个人都已经被囊括其中。那朵玄异奥妙的光之花，仿佛只是恍惚中的幻象。

但明显已经有什么法术发生了效用。门口处风声凄厉，仙家嘴唇开阖手指晃动，几分钟里缩地移山借物御风用了十多种逃遁术法，看得望气士都觉惊愕不已，大开眼界。只可惜凡百咒术如泥牛入海，他悬在门槛正上方半身探出门外，却怎么也无法再挪动一厘米。竭尽全力后仙家张口长呼，一粒血红的丹丸滴溜溜从嘴中飞出，当空打旋。旁边望气士瞪圆了眼睛：“内丹脱壳？”

内丹是妖物毕生修行的精华，比肉身性命更要紧百倍。用这种东西施法，等于是拼尽全力亮出了底牌。片刻后仙家周身白光闪耀，被内丹引来的魂魄精灵纷至沓来搅乱气机震荡法力，真身则趁势御风化神，终于从外力破开的法力缝隙中竭力挣脱，颓然栽倒在了床前的地板上。

动用内丹消耗何等剧烈，仙家瘫在地上大汗淋漓，水泥地板已经洇开一滩水迹。他喘息良久，勉强扶着病床正坐。

“我……我低估了他。”

望气士犹自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仙家张口想要说话，但又是一阵气喘吁吁。他摇了摇头，捏住自己的袖口，向望气士晃了晃手臂。

袖口上的木质扣子，已经是乌黑发黄，朽坏到了极点。

宗教局医院的病号服统统都是特制，连缝衣服的扣子都是千里迢迢从北方运来的桃木。桃木祛邪扶正，长久佩戴有益于病人身心，只是桃木木质不佳，一年多就要氧化发黄，需及时更换。A市病房的设施都是全新赶制，严密检验。直到进这间病房——不，直到仙家仓促逃窜之前，这粒扣子倒还是光洁如新，细腻光滑。

望气士缓缓吐气：“——他做了什么？”

与此同时，颜宁也在低声询问、惊疑不定：“对面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仙家抚摸胸口，平顺气息，同时回答了两个人的疑问：

“仙人弈棋，王质烂柯。”他慢慢道：“这是时间。”

望气士的脸抽搐了一下。

“——时间？我觉得你……在开玩笑。”

但是不是开玩笑望气士怎么会觉察不出来？望气术首先要练的就是一双眼睛。李丙随便一眼扫过去，已经看到仙家的病号服领口衣袖的起丝褶皱，明显是放了一年半载的半旧衣服。但医院当然不会预备半旧的衣服，他们准备的都是新制的上品。

“某种意义上说，我的确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仙家咳嗽了几声，吁了一口气：“在半个小时前我觉得自己能控制场面，毕竟对手对法术玄理一无所知；在刚动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毕竟颜宁的精气被人参果控制，对面肯定投鼠忌器……就在刚刚，我还觉得不成则走，反正这两个人又不知道医院预备的阵法。但法术玄奇，道法奥妙，确实不是我能管窥蠡测。”

“管窥蠡测？”望气士喃喃道：“但我只看到了一朵花。”

他的语气有些犹疑。尽管只是惊鸿一瞥的恍惚幻影，但那朵光华之花的玄妙线条仍然挥之不去，花朵摇曳时花瓣长蕊的起伏颤动，就仿佛是太极鱼中间旋转的弧线……但一朵花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见识过无数道术邪术秘术，法术施展时炁场被法力激发，阴阳二气起伏震撼如湖水兴波。这种波澜或大或小刚猛阴柔不一而足，但无论如何不该是一朵花——一朵玄异的、柔美的花。

“一朵开在‘空’里的花？”仙家声音嘶哑：“我不懂望气术，只是十几年前下山，结识过几个学过望气术的朋友。只可惜体质所限，大概永远无法达到你的眼力。如果今天不是见到了你，大概我不会冒这个险。”

他喘了一口长气，伸手按住墙面。只听砖石之间嘎吱数声，墙壁缓缓裂开一条小缝。仙家抚摸墙壁，苦笑一声。

“原本以为至少能把墙壁打穿，没想到连开一条小缝都做不到了。法术见效好快，我们的时间是不多了。李先生，请备足法力，运转真元。一分钟后我将用出一招法术，请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

“没有时间——”颜宁血气冲突，耳鸣不断，只隐约听到个大概，“你用的什么法术？”

说着他终于从江罗身上勉强挣扎了起来。仙家精气损耗法力驳杂，对傀儡的约束力消失了大半。颜宁手脚依然动弹不灵，但至少已经能活动筋骨，他借着江罗的手臂费力调整资势，终于抬头看到病房对面。只见那个叫李丙的活死人半坐在病床上，脸上一片雪白，毫无血色；旁边仙家盘坐于地。一张脸则是血红肿胀，活像一个番茄。

面色发白乃阴气上行，面色发赤是血气涌动，两个都是全力催动真元，预备顶尖法术的征兆。颜宁虽然是不太明白关窍，但知道对手蹲着不动大概是在憋大招，于是用还能动弹的手肘撞江罗的胳膊：“你看看那两个人的脸色？”

江罗的手臂动了动，却是悄然无声连个嗯都没有回。颜宁心想莫不是在专心维持法术，勉力转转僵硬的脖子往旁边一看，却见江罗面色惊慌，目瞪口呆，嘴唇开阖不断，又哪里听得到一点声音？

颜宁无表情的盯住了江罗，看得他眼睛乱转，额头冒汗，面上渐渐浮出一层红色。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并不意外的，错误。

虽然不知道这是法术本身的效果，还是江罗常见的施法失误。但声讯不通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而更糟糕的是，在病房那一头望气士已经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张口似乎在高声发言。而颜宁——还是一句话也听不见。

未完……请见谅，三次元多事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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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