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菡从小就不喜欢荷花,也讨厌夏天。
仅仅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医院的池塘里开满了荷花,于是父母就给她起了这个看起来很风雅的名字。
但令李若菡能够回想起来的,只有小时候夏天去乡下农家乐的时候,被恶劣的顽童推倒在抽干水的鱼塘里。
沾在身上的淤泥不仅弄脏了她的裙子,还让那股臭鱼烂虾的气味在她身上纠缠了整整一周。
光是回想一下那个味道,李若菡就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搓掉一层。
……就像现在这样。
“……接下来用水冲干净,应该就没问题了。”巫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李若菡的耳朵里,低沉又沙哑,有种微妙的性感。
如果李若菡此刻没有被熏得头昏脑涨,她会很享受听巫棋讲话。
但现在李若菡只能瞪着浴室的地板,头皮发麻。
“李若菡,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因为她半天都没有回应,巫棋终于发现了李若菡根本没在听他讲话。“这东西已经死了,不会跳起来把你从嘴到胸腔撕个稀烂。”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怕的。”
半晌之后,李若菡才缓缓地转过头来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东西的善后‘又’要我来处理?”
巫棋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负责剿灭,你负责后勤。这是根据你和我之间的差异制定的绝对合理的方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还不进行你的工作。”
李若菡很想尖叫,很想用她的声音刺穿巫棋的耳膜。
但她没有。
即便是这种状态下她依然保持了一个现代人应当具备的美德:半夜三点钟不要发出奇怪的尖叫声扰民。
“……我不要!”李若菡勇敢地抬头瞪着巫棋,压低声音用自己最坚定的语气说。“那东西是你干掉的,要处理也是你去处理。你不能把事情再一次推给我!”
“我给你说过我讨厌那个味道,我闻到那个味道就要吐了!”
面对李若菡控诉,巫棋微微歪了歪头。他的脸上露出了近乎困惑的表情,大概就三个像素点那么多。
“可是这仅仅是刺激性气味,并不会置人于死地。如果你坚持不清理掉这东西,那么等明天味道就会扩散到整栋楼,那东西也无法再用常规手段清理干净了。”
“我记得你说过这房子是你租的吧?”
“艹!”李若菡没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确实应该按照巫棋说的去做。
因为比起被人发现房子里的异样,李若菡宁愿被臭得嗅觉失灵。
巫棋看她终于妥协了,便把一个结实的黑色大塑料袋递给她。
李若菡闭了闭眼,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网购的工具走进浴室。
工业用轻型防化服、胶皮手套、NK100口罩、护目镜以及最重要的……一把斩骨刀。
巫棋扭开水龙头将自己手上浓痰般的绿色黏液冲洗干净,随后他在浴室里传来的沉闷剁砍声中去了厨房。
换气扇嗡嗡作响,它很努力地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但那股已经开始发酵的味道依然耀武扬威地驻留原地。
PVC材质的防化服完全不透气,李若菡被热出了一身汗。
她蹲在地上谨慎地抬起手,避免一个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指。
咚——咚——咚——
单调的剁砍声在浴室里回荡着,听上去有些令人发痒。
李若菡费了点儿劲才将那东西的其中一个上肢给掰了下来,上肢和躯体之间的连接看起来脆弱不堪,可切上去的手感就像在处理被筋膜包裹的猪肉。
但那东西的身体里并不存在广义上的肌肉组织。
除了坚硬的几丁质外壳,就是一种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混合而成的浓稠液体。
切下来的上肢被李若菡踢到墙角,她稍微换了个姿势继续切剩下的部分。
就这么连切带剁地忙碌了接近三个小时,眼冒金星的李若菡总算将浴室里的东西全部处理完毕。
浴室里除了尚且残留的一点儿腥臭味之外,什么怪东西都没有。
巫棋坐在客厅里看向从浴室里探出头的李若菡:“现在是早上五点二十七分,如果你要睡觉的话可以先把早餐吃了。”
李若菡累得胳膊酸痛,一句话都不想说。她摘了护目镜和口罩,用带着怨恨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冲着他招了招手。
巫棋起身走到李若菡的旁边,把她身上的防护装备和衣服全部脱了下来,然后取下花洒开始调试水温。
在水温调节到李若菡会觉得舒适的程度后,他拿着花洒从李若菡的双脚开始冲洗。
“真的好累啊。”她满脸疲惫,语气中带着强烈的委屈,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你也太没良心了,明明可以徒手捏爆那玩意儿的头,却不愿意帮我一起处理善后。”
“别的事我都可以做,唯独这件事你必须自己动手。”巫棋一手拿着花洒一手把浴刷递给她。“闭眼。”
热水打湿了李若菡的头发,将身上粘腻的汗水冲刷下来。
她握住浴刷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洗身体,而巫棋的手指则轻柔地落在李若菡的头发上为她洗头。
啪嗒——
李若菡手里的浴刷掉在了瓷砖上,她的头不知何时也快垂到胸口了。巫棋没有叫醒她,而是继续手头的工作。
……
等李若菡在沙发上猛然惊醒,她已经穿着柔软的睡衣,浑身干爽地坐在沙发上了。
巫棋将茶几上的一个大汤碗推给李若菡,瓷碗里是浅褐色透亮的汤汁,雪白滑嫩的面条上漂浮着碧绿的葱花。明明汤汁里没有看到一片肉,却有着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这是什么?”李若菡拿起筷子。“怎么只有一碗?”
“阳春面。”巫棋说,“我已经吃过了。”
李若菡喝了一口汤,然后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面。她吃得很快,面条进入口腔的时候发出“嗖嗖”的声响。
很快汤碗里的食物被一扫而空,李若菡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我去睡觉了。”
“不行。”巫棋像拎小猫一样将李若菡拎回了浴室,“刷完牙再睡。”
“刚吃完饭就刷牙对牙齿不好。”李若菡振振有词地说,“这个我专门咨询过口腔医生,人家建议等半个小时。”
巫棋说:“那你可以先用漱口水漱口,等半个小时后再刷牙。”
李若菡响亮地啧了一声:“一次不刷牙不会有问题的,再说我可以睡醒了之后再刷啊。拜托巫棋大哥,我现在困得要死了,你就让我去睡觉吧!”
“不行。”巫棋看着双手合十的李若菡,“原则就是原则,没有妥协的余地。李若菡,一旦你习惯妥协,事情就会变得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而你想活下去,就必须遵守原则。”
“因此,半个小时后如果你睡着了,我会帮你。”
李若菡回想起之前巫棋帮自己刷牙,结果搞得满嘴都是血的惨剧后,她连忙摇头:“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你费心了。”
“没关系,照顾你是我分内的事。”巫棋平静地回答。
等李若涵刷完牙回到卧室的床上倒头就睡时,巫棋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此刻已经快七点了,天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他能够很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各种声响,有上学的、上班的、下了夜班刚回家的、早上小区门口卖早点的……各种各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
巫棋的听力经过特殊的改造,他可以听到普通人听不到的声音;也能够过滤那些他不需要的声音。
但是,巫棋听不到那种充满无序和恶意的声音,来自他要面对的敌人的声音。
那种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的口器中发出的饥渴嘶吼,他无法捕捉。
不过今天应该不用警戒了,毕竟凌晨的时候刚干掉了一只从“门”那边跑过来的漏网之鱼。
巫棋抬起手在他的手机上快速写了一个备注,随后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阿姨,是我。”巫棋一边讲电话一边拿起抹布打扫卫生,“若菡昨晚加班了,她还在睡觉,所以我们今晚会迟一点回去。”
“……嗯,需要什么东西过去的时候我给你们带。”他明明个头极高身体强壮,动作却又轻又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福满多超市的芒果和西柚?好,我记住了。……没有,一点也不麻烦。毕竟阿姨是若菡的妈妈,将来也是我的妈妈。”
“为自己的妈妈做些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事。嗯,嗯,我知道了,那么我们下午六点钟会准时到家。”
就在巫棋和李若菡的妈妈通电话的两分钟里,他已经将客厅和餐厅的桌子全部擦干净了。就在他拿着抹布直起身来的同时,一个面容发青,七窍都在流血的人从天花板上头朝下缓缓冒了出来。
还没等这个“人”对着巫棋露出獠牙伸出有尖锐指甲的手,巫棋手里的抹布直接按在了他的脸上,稍微一用力就捏爆了他的头。
这是李若菡搬到这个房子以来,巫棋捏死的第五个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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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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