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最终还是没在老宅过夜。

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一通电话叫走。

此前不久，傅琼将手机递到他眼前。

“苏粒尔洗白了，说都是误会，脚踏两只船是假的，乱七八糟的恋情也都是假的。”

听到这个消息，南渡并没有任何波动。

傅琼和他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你有什么想法。”

“男明星，自带流量，粉丝效应大，新人模特需要宣传。”南渡知道她的想法，语速不急不躁，“按常理来说，选苏粒尔好，可是，我不管他洗不洗白，我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代言人。”

并且，非他不可。

南渡从来不会拿工作开玩笑。

“一样。”傅琼会心一笑，“谁知道后续还会不会反转，风险效率太高了，最重要的是苏粒尔比他差远了，这叫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手机系统自带的铃声响起，南渡接起电话。

“喂。”

这个关头，突然来了电话，傅琼比较好奇。

“我知道了。”

南渡拿起搁置在玄关处的大衣，挂掉电话。

“嫂子，苏粒尔不肯放弃代言，我回一趟公司。”

“好。”傅琼猜到了，她知道对方不会放弃这个大单，“要不要一起。”

“不用。”

在客厅里看肥皂剧的南母听到脚步声往后看了一眼，看到穿戴整齐的小儿子，便知道他今天又不能留下来过夜。

“妈，公司有事，今天不能在这住了。”

“慢点。”南母知晓他的脾气，多说也无益，“下次就好了，路上小心。”

看到母亲眼中的不舍，南渡并未有太多的感触。

到达公司后，杨磊在前台接应。

“人已经在接待室了。”

南渡推开门，看见一男一女。

他并未见过苏粒尔真人，仅仅看过平面图以及视频。

看见真人后，南渡这才知道真人和精修图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见他站起身来，扫了一眼他的全身，南渡对他更为嫌弃。

身材太差了。

苏粒尔但是没想到这家公司的老板这么年轻，皮相还这么好。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伸出手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苏粒尔。”

南渡略过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平静的眼神跑扫过去，定格在经纪人身上：“合同已经作废了，我不知道我们双方是否还有合作的必要。”

苏粒尔悻悻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本来他就处于理亏的一方。

“有，当然有。”年纪轻轻，气场强大，苏红在他打量自己的同时也在打量他，“误会已经澄清了，而且傅主编也看好我们之间的合作，不然也不会把粒尔推给贵公司。”

人情牌，在南渡这儿根本没用：“我们已经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如果没有他，原本苏粒尔是很适合他的品牌。

可见过最好的，南渡不会将就。

“嗯。”苏红露出标准化微笑，“我听说新的代言人是一名新人模特，关于流量这一方面，可比我们苏粒尔差远了。”

谈到流量，童星出身的苏粒尔对于这方面很自信，神情都骄傲了不少。

苏红也胜券在握，对于商人来说，钱比什么都重要。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南渡礼貌微笑，“网上的东西是真是假。”

杨磊看到老板的表情，就知道老板已经没有耐心。

苏粒尔脸色一变。

苏红很淡定：“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网友的态度，现在一致好评，而且这一波算是白送的流量和热度，对于马上出来的圣诞新品加成会很大。”

她就不信他不心动。

“所以是真的咯。”信息都已经出来了，南渡认为没有聊下去的必要，“如果后面又塌房了，我受到的损失会更大，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南渡起身：“送客吧。”

“等等，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聊聊。”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粒尔突然出声。

一阵响动，会客室只剩下两人。

南渡瞥向窗外，心思根本不在对面人身上：“有话直说。”

南渡说话从来不喜欢绕弯，因为这是一件极其没有意义的事。

多看了两眼手机上朋友发过来的南渡信息，苏粒尔收起手机，果断走选择到对面。

南渡依旧看着窗外：“别过来，也别和我靠得太近。”

苏粒尔硬生生停住脚步，回了原位，他薅了把头发，表情相当苦恼：“为什么不选我，我还挺红的，不用怎么宣传粉丝都会支持我，而他呢，他连社交账号都没有，何况粉丝。”

“还有网上的东西都是假的，我没有。”

这样的话，南渡已经听过一遍，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想要实情，他就只好说出实情。

南渡终于把视线放到他身上：“你长得丑，身材也不行，各方面都比不上他。”

什么，苏粒尔第一听有人说他丑，网上的营销号可是把他归类到美男的行列中。

不说第一，前几他是有的。

他有点生气，看到对面那张天仙似的脸他也消气了。

也是长成那样，审美确实会高很多。

“那你想怎样才能用我。”普通的办法走不通，苏粒尔只能走不普通的方法，朋友说他喜欢男人，他一鼓作气冲到他面前，自己不是随便的人，但如果是他，那样的话另说，“陪睡我也是可以的。”

*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洗澡、吃饭、处理工作。

南渡强硬逼迫自己进书房。

他盯着电脑已经发了十分钟的呆。

不能再这样毫无斗志下去，南渡开始排出自己的杂念，没想到却越来越多。

关了电脑，南渡仰头靠着座椅上闭目养神，没想到不仅没养到神，还失了神。

下午。

他听到了一番可笑的话。

南渡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身份的原因，有很多人对他动歪心思，以前他压根不会在意这件事。

而今天，他却为此苦恼。

南渡脑海中浮现了一张羞红的脸。

苏粒尔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仅限于你，我是干净的，我也没干过这样的事。”

“所以呢。”南渡看着他，眼神和此前并未有不同。

“啊。”苏粒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他着急去碰南渡的脸，朝他示好，“我。”

南渡不着痕迹躲开：“出去吧。”

苏粒尔很懊恼，懊恼自己的莽撞，但是没办法，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彻底慌乱。

“我错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苏粒尔脸憋得通红，有些话不说就没机会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南渡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告白有任何变化。

南渡这一次并没有客气：“滚吧。”

“那好。”苏粒尔简直想钻进地缝，走之前还没忘记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南渡遇过太多这样的人。

今天他却反复思考苏粒尔所说的话。

一见钟情，非常荒诞的一个词，且还不符合实际。

南渡回到卧室，机器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忽视它，正视自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只有不够强大的意志力。

这是一个很好锻炼意志力的机会。

很难得，南渡有把握战胜困难。

正准备返回书房的时候电话声响。

一经接通，对面声音震耳欲聋。

南渡把手机拿远，开了免提：“说话。”

“游戏输了，摇个朋友买单，地址发给你了，快来。”

*

连江恒看着穿着一身高级定制西装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有些傻。

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以为自己喝醉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酒吧里，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南渡很不习惯。

他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主动来这。

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好疼，连江恒终于相信他是真人：“来，坐。”

真是稀了奇了，他居然能把这一尊大佛给请来，他最近又没做什么好事。

要说他和南渡的关系。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小学和初中同校，本来高中也能同校，但是架不住人家优秀，进了少年班。

和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有很多人，这一圈人几乎都是，为什么他和南渡的关系会好一点呢。

主要是小学同桌的缘故，再加上他这人脸皮厚。

当南渡明确表示他不需要朋友的时候，他还每天自称为他的朋友。

时间一长，朋友的关系就延续到现在。

南渡极度后悔来这里，掏出卡往他身上一扔：“结完账，送到我公司就行。”

连江恒哪能让他走，他出来一趟不容易：“哎呀，来都来了，玩会儿，天天工作，人都要工作坏了，今天我爷爷还跟我说让我带你出来放松。”

不知怎的，南渡居然真的没走。

“喝点。”连江恒给他倒了杯酒，让他自个消遣，没打扰他，转而和其他人聊天，“刚刚说到哪儿了，婚期订在什么时候，在那儿举行典礼。”

“过年的时候呗，大家都有空，至于在哪里举行，什么形式，还真没确定好，主要看她。”

“本来我想的是庭院婚礼，但是太冷了，还是室内吧。”

南渡不常喝酒，只有工作压力比较大还有重要的场合他才会碰酒。

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今天一喝，确实不错，于是他就多喝了点。

刚刚他们在谈婚礼的事，南渡望向话题的主角，这两个人他认识，他们俩小时候不是经常打架吗，怎么会结婚。

缘分还真是神奇。

南渡不怎么喜欢来这里，主要是灯光太闪，音乐太吵。

看了一圈，目光停留在某个侍应生身上，是背影，但他还是第一眼认了出来。

一恍惚，原本打算只喝一小口的他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进入胃里，然后灼烧起来。

清明的大脑也变得混沌起来。

他一回头，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对方回应一个笑容。

南渡低下头，躲避他的眼神，他感觉全身都烧了起来。

不去在意他。

南渡没发现过听他们聊天还挺有意思，不知不觉话题的中心也到了他身上。

“南渡不是还单身吗？”

“南渡说真的，我挺好奇的，你真的不打算尝试一下，真的要把所有的青春奉献给工作，太可惜了吧。”

“对呀，你长得这么好看，我的很多朋友都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呢。”

“我听说，你们公司的员工都说你是无性恋，怎么可能，人都有七情六欲，只是没遇上合适的人。”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又互相熟悉，什么消息灵通得很。

说起话来也不遮掩。

“我喜欢。”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其他人也都不再烦他。

唯有连江恒想到一件事，脸色有些黑：“你知道有些人造谣说你喜欢男人这件事吗？”

“知道。”南渡抿了一口酒，“我还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

他一说，连江恒也知道，无非就是南渡大四时期一个疯狂的追求者爱而生恨的故事。

“那你就不管。”

“嘴在他们身上我管不着。”

“那。”连江恒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南渡心里有过谁，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如果，那么，他是不是有机会。

人陆陆续续离开，南渡罕见地待到很晚。

一杯接着一杯。

连江恒也看出他心里有事，不然的话他压根就不会来这。

他想问但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渡想喝到什么时候，他想陪到什么时候，可是他有事得先走。

南渡并不在意他在不在这：“走吧。”

绚烂的灯光下，连江恒发现他更好看，喝了酒的缘故，眼神有些迷离，也没有平时那么疏离。

连江恒依依不舍：“那我走了。”

一步三回头。

独自待了一会儿，看着送水工忙来忙去，南渡心里越来越烦躁。

想把他赶走，但是眼睛却诚实得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一整瓶酒喝完之后，有点困。

应该走了，但他还是没走。

酒吧里动感的音乐消失，人也越来越少，多彩的灯光变为单色。

快打烊了。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南渡发现自己在故意等着他上前。

一桌又一桌。

从远到近，等到他站定在自己面前。

南渡紧盯着他的脸说。

“楚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