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

看完桌面上的字条，他心情复杂。

原本，从警署回来的路上，他只是想故意装作熟睡而用来判断白井律子的反应，想看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而已。

毕竟按自己的习惯，倒也不是毫无考量就放任在那样的状况下安稳休息的人。

然而大概是太累，不知不觉他竟真的在车辆的颠簸中意识模糊了下去，处在一种将睡未睡却能清晰察觉到自己又一次身处噩梦中的现状。

直到他感受到手背被什么人触碰。

那一瞬间，噩梦消失不见，自己获得了这几年来头一次睡得极为安稳的睡眠。

要知道，在黑衣组织潜伏时期他就没有正经睡过一个好觉。毕竟身在组织时宛若在钢丝绳上行走，稍有不慎便会掉入深渊粉身碎骨。

而在结束这个卧底任务后，自己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即使任务已经结束，他也还有很多不能让自己完全休息下来的时间。

除了超能力者那些可能引发社会恐慌的案件确实需要人手来处理这个原因之外，另外的理由也很简单。

——只要闭上眼就会出现噩梦。

因罪犯恶意的接连爆破而死亡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意图救人却牺牲了自身性命的伊达航.......还有为了不让卧底身份暴露而选择自我了断销毁证据的诸伏景光。

这些战友与同僚们的死亡结局连细节都如此真实，宛如黑色的梦魇，总会令他冷汗涔涔在深夜惊醒，根本做不到一夜无梦。

就算......那些噩梦与现实相反。

没错。事实上所有人都活着，包括景。

与梦境中不同的是，同样来自FBI的赤井秀一在那个晚上主动坦白了自己的卧底身份。诸伏景光也没有对他自己的心脏扣动扳机。——然后在结束卧底行动后的某一天，大概是遇到了和超能力者有关的事件，受了些伤，正在医院静养并接受保护。

可正因为与之相反，所以才会更加让人感到害怕。

这一次他们都活了下来，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无意义的焦虑和潜意识中的恐惧，驱动他能做的便是高强度工作，试图找到方法能避免这样的状况。而这似乎已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但这一次几乎是全程无梦。

如此思索着，降谷零抬头望向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凌晨两点整。

——现在有一点可以被确定。他想。

白井律子也许对自己使用了她的超能力。这与她最开始说的所谓“不能对比自己大的异性使用”的说辞有矛盾。

除此之外，她确实如设想般来了家中，但却没有做出任何他预料中的举动。很明显这段时间她是有机会放置什么东西搜索情报的，就像他对她采取监听措施那样。

可他没看到那些可能的痕迹。更没想到这姑娘只是神气地留纸条说自己帮他给狗喂了狗粮，把自己的功劳说得非常大，向他表示工作会做的更好。

他不太理解动机。但硬要说的话简直更像是......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在他脚边打转，降谷零垂下眼，迎上哈罗亮晶晶的眼神。

小小的白色柴犬蹲坐于地面，大眼睛一眨不眨，尾巴晃得虎虎生风。

......像是在表忠心。但是太过度。

看着小狗期待的眼神，他轻笑了一声，心情莫名地有些愉快，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习惯性地检查手机，查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时他却看到来自同僚发送的几封短信。

[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去医院看看诸伏那家伙？]

[零，你近期要是不怎么忙碌的话，我们聚一聚如何？]

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发送时间在前夜九点左右。

——现在就回复未免也太晚了。等到早晨再说会比较好。

正好行动告一段落，医院他还是要去的。

不过，这一次倒是不用再纠结到底要不要找什么所谓心理医生之流的人了。

从客厅移动到卧室，再度躺倒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很快便感觉到了意识的模糊。

恐怕他今天的睡眠加起来都能超过这一个月的了。

陷入睡眠之前，脑海里自嘲般闪过这句话。

这一次，黑色的梦魇不再寄生于梦中。

无梦的睡眠是一种奢侈，他仍然在做梦，但这一次梦境却不太一样。

梦里是他在警校度过的那些心情还算愉快的时光，他在乎的人都生动地活着，甚至还一起参加了班长的婚礼。

但在感受到那份美好后，他在梦境中又开始怀疑自身。

这样的念头出现时，梦境又再度发生了变化。

梦里的景色过于久远，初秋金黄的叶片洒落在道路上，孩童专有的低矮视线中，自己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看得出来是与其他人打架而产生的伤痕。

抬起头，视野里是一家写着[宫野]二字的小小诊所，站在门边的混血女性微笑着看过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眼睛微微瞪大，状似生气地说。

“又是这样一身伤了呀，零君。”

即使如此责怪他，她也还是为他做了包扎。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他沉默不言。

——本就是故意的，下次还敢。不这样做，怎么能引起她的注意？

可那样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下一秒眼前景象瞬间又变化。视野高了许多，但此时街道上却覆盖白雪，街对面的诊所大门紧闭。两旁原本茂盛的梧桐也彻底成为了毫无生气的枯枝。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诊所那家人搬走的那天，他也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可到那里时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然后在银白的世界里，一抹陌生的亮色又毫无预兆地、一蹦一跳出现在了他面前。

年幼的女孩停下了脚步，抬头用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打量他然后笑了出来。

“大哥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受伤了？”

他看不清她的长相。

又或者是当时根本没有仔细关注过。

但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她那双自信而有神的眼睛，以及头发上作为点缀的红色蝴蝶结。

只是单看穿着，女孩像是生活在无忧无虑环境之中的那一类人。

面对她的询问，他没有说话。

但女孩毫不在意是否被回应这件事，而是自然而然地伸出两只小手自来熟地握住了他满是伤痕的手。

“看着都好痛的样子。”女孩的一双小短手神气地叉起腰，语气里添上了一丝认真和期盼，“不介意的话，我来帮你吧！”

她握住自己的手，紧闭着眼睛，不多时便咬紧了下唇，额间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像是用尽力气那般，女孩涨红了脸。她松开了手。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些青紫的地方似乎变淡了些。

女孩挠了挠头，往后退了一步：“......我有帮到你吗？”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嗯。”

女孩笑了起来。

“那就太好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软糖来，放在了他手上。

“希望你今后过得开心，大哥哥。不要再受伤啦。”

*

*

夜半两点整。白井律子失眠了。

在接回阿尼亚之后，小女孩在家疯玩一阵后又很快睡下。而她睡不着了。

原本打算刷一阵恋爱游戏的材料给喜欢的卡升级，然而刷着刷着，她便开始心神不宁。

不仅如此，结标淡希突然出现的声音也令她感到有些烦躁。

【太奇怪了，这个出逃的家伙。追踪都追踪不到，难不成是把信标拆了？】

【我向上层申请权限被驳回了好多次，找一方通行他也不说。】

【我还是有点不安。如果真是那个任务，恐怕这个出逃的罪犯没那么好对付，一定还会想着复仇吧？】

“......”

【白井律子。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你好烦啊。”律子关上了手机瘫在床上作咸鱼状。

【你知道什么吧。】对方用上了肯定句。

“你也别问那么多，知道一个死一个。”白井律子也不瞒着，“这是为你好。”

【别小看我了。难道这件事就凭你一个人能搞定？不如分享情报，多一个人想想办法。】

“好感动啊——什么时候某人这么好心了？”

【我是害怕搞砸了牵连我。】

对方给出了相当可行的理由。

【另外，生命检测显示你的心跳得很快。伴有焦虑状态。想到什么了？】

“......伏黑甚尔给的情报。”思索一番，白井律子决定挑能说的表述，“对方借助超能力提前看到了公安的行动。在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算好时间离开。”

【也就是说，必定有人在监视你们？那这个超能力有可能是预知？】

“......不是预知，是意识的转换。实时实地的看到我们的一切行动。”

【......什么？】

白井律子闭口不言。

【意识转换】。被研究者称为可能超出“科学”定义的能力。

它是曾经在实验中身亡的另一个女孩的能力。

意识是相当虚幻的存在。它等同于人的精神，人的灵魂。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人的身体是外壳，而关注其中的燃料才是意识。

能力者可以将一个意识放进与这个意识完全不搭边的壳里，也可以把意识从一具身体里抽出来。

但复制人显然没有办法将真正的实力发挥出来。但即使如此，她也能做到将意识放进某些小型的生物里。

天上的飞鸟，地下的啮齿类都可以为她所用，成为她的眼睛。

目前为止还没有因在【翺月】这个复制体而发生的案件。但这并不证明她会就此销声匿迹。

而正是因为不知道复制体打算干什么，所以律子才会感到烦恼。

——所有的线索，都和孤儿院离不开关系。

在孤儿院待过的阿尼亚是超能力者。而复制体执着于那些孤儿，【盘星教】的人也是。

难不成......那个曾经营业过的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都拥有成为超能力者的潜质？

关于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主要症状：创伤再体验、警觉性增高以及回避或麻木，部分患者还会出现伴随症状如睡眠障碍、抑郁、药物滥用等问题。对创伤**件可能发生的人、时间、地点等的回忆能使患者产生精神痛苦或生理应激反应。（以上摘自度娘）

*

已知情报：

自潜伏任务结束后，降谷零本人客观存在轻微的PTSD症状。

*

零儿时-少年时期初恋是当时还未搬走的诊所女主人宫野艾莲娜（和黑衣组织有关，宫野志保的生母）。（动画原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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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梦魇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