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拖鞋有些粘脚跟,小燕几次停下去调整脚下的姿势,她慢吞吞地走到房门前,手重重地按在门把上。
“吱——呀!”
她回头看向房间内沙发的方向,大团不规则的黑影蛰伏在不足一米五的布艺沙发上,小燕知道,那是爸爸在睡觉。
嘘,小声点。
千万不能吵醒他。
女孩眨眨眼,用两根手指按下门把,目光直直地盯着沙发上的黑影,单薄的身体从门缝中挤出去。
“吱呀!”
扭曲的声音从即将关上的门板里溜出来,跟上女孩晃晃悠悠的脚步。
别墅空间开阔,站在二楼的客厅就能闻到楼下厨房方向传来的肉香——应该是肉香吧?
软塌塌的红肉,在挤压时淌出赭黄的汁水,不必清洗,不用焯水,腥气腾腾肉块被扔进烤得炙热的铁板上。
“滋啦!”
“滋啦!”
烤得喷喷香。
“咕咚。”小燕费力咽下唾沫,好香啊。
女孩低头摸摸肚子,更饿了。
她扶住二楼栏杆探头往下张望,目之所及一片凌乱,一楼像被洗劫了,桌椅横七竖八地倒在各处,客厅的大理石茶几裂成两半,一半摇摇欲坠地挂在空荡荡的窗框中,一半横在狭窄的走廊上。
小燕不耐烦地甩开拖鞋,赤着脚跑下楼梯,脚板被血水和靠近一楼几层阶梯上的透明粘稠液体浸透,她跳着,跑着,踩出长长一串淡红的脚印。
女孩扒在厨房门框上,大半个身子藏在墙壁后,只露出乌黑的脑袋往里看。
梅阿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倒立着,把自己的脚放进铁锅里煎一煎。
“哎呦!烫死了,烫死了!”它扯着嗓子尖叫,但手上的动作不停,支撑身体的胳膊在圆滚滚的身体上滑动,带着放进铁锅里的脚掌变换角度,加热后,原先脱落的肉片重新贴上身体。
小燕缩回脖子,小声嘀咕:“好恶心好恶心,不吃了。”
“吱呀吱呀!”
急促的声音在小燕头顶响起,但她恍若未闻,摸着下巴苦苦思索:“我该去哪找吃的呢?”
“吱呀吱呀!”头顶的动静愈发急促,丝毫不让人怀疑发出声音的人是多么急躁。
小燕踮起脚,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头,她左顾右盼,最后自顾自点头决定:“先去客厅看看。”
女孩淌着走廊中汇成小溪的血流,朝客厅的方向跑去。
狭窄的走廊漆黑,是世界上最深最深的黑色,比小燕长长的头发黑,也比夜晚的被窝黑,小燕伸出手,探进走廊里——胳膊被走廊“吃”掉了。
女孩转动眼珠,突然猛地回头:昏黄灯光的照射下,一个胖胖的身影站在厨房门口,见小燕回头,它圆圆的身体抖成筛糠,转出一圈一圈肉浪。
小燕面无表情地竖起手指,撅起嘴。
“嘘。”
梅阿姨抖动的频率和力度脂肪都能掉几斤,在它眼中,对面黑洞洞的走廊中钻出半个比鬼还可怕的小燕,漆黑的头发贴着瓦白的脸颊,鬼爪似的手指竖在淡紫色的嘴唇前,叫它闭嘴,不然就把它炒了吃下肚!
肉球慌不择路地滚进厨房,看不见看不见!
“砰!”
重物倒地的声音,但梅阿姨才不会上当,鬼才知道那个鬼小孩会不会就在门口等它回头,趁机把它的眼珠子抠出来!
它可只有这一双眼珠子!
厨房门口,女孩瘦骨伶仃的胳膊撑起身体,皱着眉爬起来,她低头去看自己红彤彤的右脚脚趾,刚刚有一股大力拽着她往这边来。
但小燕本就是下楼来找吃的,反正已经到了厨房门口,她索性迈进去,翻箱倒柜地找起食物。
梅阿姨可怜兮兮地躲在角落,把眼睛放在膝窝里,紧紧地把自己团起来。
看不见我,小鬼看不见我。
小燕停在它跟前,直勾勾地盯着这个泛着焦香的肉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香哦。
“吱——”
梅阿姨头顶的吊柜打开一条缝,断断续续飘出嗡嗡声。
小燕抬头看看吊柜,又低头眼神炽热地看着香喷喷的梅阿姨,最后她朝肉球伸出手。
“嗷!”梅阿姨惨叫一声,但仍是打死不抬头。
它感觉女孩冰凉的脚踩上它的身体,然后女孩的气息就在厨房消失不见了。
时间流淌,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梅阿姨终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挪动身体,让膝窝的眼睛露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厨房。
“呀!”
肉球躺倒在地,低海拔的眼睛终于看见上方柜门打开的吊柜。
“不好!先生!先生!”梅阿姨惊声尖叫,迈动短腿就想往门外跑。
“咚!”一股诡异的大力拽住它的脚趾,蛮横地把它掀倒在地。
和梅阿姨浑厚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的,是女孩们尖尖细细的嬉笑。
倒霉,真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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