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被泪水浸湿的睫毛重重往下压，大股大股涌出的泪水遮挡了她的视线。

爸爸怎么不说话？

哭着哭着，没有得到爸爸的安慰的小燕有些委屈，她慢慢抬起头，透过挂着泪水的睫毛去看爸爸。

爸爸站在面前，却没有看小燕，他低着头在看地上那堆面条，表情非常冷淡茫然。

突然，爸爸往厨房那个方向看去，他抬起脚，好像要往里面走，小燕疑惑地勉强眨了两下肿胀的眼睛，不明白爸爸要干什么。

“小燕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爸爸背对着小燕问。

声音，什么声音，小燕低头揉着眼睛摇头，泪水浸湿了双手。

屋子里静悄悄的，爸爸好像站住不动了，屋子里只能听见小燕的啜泣声。

下雨了，硕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

爸爸终于动了。

“哒哒哒。”拖鞋底与地面发出激烈的碰撞，而这碰撞声不停靠近。

爸爸向右，倾斜着身子，以背对小燕的姿势后退，一直退，退到小燕跟前。

他硕大的后脑勺几乎要贴上小燕的脸，然后爸爸转头看向小燕，像猫头鹰那样把脸转到后面，鼻尖抵着小燕的额头。

爸爸张开嘴，小燕直愣愣地看着他猩红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含笑问：

“小燕，你真的没听到声音吗？”

“小燕，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

大风疯狂撞击着玻璃窗，“啪啦！”玻璃碎了，风怒吼着刮进来。

实木的椅子，轻飘飘地被卷起来，在空中转啊转，以诡异的曲线砸到爸爸的脖子上。

锋利的牙齿磕伤了小燕的鼻子，血丝渗出来，顺着小燕的鼻梁往下滴。

但这点血不多，因为爸爸身上喷溅出的血一滴不偏地全淋到她身上，像一场红色的雨，把小燕淋得狼狈不堪。

爸爸的脑袋在空中打个转，脸朝下扑在小燕的腿上。

“小燕，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你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吗？”

爸爸的声音含糊不清。

小燕浑身僵硬，双手垂在两侧紧紧地抓住椅子，吱呀吱呀地木板声响起，有人光着脚在天花板上跑动。

爸爸的身体跪倒在小燕面前，他的脑袋在小燕腿上扑腾，努力把脸朝上，小燕控制不住自己目光往膝盖上滚动的脑袋上看。

爸爸的脸终于挣扎着朝上了，他有些责怪地说：“小燕真的没听到吗？为什么不保护好爸爸呢，爸爸好伤心。”

越说到后面，爸爸的嘴角就越往耳朵的方向咧，他的牙床，板牙，喉咙里的小铃铛，慢慢出现在小燕眼前，嘴角的皮肉看上去都要撕裂开。

“咚！”

爸爸的身体被人推开，倒在地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爸爸的嘴角被拽着往两边拉扯，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包裹小燕的膝盖。

咚咚咚！谁在天花板上生气地跺脚？

爸爸的脑袋被高高抛起，又被一脚踢飞。

女孩们尖利的叫声响起，在惩罚不按游戏规矩来的爸爸。

小燕恍惚地瘫在椅子上，目光随着在天花板上移动的爸爸的脑袋。

嘶，好痛。

有人在狠狠地掐小燕的脚趾，女孩嘀嘀咕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是小燕半个字都听不清。

“小燕——”

爸爸的脑袋被越踢越远，他的声音拉得很长很长。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小燕费力地撑着往下滴血珠的睫毛，爸爸的每一个字，都传到她的耳朵里，爸爸每一个口型，都被小燕看在眼里。

“为什么不保护爸爸？”

“小燕，为什么不保护爸爸？”

“小燕——”

脚趾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但小燕感觉不到，或许很疼，可能留印子甚至出血了。

眼前的餐厅在转动，小燕的脑子昏沉沉的，爸爸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

“小燕，怎么不保护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