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无限放大,自己的喘息,梅阿姨低沉的,从嗓子中挤出的笑声。
“吱呀”二楼的某一间房门被打开了,拖鞋不紧不慢拍打地面的声音慢慢传来,有人在往这个方向走。距离有那么远,却又那样近。
小燕听到了,当然,梅阿姨也听到了。
抵在小腿处的无头尸体急燥地往前怼,贴在肩膀上的脑袋也开始使劲,女孩的身体僵直着从腰部往后折,女人的牙齿贴上小燕的耳廓。
可能流血了吧。
痛意带来短暂的清醒,小燕打了一个哆嗦,像弹簧一样晃直身体,扯着嗓子尖叫:“爸爸!爸爸快来!”
温暖的臂膀环抱着小燕,等她再睁开眼,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消失不再,仿佛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小燕?”爸爸担心地低头,去看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儿, “你怎么了?这么害怕。”
眼泪滚滚涌出,小燕软绵地抬起胳膊架在爸爸的小臂上,以免自己跌倒。“爸爸,有鬼,有鬼。”小燕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重复。
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小燕的目光在身后扫视着周围,狭长的走廊,灰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扭曲凌乱,看不出内容的挂画,更远的地方,她跑来的方向——隐稳透着一点光亮,明明是暖黄的色调,在小燕眼中却无端透出几分油腻。
打了个寒颤,小燕挣脱几下,爸爸顺势放开女儿,任由女孩伸手拽住他 ,跟着小燕的步伐一轻一重地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廊中回响着父女俩的脚步声,在小燕不甚清楚的视线中,来自客厅的光源不断扩大,暖黄色侵占了她的眼瞳。
终于到了,小燕拉着爸爸在餐厅和客厅之间的位置站定。
女孩机械地转动眼珠,带着脖子僵硬地扭动,左手边的餐厅,每一把椅子乖巧地待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厨房里亮着灯,开着火的灶上架着锅,正咕噜噜地冒地白汽,一派温馨的景象。
“哎呦!”看到那口锅,爸爸就一拍脑袋, “我把锅给忘了!小燕饿不饿?爸爸这脑子,忘记给你做早饭了。”
直勾勾地盯着爸爸朝厨房跑去的背影,他微胖的身材在脑海中和另一个前不久站在那里的女人重合。
恐惧的触手捂住小燕的口鼻,肆意地玩弄她疯狂跳动的心脏,梅阿姨,她在哪里?
头向右偏,客厅也是一派安好。
大理石茶几稳稳地放在中间,没有血迹,没有凌乱的头发,也没有女人张着嘴大叫的脑袋。
哦,也没有风,小燕的余光中,每一扇窗户都闭得严严实实,当然没有玻璃碎了。
昏黄的灯光撒下来,客厅显得干净又油腻,整洁中透着几分凌乱。
简直荒谬,小燕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尽头的浴室挪。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难道我疯了?
指尖触感微凉的门把,用力,门开了,或许门后藏着另一个世界,但在那一瞬间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反正小燕打开门的时候,她什么都没瞧见。
拖鞋试探着接触浴室的地面,点了两下,哦,是干的。
慢慢走到花洒下,抬手把上面的小孔摸个遍,小燕把手缩回来,展开手掌怼到眼下仔细看。
没有水
没有。
我洗过澡了不是嘛?
怎么可能没有水!执拗的眼神要把手掌烧穿了,小燕猛地抬头,一把拿下花洒就要往地上砸.
谁在骗我,到底谁在骗我?
长长的水管扭曲着,发出长长的呻吟。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小燕的眼睛红得可怕,她瞪着光滑干燥的地面,无不恶意地想,去死吧。
不管是谁都好,梅阿姨,或者那两个在自己家里的坏人,都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砰!”花洒被用力砸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双手撑着膝盖口,小燕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一时之间整个浴室只有她喘气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三分钟,或者五分种,也许只有几秒,一个柱形的零件从花洒上脱落,“哒哒哒”地滚啊滚,以诡异的行进路线跑出一小段距离,最后被挡在浴室全身镜前。
小燕的视线追过去,也停在全身镜最下端,视线不由自主地上滑,和镜子中另外一双眼睛对视。
小燕呼吸一滞,是爸爸,他站在浴室外,半边身子掩在墙后,只露出的半张脸。
他在笑,得意,沾沾自喜,藏在他眼尾的皱纹里,豁口的牙缝中。
眼角往下掉,嘴角向上提,像狼一样的奸笑,真怕人。
看到小燕的视线转过来,爸爸一秒就收了笑,眼角提起来了,牙齿也藏好。
那双眼睛中漫出悲伤,他张大嘴巴,冲进浴室给小燕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的女儿!你到底怎么了?”
好像朗诵家在演讲
“你生病了不是是?孩子,你生病了啊!”爸爸欣喜若狂地宣布。
呆呆地被父亲拥入怀中,小燕像个木偶似的没有回应。
直到耳尖有些骚痒,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白皙的指尖染上腥红。
是血。
眼泪从小燕很浅的眼窝中渗出,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犹豫半秒,最后把血蹭在父亲深色的衣服上。
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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