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思翊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纸条轻轻一揉,团成一团后,随意地丢进了车内的垃圾桶中。
他将玩具熊放回袋子,身子一靠,舒适地坐在车椅上,拿出手机开始把玩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情绪,就好像夏日午后的一场雷阵雨,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如果不留意,几乎难以察觉那瞬间的阴霾。
祁楚曜坐在沈思翊身边,留意到沈思翊从玩具熊背带裤中抽出纸条那一刻,脸色猛地一变。他罕见地看到沈思翊情绪的波动,抬眼看向沈思翊:“你看到了什么?”
沈思翊依旧保持着往日的意气风发,边玩手机边回答道:“就是一个不友好的粉丝,给我留了张纸条,说了些难听的话罢了。”
说完,他还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友好的粉丝?在这个圈子里,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那些偏执的黑粉,还能有谁。祁楚曜继续追问:“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沈思翊沉默片刻,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就是些借着我母亲来攻击我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身为公众人物,遇到这种事也是常有的。”
他说得轻松,但眼神中还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沈思翊以前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在ER组合横空出世、迅速走红的那段日子里,有一次他收到了一份来自私生饭的“礼物”。
外表看似普通,但里面却暗藏着一枚摄像头。从那以后,他每次收到礼物都会习惯性地仔细检查一番,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闻言,祁楚曜在想,如果有哪个傻逼敢骂他家人,他就算不把对方打死也得把对方打残疾。
不过,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有些事情,在不经意间被触动时,也会让人感到痛苦。每当思念起家人,祁楚曜的心便像被锋利的刀刃切割一般。这份伤痛,或许永远无法真正愈合。
祁楚曜闭了闭眼,平复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片刻后,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刚才的事情上。虽然沈思翊没有明说,但祁楚曜脑海中还是在反复搜寻,究竟是哪个傻逼送的纸条,找到那人,他一定要往死里揍。
可想来想去,祁楚还是没想起来。那时候他只顾着看台上的沈思翊了,根本没注意其他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听沈思翊提起过他的家人。
祁楚曜回想起父亲祁醒风曾说过,沈思翊的母亲是俄国人,在与沈诚离婚后便回到了俄国。
他不知道沈思翊对母亲持何种看法,想必任何人听到诅咒自己亲妈的话,都会难过吧。
祁楚曜只会骂人,不会安慰人,他看着沈思翊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歇口气又碰到这糟心事,直觉得晦气。
他安慰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世界上傻逼多了去了,犯不着跟傻逼置气。”
沈思翊转过头看向祁楚曜,嘴角微微上扬,“好。”
沈思翊的笑容总是那么清新矜贵,仿佛能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祁楚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能感觉到,这笑容里有时候藏着不一样的情绪。
比如现在,这笑容虽然不甚明显,但却是发自内心的。
大多数时候,他的笑都只是礼貌性的、公式化的。
祁楚曜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天天在沈思翊身边呆着,才能感受到这种细微的差别。
两人抵达公司预订的酒店,一切如常,艺人入住高档的商务套房,工作人员两人入住一间普通套房。
祁楚曜的思绪飘回之前与沈思翊同住的夜晚,开始琢磨起沈思翊的睡姿。
就在祁楚曜走神之际,他不知不觉地跟随着沈思翊来到了房间门口。
沈思翊刷卡、开门、开灯,一气呵成,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Y国酒店的独特设计映入眼帘,文艺复兴的优雅韵味与现代奢华完美交融,天花板上的壁画精致细腻,复古又高贵。
房间内错落有致地陈列着仿佛来自18世纪的瓷器,让人仿佛穿越时空,亲身感受到了那个艺术时代的魅力。
沈思翊忙碌了一天,通告不断,早已疲惫不堪。一回到酒店,他便闭上了眼睛,卸下了平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软软地趴在床上,显得疲惫至极。
祁楚曜拍了拍他,提议道:“要不,今晚我睡沙发吧?”
沈思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顺手拍了一下祁楚曜的屁股,笑道:“你睡床吧,我睡沙发。这床垫太硬,我睡不习惯。”
祁楚曜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想拍沈思翊的后背,却不小心拍到了屁股。
沈思翊“调皮”地还了他一下。
我操,这小子敢拍老子屁股???然后,祁楚曜看在沈思翊这么辛苦的份上,决定不揍他了。
“这床垫挺软的啊,哪里硬了?”祁楚曜吃软不吃硬,见沈思翊主动让床,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床这么大,根本用不着沙发。你要是不介意,咱们就一起睡吧。”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自己嘴太快了,本想避开睡一张床上,结果他妈的上赶着和人家睡一起。
话已既出,祁楚曜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收回。
于是,他换上了睡衣,尽力摆出一副自然的姿态,躺在了沈思翊的身边。
当沈思翊进入浴室沐浴时,祁楚曜的思绪又不自觉地飘向了沈思翊的性取向问题。
他琢磨着,沈思翊今晚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搂着他睡。
但转念一想,仅凭这个就断定沈思翊是“GAY”,那自己也难逃此“名”。那晚他也抱了沈思翊。
祁楚曜不是什么鉴GAY达人,所以他做了一个假设——如果沈思翊真是同性恋,他会不会觉得沈思翊是个变态?
想了一会儿,他觉得不会。
沈思翊那张干净的脸,让他无法将任何龌龊的词汇代入到他的身上。
二十几分钟后,沈思翊洗完澡走了出来,脸上敷着面膜。
他的皮肤状态好得令人称羡,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
有这么好的皮肤底子,还如此注重保养,怪不得他看起来白白嫩嫩的。
此时已经是当地时间十一点了,祁楚曜打算洗个澡后就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第二声刚落,祁楚曜的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却被沈思翊拦了下来。
沈思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身将祁楚曜挡在身后。
沈思翊压低声音,用中文问道:“请问是谁?”
门外除了沉默,没有其他的回应。
直接开门看看不就好了??
沈思翊眉头微蹙,随即改用流利的当地语言再次询问。
门外终于传来了回应。
一个女人叽里呱啦地说着当地语,祁楚曜一句没听懂。
沈思翊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手机,在微信上发送了一条信息。
祁楚曜看向沈思翊,不理解他这番操作是什么意思。
不久,走廊里便回荡起酒店保安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门外激烈的争吵与刺耳的尖叫交织在一起。
“沈思翊你怎么不去死!!”
“放开我!我要找他算账!”
“沈思翊,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妈为什么会生下你这个畜生!”
保安以当地语言厉声喝止,门外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直至保镖们迅速而专业地将那名女子制伏,喧嚣才逐渐平息。
沈思翊打开门,只见一名长发披散、面容扭曲的女子,年龄不过三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她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沈思翊,仿佛他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她奋力挣扎,企图扑向沈思翊,却被保镖牢牢控制着。
这人是谁?难道是沈思翊得罪了什么人,跑过来寻仇的?她开口便辱骂父母,是不是与之前的玩具熊事件有所关联?
祁楚曜的目光不经意间被保安手中的小瓶吸引——瓶上贴着硫酸的标签。
祁楚曜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如果不是沈思翊及时阻拦他开门,那么他们或许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皮肤科病床上。
甚至……后果不堪设想。
团队的小王闻讯匆匆赶来,声音颤抖地问道:“沈老师,您没事吧?都是我们疏忽了,实在对不起!”他连连道歉,生怕沈思翊受到丝毫伤害。
沈思翊显得颇为冷静,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小王左看看,右看看,仔细打量一番后,确认沈思翊确实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酒店保安在一旁说,他们报了警,警方即将抵达。
即便如此,那名女子依旧未肯罢休,她歇斯底里地继续咒骂:“沈思翊,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生,你不会有好下场!”
祁楚曜闻言,上前一步,漆黑的眉宇间凝聚着浓重的怒气,散发出一股野性与硬朗。
他身材高大,低头俯视那名女子时,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股压迫感。
女子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不由自主地噤声,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老子从来不打女人,”祁楚曜的嗓音低沉而有力,“但是,如果你再敢骂一句,就别怪我不客气。”
女子战战兢兢,不敢直视眼前少年的眼睛,但心中的怨愤却让她难以罢休。
她壮着胆子,声音略微放软:“沈思翊,你就是个爱抢别人东西的小人!就是因为你,我家田鹏才失去了那个角色!那本该是他的机会!”
让女子如此失控的另一个原因,是沈思翊凭借精湛的演技,让《华清之路》这部校园电影大火,成为了圈内的热议话题。
如果田鹏能拿到这个角色,说不定这次电影节邀请的就是他!
沈思翊听后,心中已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女子应该是田鹏的狂热粉丝,对自己接替了原本属于田鹏的男主角角色耿耿于怀,试图为偶像“讨回公道”。
田鹏在圈子里虽不温不火,但演技却可圈可点。在试镜《华清之路》时,他还赢得了导演的青睐,获得了男一号角色。投资方却认为他缺乏足够的热度,无法为影片带来更高的关注度,希望将男主角换成沈思翊。
《华清之路》的导演是一位声望卓著的老导演,性格轴得很。他只看演技,不问热度,坚持要用田鹏,否则就不拍了。直到田鹏出事,导演才不得不作罢。
站在一旁的小王实在听不下去了。娱乐圈本就是谁红谁资源多,哪有什么大道理可讲。没名气没人脉,又爆出丑闻,被人取代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都像这女子这样偏激,天下的艺人恐怕早死了一大半了。
他担心沈思翊受到影响,连忙上前安慰道:“沈老师,您别往心里去,这里交给我处理,您先好好休息。”
沈思翊点了点头。
此时,警察及时赶到,让那女子的嚣张气焰稍稍收敛。
警察经过一番询问和沟通后,将女子带走。
祁楚曜和沈思翊回到房间,见沈思翊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祁楚曜以为他被吓到了,还没回过神来。
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夸下海口要保护沈思翊,结果一时疏忽差点让危险人物闯进来,祁楚曜觉得无论如何也得好好解释一下,否则显得他太不靠谱:“放心,我以后开门前一定先问清楚是谁。”
沈思翊被祁楚曜的认真模样逗笑,瞬间轻松了许多,笑道:“好,那以后我就靠你罩着我了。”说完,他还模仿祁楚曜之前的动作,拍了拍祁楚曜的胸口。
祁楚曜的态度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是认真的,不是说说而已。”话锋一转,他认真地向沈思翊请教道,“你是怎么察觉到门外的人不对劲的?又怎么知道她就是之前送玩具熊的人?”
“这大概是经验使然吧。”沈思翊解释道,“通常,像小王这样的工作人员来找我,都会提前通知。酒店人员如果没特殊的事,很少会主动打扰客人。最关键的是,当我用中文试探她时,她并没回应,反而用蹩脚的当地语言回答,这足以证明她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触动沈思翊的,不仅仅是女人这种无端的恶意和报复心理。
其实,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自己又何尝谈得上手段“清清白白”?他给别人设的局也不少了。
祁楚曜安慰道:“这事儿真的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沈思翊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事,“你听说过田鹏嫖/娼的新闻吗?如果不清楚,现在可以搜来看看。”
祁楚曜对娱乐圈知之甚少,如果不是今日之事,他根本不会知道田鹏这号人物。
他打开手机,翻出了去年的微博新闻。田鹏并非大红大紫,虽然当时话题度颇高,但久而久之人们也就淡忘了。
祁楚曜突然有些明白了,沈思翊为何如此谨慎冷静。一个没什么热度的田鹏,出一点事儿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波,这件事情如果是换成沈思翊这种顶流,那可就是一辈子都会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这是刘杰花买的通稿,包括田鹏被捕的过程,都是他的手笔……”沈思翊说,“不,也不全是他的主意。”说到这里,沈思翊似乎叹了口气。
祁楚曜问道:“难道田鹏是被冤枉的?”
“他并没有被冤枉。”沈思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假如查十个人,至少有七个能扯上关系。但偏偏在这七个人里,只有田鹏被曝光了。”
祁楚曜有些摸不透沈思翊的心思。他该不会是……在自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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