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他的意思,秦纺的白毛衣款式宽松,领口开得不大,也能看清白皙脆弱的脖颈。
夏节纪本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却真有点期待她的回答了。
秦纺先是一愣,又笑了笑,眼里盈盈,似无奈似真心,“喜欢,我喜欢你。”
云淡风轻的表情,动如擂鼓的心跳。
夏节纪往后靠到沙发上,心里挺高兴,嘴上却说:“那还是算了。”
秦纺撇他一眼,起身拿碗要去洗。
“手腕那红了一圈怎么弄的。”他早看着了。
“你弄的。”
这话完了,夏节纪那迟钝的大脑才忆起些什么来,他尬地用手指划拉了下鼻子,等她端着碗去了厨房,站起身过去。
“来厨房干什么。”
“我来洗。”他在她背后,冤魂似的,手指却有点痒,想捏着她的后脖子拎她出去,但最后只扯了点她的袖子把她推走。
秦纺看他的手已经碰到水了,才抿着唇抽了纸擦手。
他不会是在补偿吧,因为攥红了她手腕,就自己主动洗碗,这个念头冒出来,秦纺笑着,慢腾腾挪出去。
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她压下嘴角,“那我回去睡觉了?”
“嗯。”他明显是被伺候惯了,洗碗约莫是头一回,泡沫也挤多了,动作也不熟练。
秦纺还在试探地说:“你也早点睡。”
“哦。”
“晚安?”
“好。”
最后说完,秦纺把挽着的袖口放下来,长度一路到掌心,她往楼梯上走,嘴角弯着,毛衣里缩着胳膊,袖口便长出来好大一截,两边没了手的袖口各拍了拍,显然心情很好。
这天过后,俩人之间仿佛有了丝微变化,即使微信聊天栏里那神秘的转账和转账退款愈来愈多,也不妨碍片场中有人眼酸。
《韶华》这部电影虽然是《负光》的前传,讲述的却不是悬疑,而是大山,天才陨落,在苦难中挣扎求生,在浮华中堕落迷惘。
庄小威就爱拍些不是鬼片胜似鬼片的东西,看得人后背发麻,不比商业片赚票房,图的就是一个思想。
导演的名声在外,不乏有流量想来改造镀金,但导演喜欢用新人,用过的演员从不找第二次,至于演技,也必须得过了他那双鹰眼,多少微博上百万转赞评的流量们被他拒之门外顺带嘲一波。
就这顽固,一个组里没几个能跟他叫板说话的,即使他不看显示器时有多么的和蔼,戏一开拍,他就成了那勾魂锁命的煞神,被他骂哭的演员数不胜数,几乎成了他每个组里演员们的新手教程,逃不过的。
夏节纪例外。
哭,也不是没哭。
反着来的,他把导演气哭过。
而许焕,作为圈内一线,二十来岁时辉煌过,三十出头时低调过,得过的奖项荣誉也是一沓,现在三十有四,名誉有,老粉有,国民度有。
出演《韶华》的消息出来后,无数人不解他为啥来作配,虽然庄小威的电影是个香饽饽,也不至于香到他吧。
原因只在,他有收集癖。
得了很多奖,就缺一个青像最佳男配,不拿到他就一直干劲满满永不退圈,所以他对夏节纪那种天才特别不爽。
如此没有上进心!如此目中无人!如此矫情!
他是来拍戏的还是来当大少爷的?
看看看看,看看他,下完戏后抱着送上来的暖手宝不说,竟然还跟助理说要喝红糖水,他是要来例假还是要下水啊,矫情死了。
偏偏那个裹的跟白团子似的助理还点头应了,连忙就去给他弄,像是生怕他渴着冷着了。
山里的风总是冷的,岌岌可危的木门也挡不住,难免温度低些,夏节纪穿着戏服,单薄的衬衫和裤子,衬衫洗得发白,领口甚至有毛边起球,如果忽略掉外面那件标价五万的黑羽绒服,活生生一个坚韧的穷苦青年。
他在戏里也确实是这个人设,不过戏外嘛,许焕冷眼瞧着他那少爷款,往休息椅上一靠活脱脱一剥夺人民的资本家。
夏节纪今天一早胃就有点不舒服,那一口冷咖啡的后劲真够强的,三天都没缓过来,吃的也少,本就瘦削的脸上又多了丝飘飘然,跟随时就要羽化登仙似的。
偏偏胃不好不能受冻,风更是吹不得,好在今天都是室内拍摄,先前被周裕苍打伤的脸也好得差不多,其实他打得并不重,只是在他脸上看着吓人而已,用了几天药就消全乎了。
演员休息的地方不过就是把拍摄地用屏风隔开了,地上散着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设备和线,夏节纪手托着个毛茸茸的暖手宝,跟他的胃部贴合,手还能塞在里面取暖,熨帖极了,隔着层薄薄的棉布衬衫,皮肉都要暖红了。
他也不想用这个小猫款式的白色的毛茸茸的暖手宝,觉得腻歪,但秦纺非要他用,不用就生气,生气就不跟他说话。
好吧好吧,他也是没办法。
看看看看,看看他,不看剧本反而盯着女孩用的暖手宝,不务正业!许焕一身正气地盯他,他在电影里演个富豪,打着公益的名号来山村里拐无知少年,戏服也很有那范,大衣和灰色羊毛衫,配上他那张脸,低调儒雅。
夏节纪不是不知道有人在盯他,只是他一直在想秦纺的事没空搭理,给她转账她也不收,微信里那一排排的转账退款就跟非法交易似的,不为了钱,对他又这么好她想干什么?
或许实在是目光过于强烈,夏节纪屈尊降贵地抬了下眼,恰好对上某前辈影帝深意的眼神,他笑了声,“冷吗。”
废话,外面才四度,许焕脸上带了丝被抓包的窘迫,只尴尬了一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同样微笑着说:“有点冷,你穿的少,要不跟我换个位置,我这离着灯,还暖和点。”
夏节纪懒懒抬了抬暖手宝,“不用,我有这个。”
许焕:“……”
不是每个助理都像他助理那么体贴温柔的,比如自己那个男助理,就不知道也给他弄个羽绒服挡风,也给他弄个暖手宝暖手,甚至去弄什么红糖水,他助理只知道刷微博打游戏,许焕要是不吭声,他能任由他老板冻死。
这也是许焕为什么这两天看人那么不顺眼,一是夏节纪随便的宣布退圈,二是夏节纪的助理。
人比人,气死人。
“助理专门给的?”这不明知故问吗,但话头总要开始。
夏节纪拒绝了他的话头,只“嗯”了声。
“你身边的秦纺,是很细心。”许焕压下那股牙酸,笑着说:“昨天导演找你说戏的时候,我正好胃有点疼,在那边坐着休息,她竟然还注意到了。”
夏节纪含笑的眼神一顿,挑眉,“哦?”
“是啊。”许焕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羡慕之心已经溢于言表了,甚至还怀念道:“我当时还在记台词,一杯热水就递过来了,她递的。”
周围吵吵嚷嚷,庄小威在那边不知道又发什么脾气,嗓门大得快把岌岌可危的木门也给吼碎。
夏节纪没搭话,只注视着他,把捂得发热的指尖伸出来揪了揪暖宝宝上的毛毛。
“真是细心,我自己助理都没注意到。”许焕越说越羡慕,丝毫没关注对面那让人发毛的视线,怎么他就没有这么体贴的助理呢,要是能撬走就好了,他说:“还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认出来她是你助理,也不想麻烦她,只说了胃有点疼,没大碍。”
“她就从荷包里拿了板药出来说是治胃病的问我要不要吃一颗缓解一下。”
“我看她手上的药已经用过几颗了,她看我没说话,估计是以为我不吃别人送的东西吧,毕竟你也知道这圈子里都得谨慎点。”
“她就说这药挺有效的,问我要不要去帮忙找我的助理。”
“我说不用,跟她道了声谢后,从那板药里掰了一颗就着她送的水吞了,果然缓解不少,她就等在我旁边问我还要不要热水。”
“我哪好意思再麻烦她,直说不用了,她还在我旁边等我胃好了才走。”
“你的助理真细心。”
要是我的就好了。
这一番详细而啰嗦的语言描述完了,夏节纪露在外面的指尖也凉了,他嘴角扯出个笑,抬高了‘小猫款式的白色的毛茸茸的暖手宝’,说:“是啊,都说了不冷,她硬要我抱着,说暖和。”
“……”
许焕捏着剧本,微笑道:“你就抱了这小女孩才用的东西?”
夏节纪点头,好像有多无奈,“怕我冷了吧,说这款好用,我就遂她意了。”
“…………”
再看眼身后若有似无传出来的游戏音效,许焕有点忍不住了,他那颗想撬人家门的心跃跃欲出,‘无意’说道:“这电影还要拍两三个月,你真要退了?”
“嗯。”夏节纪没什么精神地应了声。
“还真舍不得,你的电影我很喜欢。”他嘴上这么说,又压不住眼里的笑,仍是那么地‘无意’说:“那你身边的那些工作人员,到时候是要解散?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夏节纪扯着笑,“我们以前认识?”
许焕火了十几年,要不是他想要个最佳男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作配,而夏节纪也天生不是作配的命,一部就火了,两人在这个组待了一个月,除了拍戏外几乎没别的接触交流。
就这次。
“没吧。”许焕笑道:“我微信都没跟你加,怎么会认识。”
那你他妈的跟老子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夏节纪嘴角刚吐出来个字。
一杯带着甜味的水先到了他眼前。
秦纺戴着杏色毛线帽,露在外面的鼻尖被冻的有点红,眼里水盈盈的就跟刚哭过一样,保温杯的盖已经被贴心打开了,簌簌往外冒着热水雾。
里头荡漾的水面冒着黑,不像糖水,倒像毒药。
小夏:hello?我们很熟吗闭上你的嘴。
许焕:挖墙脚挖墙脚挖墙脚。
纺纺:呼——及时赶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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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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