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八点,秦纺奇怪,“你们收工了?”
“收了。”董耳耳把她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拉她起身问:“姐你吃了吗。”
不懂她要干什么但听话起身,秦纺说:“吃了回来的。”
“吃了就好。”董耳耳牵她作势离开,“姐你快跟我回房间,你帮我看下工作室那条博的照片该怎么发。”
秦纺点头,走之前把茶几上的礼盒拿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夏节纪还站在原地,他垂眸往下走了几步,给她们让地方过去,平和的不像他。
董耳耳快速看他一眼,赶紧按照吩咐带人走了。
秦纺提着盒子侧身过去,还问了一句,“你今天药喝了吗。”
“忘了。”夏节纪没什么心情。
秦纺小脸一垮,“你看看。”
“行。”夏节纪多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往沙发那走,背对着她抬起手臂挥了下手,“这就喝,快走吧你。”
待两人离开,客厅又变得空旷起来,明碧紧了紧手,她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强撑着自然,关心道:“节纪,胃疼好点了吗。”
夏节纪懒得跟她废话,“人都走了,你装什么呢。”
明碧一窒,“一个同学而已,至于吗。”
“记得我跟你说过,不要动我的人。”夏节纪坐到他常坐的位置,姿势一贯的懒散,缓缓道:“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砸一次青柠。”
他没看她,说话就跟问吃了吗吃什么那般自然随意,明碧却觉得手心冒汗,每每回忆起那年的事身体都忍不住抖,她一只手按住另只微微颤抖的手腕,说:“这都是丁总的意思,我也是在他手底下打工,我没办法。”
“嗯。”夏节纪似乎是听进去了,身子前倾,指尖落到刚才秦纺拿过的杯子上,杯口早已没有冒热气了,他把杯子推过去,“这装的什么。”
明碧笑一声,玩笑道:“这不听你胃不舒服,特地给你带的桂皮山楂汤,你倒好,来了就给我一通威胁,不识好人心啊。”
夏节纪扯了下嘴角,“提醒而已。”
“我知道……我记得。”明碧镇定下来,她现在也不敢跟他耍什么经纪人脾气,从前借着他懒得计较,明里暗里向别人展现他跟自己关系好的事不少。
就跟当初他刚签约那时,他身上没什么人气,不说话不搭理人,给他安排通告他就做,不想做的直接不去,明碧骂他他也不理,那时候她以为他好拿捏,谁想有了后来那事。
这么多年,明碧也自认为摸清了他脾性,她可以在别人面前冲他耍经纪人威风,借此来稳固地位向上爬,这是因为他真的不在意,他也不在乎别人攀着他获取利益,因为他压根就没入心,不入心的玩意还管他们是人是鬼吗。
但一旦触及到他底线,就会向六年前他砸青柠那次一样。
这些年她一直守着那条线,也是得意日子过久了,差点忘了面前这人的本性如何,明碧牢牢攥住手腕,面上也是一贯的微笑,想快点把这段过去,说:“依着你的意思把采访全推了,但你的粉丝天天闹着公司要说法,是不是能出一个纪录片?”
夏节纪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好好好,当我没说行了吧,都依你。”明姐松了手腕,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伸手作势要拿包里的东西。
下一瞬。
杯中装的液体荡漾了一秒,夏节纪推到她面前,“喝了。”
万籁俱静。
明碧下意识看向沙发上搭着的大衣,她心中一紧,重重呼出一口气,气愤道:“夏节纪,你不至于吧,我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在你面前玩弄啊。”
夏节纪只冲着杯子抬了抬下巴,“喝。”
客厅安静极了,隔音却不好,隐约能听到楼上有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明碧狠狠瞪他一眼,把自己摆成不被信任的受害者的姿态,伸手拿了杯子喝了一口,“没料,放心了?”
他嘴角扬起抹笑,“嗯哼。”
晚上的山村冷极了,明碧站在院子里,回身往房子里看了一眼,又使劲按着心脏,她深呼吸好几次,差点……
“丁总。”她过去车里接了个电话。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夏节纪说他不介意再砸一次青柠。”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才又说了一句话。
明碧说了声知道,然后挂断电话,她从口袋里拿了板胶囊药出来,真的差点,差点她今晚就忍不住下了。
把胶囊拧开,里面装着些白色粉末,就是种致幻的药,她原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哄着人签字,等夏节纪彻底退了再拿着合同去抓人。
但人还在夏节纪这,她到底是没那个胆子。
差点就完了,明碧把那板药塞到包的夹层里,又往洋楼里多看了一会,待到心跳平缓下来,吩咐司机开走。
而楼里遭人惦记的秦纺还在纠结某人吃没吃药的事,她跟董耳耳一起挑完了图,用工作室的账号发了条营业博文,两分钟就收获了近一万条骂工作室的评论。
【哥哥好帅,但工作室死了。】
【还不解释一下吗,你们是死人吗。】
【虽然我老公要退了,你们也不干了是不是?几天没看见保镖了?演唱会那晚被堵的事你们的解释呢?】
【没人了就去招,赚那么多钱小心有命赚没命花。】
【基本视频物料呢,就发几张图你敷衍谁呢。】
【演唱会记录你们到底发不发了?】
董耳耳已经习惯了粉丝们的日常鞭策,还有心情观察着秦纺的脸,“姐你有没有哪不舒服啊。”
“……没有。”秦纺已经发现了,她今晚一直在看她脸,问:“怎么了,一直看我。”
董耳耳连忙摇头,鬼知道她刚才是怎么在夏节纪身边待下去的,跟旁边站着个男鬼似的,被吩咐去拉秦纺走的时候她松了好大一口气,想起明姐说的话,她现在不由得说:“真糟心啊,长得漂亮真危险。”
秦纺没吭声。
“姐你有因为漂亮受到什么骚扰吗。”
秦纺回忆了一下,上学时期大部分人都很纯洁,无非就是些情书告白什么的,不算骚扰,后来工作了经常待在研究院里也不出门,她摇头,“没有。”
董耳耳惊讶,脱口而出,“怎么会,连哥都……”
秦纺侧过头去,问:“哥怎么了?”
“哥长得好啊。”董耳耳坐到地毯上,细数下来,“还是在娱乐圈,虽然到处都是长得好的人,但我们纪哥那身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就够人追求了。”
“……正常。”秦纺垂着眼说。
“什么正常啊,正经追他的人没几个,她们不敢追。”董耳耳悄悄凑过去,“大部分都是想跟他上床的。”
秦纺往后一缩,眼神复杂地看她。
“欸呀呀你听我说嘛。”董耳耳难得找个能聊八卦的人,恨不得倾囊告知,“你不知道,有些人在外面人模狗样的,私下里给哥塞房卡。”
“……”
“我靠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操作,想我以前是多么纯洁无暇的小白花,到纪哥身边段位上升了好几层,这还不关键,关键是哥身上那种气质就特吸那种你知道吧,我都不想说,有次去那个窑子窝哦不是……”
临近十一点,房里多了两个空水瓶,还有垃圾桶里的一堆瓜子壳和干果壳,董耳耳接到个电话还意犹未尽,“姐我下次再跟你说啊,我要回去做功课了。”
秦纺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她把她送到门口,眼神瞟向某扇门,想了想还是去楼下接了杯热水上来。
然而就在要敲门的时候,她的手突然顿住,脑子里某些记忆挥之不去,八卦害人呐。
“咚咚。”
敲了两次。
夏节纪开了门,临睡了他只穿了件松垮的针织衫,下身则是件米白的宽松裤子,头发像是刚洗过,没干透还乱着。
他靠着墙,白日里那个套上戏服壳子的坚韧青年,现在变得慵懒而随意。
——风尘气质,出淤泥不染,挂牌……
一个,哦不,三个四个五个词在脑子里蹦来蹦去,董耳耳的3D环绕音嗡嗡直响,秦纺低着头把杯子送上去,小声说:“你吃药了吗。”
夏节纪:“……”
头顶半天没吭声,秦纺就知道,她从兜里掏出一板药送上,眼神四处乱飘,“吃吧。”
“大半夜来敲门就为了送药?”夏节纪眸中戏谑,她对他的健康好像有种莫名的执着,他接到手上,拿得不太仔细,指尖擦过她手背。
秦纺却跟怎么了似的迅速抽回手,宛如雷劈。
夏节纪还保持着拿药的姿势,“我手上长刺了?”
“我长了。”秦纺脱口而出,又嫌不够似的补了一句,“怕伤到您。”
“……”夏节纪嘴角的笑还没扯出来。
秦纺先跑路,只留下一句,“赶快吃吧,别再偷偷丢了。”
两人房间离得近,跑路十秒都用不上。
莫名其妙。
夏节纪一手端着杯子,另只手拿着板药,看了好一会她的房门,才嗤了声回去。
屋子里仍是他洗漱完的模样,窗边的小沙发上叠着他明天要穿的衣服,桌前的椅背上挂着他今天穿的那件羽绒服,夏节纪坐到床侧,喝了口杯中的水,还是四十三度,入口不觉得烫的程度。
白色药片就放在床头柜上,夏节纪坐了好一会,一直到杯中的水凉透,从里面掰了一颗出来含了。
药片没有糖衣,入口就苦涩异常,他却面不改色,哪有一丝怕苦的痕迹,可见先前的话都是托辞。
杯中的水静止了约莫半个小时,才被他拿起喝了一口,冲散口中的苦味。
而后,房中的灯暗下,只留了一盏夜灯。
剧组的开工收工有时间定律,一般前一天收得晚,第二天就会开得晚。
同理,昨天在八点之前甚至更早就收了,今早凌晨四点秦纺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怜她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导致她在化妆间一看到噩梦本身就脸红。
化妆间里还有许焕,他神清气爽,一副睡饱了的模样,还说:“要是每天都这个作息就好了。”
男助理在一旁昏昏欲睡。
今天他们要拍一场重头戏,日出前青年被富商蛊惑,决定他人身转折的一场戏。
日出是希望,却是他的绝望。
许焕兴冲冲地准备去看他的重头戏对象,顿时哑口。
就这状态?
“昨晚没睡好?”这状态不行的呀,出于人道主义,更为了他的青像奖杯,他问候了一句。
夏节纪窝在椅子里,眼皮沉重,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萎靡不振,“没。”
“骗鬼呢。”许焕不信,“你这叫睡好了?脸比雪还白,还是又哪不舒服。”
不舒服是其次,秦纺昨晚给他的药,吃了后前两个小时硬是睡不着,后两个小时硬是醒不了。
说曹操曹操到,秦纺顶着俩黑眼圈把保温杯给他,她托着杯底,一副生怕被他碰到的雷劈神情。
许焕关心完他青像奖杯的未来,又关心起他未来准备撬墙角的助理,问:“秦纺你昨晚也没睡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夏节纪刚好抬手接了保温杯,并看向她。
接触到他视线的那刻,梦中的画面与现实对齐,秦纺大脑轰得一声炸了,腿一个不稳就要摔倒。
“怎么回事。”夏节纪扯了下她胳膊使力。
秦纺垂着眼不敢看他,脸早已红透,不是害羞不是不好意思,纯属身体反应,尬的怕的。
“是不是哪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红,这里开了空调不用穿这么多的。”许焕关心道:“要不要再回去睡会。”
夏节纪眼神探究,“谁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秦纺说:“就是没睡好,昨晚一直在做噩梦。”
许焕笑道:“什么梦啊怕成这样,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天大的噩梦。”
夏节纪:“说说。”
秦纺欲言又止。
“跟我有关?”他挑眉。
秦纺脸又红了点,“没有。”
话可以作假,身体反应假不了。
夏节纪突然精神了。
这种精神保持了整个上妆期间,连一向话少的化妆师都笑着说了句,“今天心情很好啊。”
夏节纪:“还成。”
化妆间离片场不远,今天拍外景,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步行过去,还能吹吹风醒神。
秦纺脸上的热度已经降下来了,她低着头一脸麻木。
“昨晚梦到什么了。”夏节纪突然开口。
天仍是黑的,不过有大灯照着看得清路,秦纺下意识仰头,不只看到他,还看到了天边仍挂着的月亮,她呐呐,“忘了。”
夏节纪的声音带着股早起的哑,没那么清亮,低低的很好听,“那你脸红什么。”
“被空调吹的。”没错,她冬天一吹空调就脸红,秦纺就这么想,但很不争气地脸又红了。
“……哦。”夏节纪一脸兴味,“你看,你又脸红了,真梦到我了?”
秦纺还是说:“没有,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梦到你。”
“你这个反应,很难不让我多想。”他笑,“你不说我就猜了。”
秦纺:“…………”
她眼神往旁边的董耳耳求助。
可惜董耳耳正提着包如同行尸走肉,她困得要死,满脸都是打工人的疲惫,没耳朵听他们说话。
以防他想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秦纺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良好品德,确定了一遍,“就这么好奇?”
夏节纪嘴角挂笑,兴奋道:“快说。”
“我说了你不许翻脸。”
“嗯。”他正经点头。
都这个时候秦纺你竟然还在想他点头的样子真乖,她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然后一脸绝望,“我梦到……你在古代的窑子窝里当鸭。”
夏节纪:“……”
秦纺硬着头皮,“我……我就准备去赎……赎你,你还不愿意跟我走,说你……说你要……说你在哪都要当第一。”
正在猜测的小夏:嘻嘻。
得知真相的小夏:不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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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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