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九度六

发烧是一早就开始的,夏节纪早起便觉得头疼,喉咙干的连吞咽都做不了,不过他头疼惯了,也不觉得怎样,能忍。

到了片场该干什么干什么,愣是没一个人看出来。

直到下午五点多快收工的时候,剧组喊着冬至煮饺子吃,他并不想吃,但没扫大家兴,留下来坐着,还出钱请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起喝咖啡。

等到庄小威收好尾去找他,夏节纪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半张脸缩在衣领里,脸颊冒着不正常的红,休息室里就他一人,董耳耳去跟送咖啡的人交接了。

庄小威这一看,可把他心疼坏了,他也知道夏节纪拍这电影是为了帮他,昨天因为剧情需要还要他在零度的天气下冷水泡了三个小时。

夏节纪虽然没个正常的家庭,父母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也是锦衣玉食用钱堆着养大的,这些年他也没少糟蹋自己,大小病不断。

健康合格的体检报告,是骗人的,他嘴里没什么真话,也就秦纺会信。

庄小威以为他是累着了睡会,想给他盖个毯子,结果刚走了一步椅子上的人就醒了。

“你这觉也忒浅了。”他说,“累了?”

夏节纪没吭声,只眨了下疲乏的眼皮。

他一向这样,庄小威坐过去扯了下他手,“回去歇着吧,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没身体接触的时候看他脸色还看不出,这一摸上就了不得了,烫得跟个火炉似的,庄小威差点撒手,又立马贴上他额头,“发烧了?身上这么烫。”

夏节纪拍开他手,“没事。”

“你他妈都要烧死了还没事,没你大爷的!”庄小威扯起他就要往外拽,另只手拿了手机要通知司机来接人去医院,嘴里还在念念叨叨,“你他妈没张嘴啊?生病了不舒服不知道说啊,神经病……”

“说了没事。”夏节纪拿走他手机,在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暗灭屏幕,又下了对自己的处理方法,“回去躺会。”

庄小威拗不过他,有人吃软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软。

夏节纪不一样,他只要心软了就可以软硬皆吃,而他不想的就是软硬不吃。

总之现在能让他听话的人,庄小威是想不到。

等秦纺跟着董耳耳到地方,看到的就是紧闭的房门,她却不敢进了。

她这样,算什么呢。

跟他又不是什么很亲密的人,前几天找她可以说她手稳擅长擦药,她去了无可厚非,可现在他发烧了,她又能干什么呢。

冲动过后,剩下的就是无尽的迷茫。

董耳耳看她不动了,愣愣地问:“不进去吗。”

秦纺站在门口呼吸加重了,眼前好像被罩了层薄雾,又像是蒙了层水雾,那是眼泪,她说:“不知道,我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夏节纪不会听我的话。”

“他听!哥他听的!”董耳耳连忙认真地说:“真的,我来哥身边这几年,他从来不吃药,只有病得不行了昏倒了才找医生给他配药打针,而且只要他一醒就拔针,宁愿疼死都要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抗拒医院和吃药的人了,但你在的时候让他吃药他吃了的,他吃了的。”

秦纺想起先前夏节纪胃疼的时候他找的那无数个理由不吃药,但当时她只以为他是任性怕苦。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她掐着点让他吃药时,董耳耳那欲言又止的原因了。

这也是董耳耳觉得秦纺不同的原因。

她只待在夏节纪身边几年,这几年,虽然有时候会觉得他挑剔难伺候,但她是真心觉得他好,在她没做好事被明姐责骂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护她,在她压力大到自己偷偷哭的时候不那么走心的安慰两句,还在她妈妈手术住院急需钱的时候随便往她卡里转了二十二万。

董耳耳总是觉得,她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所以她拼尽全力地照顾他的起居,一个人能干十个人的活,几年时间成长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她看到的夏节纪,总是无所谓的,无所谓别人看法,无所谓身体疼痛,无所谓环境好坏,无所谓喜怒哀乐。

他总是没那么在乎,心里好像是空的,眼睛里也是。

他总是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做,安安静静,董耳耳有时候会看着他哭。

哭的次数多了,难免会被发觉,每当那时候他就会无奈地冲她说,“别哭了行不行,哭得我头都疼了。”

然后董耳耳就会哭得更厉害。

“真的。”董耳耳抓住她手,眼泪又要掉下来,自责道:“都怪我,哥他不舒服我都没看出来……”

秦纺很无措,即使她很想去看他,“我去找他会不会不好。”

“就当看望病人了不是吗。”董耳耳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纠结,明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还是固执的遵守着什么。

夏节纪并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烧得眼眶都红了,眼眸也水朦朦的,却是难得的安定。

疼痛让他难以思考,短暂的可以把心神都放在身体的疼痛上,心里什么情绪都没有,脑子里什么画面都没有,记忆也会出现短暂缺失。

身体不断叫嚣着痛,这种感觉,很爽。

但他显然是反应变慢了,比如人走到他跟前他才知道,夏节纪看清那人的影子,从朦朦胧胧再逐渐清晰,他扯了下嘴角,轻松道:“来探病啊。”

“是啊,发烧吃药了吗。”秦纺拿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努力地自然下去,往他额头上滴了一声。

三十九度六。

体温计在额头那一下是冰凉的,这感觉就像是在锻铁时丢了滴水下去,夏节纪舒服地眼眸眯了眯。

秦纺又看向床头那凉了的水,和一堆不曾动过的药品,仍是面无表情地说:“你又没吃药。”

夏节纪显然不想说话。

“胶囊不苦的。”秦纺说:“我扶你起来吞了吧,两秒的事。”

夏节纪叹气,说真话似的,“吞不下去,嗓子细了。”

“之前治胃病的药你就吃了。”她执拗地说。

夏节纪觉得这样看她很累,坐起来半靠在床头,屋里很暗,他不想看强光,秦纺怕打扰到他进去的时候也没开灯,现在只有一盏小床头灯在发着微弱的暖光,只能勉强看清人形。

但一个行为也能表达出很多了,看他起身,秦纺连忙把杯子中的水倒了,又接杯热水过来递给他。

夏节纪手已经够热了,杯子的温度反而看不上眼,他手心捂了会玻璃杯子。

秦纺催促,“就两秒。”

夏节纪似乎是在叹气,“吞不下,你想个办法吧。”

秦纺沉默地看他一会,拿走他手里的杯子把水倒出去,重新接了一点开水,把胶囊打开,里面的粉末随着她的动作倒进杯子中,晃匀。

再回到他手上的时候,水的温度又能入口了。

办法想到了,夏节纪这次倒没拒绝,干脆地喝了,苦得他胃里翻江倒海,他差点吐出来。

药是好药,庄小威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一定吃了,要是再不吃就只能等再次病晕过去让医生来了。

秦纺终于稍微放下心,说:“我去给你接点热水,你喝完了再睡。”

夏节纪“嗯”了声,低低哑哑的。

秦纺又出门了,看到外面亮堂的灯光不太适应地眯了下眼。

董耳耳还等着,“怎么样,吃了吗。”

秦纺点头,“吃了。”

董耳耳眼睛一下就亮了,她笑出来,“你看我就说了吧。”

庄小威还蹲在客厅地上抽烟,听到下来的动静,嗤了声说道:“啧啧啧,夏节纪这小子。”

董耳耳不放心地问:“导演,那药真那么有效吗。”

庄小威把烟灰掸到用纸做的‘烟灰缸’里,“九百一颗的特效药,比金子还贵,你说有效不有效。”

“……我靠。”董耳耳一个激灵。

秦纺在厨房接水。

庄小威回头看她,呼出的烟雾扰了他眼里的探究。

因着拿了两个杯子,秦纺出来的时间稍长了些,保温杯用来接开水,防止他半夜渴了想喝,玻璃杯中则是能入口的温水,她出来刚好赶上庄小威的背影,“走了?”

“导演说本来想蹲到哥晕过去再叫医生来挂水,现在知道药吃了就走了啊。”

秦纺抬高了些手里的杯子,“嗯,我把水送上去。”

董耳耳眨巴着眼睛连连点头,她倒是不跟她客气。

再回到房间,夏节纪仍靠在床头,一只手懒懒地搭在床边,暖黄的夜灯把他的身影照得格外虚弱瘦削,连他抬眼的动作都变得缓慢。

“好点了吗。”她递上水问。

“嗯。”夏节纪垂眸喝了口,温度适中的水湿润干涩的嘴唇。

他不说话,她也没话可说,房间里安静的不像是待了两个人,而是放着两个雕塑,这像是无声的驱赶。

秦纺眨了眨眼,说:“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夏节纪待了会才点头。

“晚上如果不舒服再吃一颗药,导演说很有效,保温杯里是开水,你自己把药拧开晃匀,不太好化开,别让粉末沉淀到杯底了。”秦纺越说越不放心,她听到董耳耳的话就觉得他没人看着肯定不会记得。

夏节纪连弯下唇的力气都没,只发出声笑,“你好啰嗦。”

话说得轻飘飘的,跟撒娇一样。

“嗯,那我走了。”秦纺就不再说话了,她再次回头看他,然后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打开门。

轻微的一声“咔哒”后,门打开又关上,房里恢复安静。

鬼使神差的,秦纺仍在房里。

我明天一定让他们亲上,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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