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无波无澜的工作结束,观昏晓没有像往常那样骑车,而是搂着天窍踱步到市场买菜,再散着步回来。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本想让天窍继续呆在自己肩头。但看他两手提满了袋子,天窍不舍得再给他增加重量,便跳下地贴着他的腿一路小跑,四只小短腿倒腾得也挺快。
“天窍,我跟你说个事儿。”走到紫穗槐花荫,观昏晓在路旁的石椅上坐下,放好袋子,顺便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天窍轻巧跳上去,尾巴一甩卷住他抵着椅面的手臂,揣着爪子仰头看他,好奇地歪了下脑袋。
观昏晓用另一只手拍拍猫猫头,掏出手机,从手机壳后方摸出两张银行卡,先向他展示绿色那张:“喏,这是我的工资卡,上回让你看的0.06元巨款就是放在这里面。但我一般不在工资卡里留钱,这六分是我懒得转出去才留下的。”
天窍眨眨眼,紫琉璃般的猫瞳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
观昏晓看到它眼底那人性化的神色,暗暗嘬牙花,却面不改色地继续展示第二张蓝色的卡。
“这是我平时存钱和使用的卡,活期定期都放在这里,看,这才是我的真实存款。”
说着,他调出手机银行的余额界面,分别给天窍看了活期和定期存款,加起来六万出头。
天窍盯着那两个上下并排的数字良久,脸上的思索之色更重,一双耳朵也像接收天线似的轻轻抖动。
“行了,别琢磨了。”观昏晓好笑,揉了揉它的脑壳,顺势捋了一把柔软的耳朵尖尖,“我不太喜欢存钱,也存不住,一年一万顶天了,工资虽然不多,但养活我和你够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吃不起饭,之前说那些都是逗你的。”
天窍鼓嘴,仰起脸拿胡须扎他。
“哎呀!生气啦!”观昏晓故意夸张地缩回手,“我们家天窍不当猫了,以后要做刺猬是不是?”
“呜喵!”
天窍一甩头,伸出爪子把他的手扒拉回来,鼻尖拱了拱扎到的地方,再把头顶进他的掌心,温柔地磨蹭。
观昏晓摊开手掌,修长的五指正好它大半个身子,指腹陷进长毛,暖融融的,还有些刺挠。
他揉了会儿猫,才笑眯眯地说:“以后不用忙活了,晚上好好睡觉,就算是黑猫也不能留黑眼圈。知不知道?”
已经在他掌心摊成猫饼的天窍抬头,圆眼睛弯成月牙,摇着尾巴回了一句尾音荡漾的“喵”。
“走了,回家!”
观昏晓把天窍放到肩头,拎起袋子朝家的方向走去。阳光从背后照来,描摹他结实流畅的身形,英俊的侧脸,又在他身前打下长长的影子,融入错落的花影。
天窍端端正正蹲着,细长的尾巴环在观昏晓后颈,不自觉流露出霸道的占有欲。
它在想,其实它想养这个人,不完全是因为他吃不起饭,只是希望将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也让自己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如果他不缺食物,自己再给他带吃的,会让他困扰吧?虽然他总能把困扰的事变成生活的乐趣,就像那二十只被好好养起来的麻雀,但天窍并不想成为他的困扰之一,也不要只做他的“乐趣”。
猫猫不自觉活动着尾尖,在观昏晓锁骨上下拍打蹭动。观昏晓瞥了一眼,伸手挠了挠,倒也没将那截小尾巴撇开。
天窍仍在思考,它回忆着观昏晓刚刚说的话,有一句引起了它的注意——我不太喜欢存钱,也存不住,一年一万顶天了。
所以……他其实是缺钱吗?
那它只要努力搞钱,就能以让他高兴的方式把他养起来了吧?
天窍精神一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与观昏晓说的话之间隔了一个黄河大改道,兴奋地拍动尾巴,粘了观昏晓一下巴的毛。
观昏晓默默拿下飘到嘴角的猫毛,抬手按住这只忽然亢奋起来的小东西。
“天窍,你是太饱了吗?”
天窍从思绪中抽身,不解地歪头:“喵?”
观昏晓戳它小肚子:“没饱怎么这么亢奋?是不是背着我偷吃老鼠了?”
“喵呜呜!”
“没有?那就是蟑螂。”
“喵喵!”
“哦我知道了,蜘蛛,肯定是蜘蛛。我说怎么自从你来了之后家里的蛛网都变少了,原来晚上不睡觉除了给我找吃的,还大战蜘蛛精……诶诶诶!猫总管你居然弄乱了朕的发型?”
天窍冲着自家不着四六的两脚兽的头发抡起猫猫拳,观昏晓边跑边试图躲开,却并不把它放下地去。
一人一猫打打闹闹,回到家时各自顶着个鸡窝头,恰好让出门扔垃圾的王萱撞见,那小没良心的姑娘指着她的御用补课师傅笑弯了腰,整条小巷都能听见她早七闹铃般的笑声。
深夜,前脚刚答应过观昏晓要早睡的天窍,扭脸就趁着观陛下睡成死猪溜出家门,在老地方召集自己的猫猫心腹队。
心腹队拢共三只猫,一只是口才好脑子转得快的小三花,一只是见多识广什么都能说上一点的大胖橘,还有一只是能文能武尤其擅长追踪和干架的黑狸花。
天窍蹲在傍晚与观昏晓一起坐过的长椅上,像只骄傲的狮子,一身黑毛在月光下光华流转,威仪万千。
它思索半晌,才矜持地开口:“通过我的不懈努力,我家两脚兽现在已经不愁吃喝,但新的烦恼又冒了出来——他缺钱。”
三位内阁首辅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质疑老大的前半句话,而是尝试为它分忧解难。
小三花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很多被人类视作破烂的东西其实也是可以换钱的,只不过我们是猫,不好操作。您可以把那些东西收集起来送给您的宠……家属,让他自行换成钱财。”
“家属”二字让天窍嘴角微翘:“是个不错的主意,还有吗?”
胖橘气定神闲地揣爪:“人类是一个惯常丢三落四的种族,他们经常会无意间把钱遗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知道他们的钱长什么样,我可以发动手底下的猫帮您找。”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天窍一口答应,转头看向最后一位首辅:“大黑,你有什么想法?”
黑狸花抬起后爪挠挠耳根:“老大,您知道对于人类除了钱什么东西最值钱吗?我可以针对性地帮您找。”
“值钱……”天窍思忖了一下,“应当是人类存钱的器皿吧,那种长方形的薄片。”
说着,它轻挥爪子,空气中霎时浮现出观昏晓今天给它看的两张银行卡的图像,纤毫毕现。
黑狸花眯着眼看了许久,点头道:“我记下了。老大放心,在我的辖区内,不会有任何一张这个东西被漏掉!”
“这是长期任务,我没叫停之前,必须一直做下去。但也不必不着急,你们慢慢做就行。”天窍在椅子上踱步,“这样吧,你们每七天向我汇总一次成果,如有变动,我会通知你们。”
“是!老大!”
清亮的猫叫划破夜色,某栋房子里,那位又在深夜鏖战峡谷的高中生头皮一麻手一滑,交了个闪。
队友在麦里破口大骂,他心虚挠头。
“那什么,我家附近有猫叫秋,我被吓到了,真不是故意的。”
“……兄弟们,信他的鬼话还是信我这把拿十六杀?”
高中生:“……”
……
接下来一周时间,观昏晓的生活风平浪静。
没有一早起床的固定惊吓节目,工作上业绩节节高升却也不会特别忙碌,市场的肉菜价格分别降了10%和30%,就连隔壁私房菜馆的特价菜都降到了10块,可以说处处顺心,快乐齐天。
周六上午,观昏晓搂着天窍赖了俩小时床,才从猫毛的温柔乡里抬起脸,接受阳光照耀。
他在网上订的特大号狗窝昨天晚上就到了,洗漱完毕后换了身轻便的休闲服,便在院子里叮呤咣啷地组装起来。
天窍守在旁边帮忙,给他拿些小东西。
“钉子。”
“木条,那两根短的。”
“垫子。”
观昏晓干活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既麻利又冷酷,再复杂的东西从他手里经过,都会被简化得干净利落,让人看得懂却复刻不了。
流程基本是这样:
这是钉子,这是锤子,这是木头,用锤子把钉子钉在木头上。
好,你已经学会怎么使用它们了,现在去搓个核动力机甲吧。
观昏晓的朋友们:真的,不是我们蠢,实在是见过的人都说离谱。
现在不止人,见过他干活儿的猫也倍感离谱。
对于天窍来说,它不过是去给观昏晓拿个东西,一回头那叫个天翻地覆——框架搭起来了、木板钉好了、DIY小楼梯和小阳台建成了。
不是,它转身回身的这十几秒时间里是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吗?再利索也没这么利索的吧?
观昏晓挽起衣袖,将搭好的狗窝提到仓库边上的角落,白净修长的小臂绷起漂亮的肌肉线条。
汗珠滚过他英气的眉骨,从睫毛之间滴落,在那对弯弯的长睫上留下细碎水珠,随着他的眨眼动作洇在眼下,被他随手抹去。
天窍看得有些出神,连先前的惊讶都忘了。
“别看了猫大爷,你怎么总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观昏晓好笑地敲敲它脑袋,“去把你的麻雀小弟们叫出来,以后这里就是它们的新家了。”
天窍“唔”了一声,别过微红的耳朵,故作正经实则顺拐地跑进仓库,不一会儿就把二十只麻雀赶了出来。
在观昏晓手底下待了这几天,多吃少运动的麻雀们跟吹了气似的个个胖了一圈,走路都撇着外八字、四方步,神气得很。
当然,在观昏晓和天窍这两位饲主与老大面前,它们还是很低调的,缩着翅膀垂着头,直到进了新窝才“膨胀”起来。
狗窝经观昏晓简单改造过,从半封闭状改成了开放式鸟窝,木板错落搭成了螺旋向上的阶梯,左侧有宽板垫的缓坡,右侧则是疏落有致的细杆、长板和一只20厘米高的圆筒,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座树屋,枝蔓横斜、天然可亲,设计感十足又毫无匠气。
观昏晓折了枝茉莉放进圆筒,绿叶白花自成树荫,犹如画龙点睛的神来一笔,麻雀们在其中振翅梳毛,闲庭信步,动静相宜,将这只鸟窝衬托得宛如艺术品。
“大功告成!”
他拍掉掌心的木屑,长出一口气,向天窍摊开手。
小花痴猫弯起“色/眯眯”的圆眼,心领神会地张大爪爪,与他击了个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日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