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小涛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什么社交距离，一把就拉住了谭楚的手。

谭楚的指节细长，皮肤干燥，有着光滑柔软触感的同时，的确还带着些许的温度。

是活人没错了。

“你还活着？”孙小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你是怎么接噩了么的单的？”

“说来话长。”谭楚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划开屏幕，朝向孙小涛。

“简而言之，就是我也有一部你们才可以用的手机。”

孙小涛望向谭楚的手机屏幕。简单的智能手机上，殡博、噩了么的图标跟他自己的手机一模一样。

甚至还多出几个像是Death直聘、48同墓、大白本、坟头草等等他没见过的app。

孙小涛疑惑：“你没死，怎么会有死人的手机。”

谭楚耸了耸肩：“死了的人送给我的。”

“先不说我了。”他收起了手机，“倒是小涛哥你，怎么没有去投胎，还一直待在皇冠酒店这里。”

孙小涛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既然都死了，行动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再加上谭楚这个人他了解，人还不错，又比较机灵，应该也不会妨碍他。

“我要复仇。”孙小涛说，“找害死我的人索命。”

“复仇？”这回轮到谭楚惊讶了。

孙小涛作为经纪人，和演员谭楚曾经都隶属于向阳花影视公司，算是同事关系。

在谭楚的印象里，孙小涛业务能力优秀，工作认真，为人和气，也乐意给艺人提供资源，大部人艺人也都很尊敬他。

他根本想象不到这种人会有仇人。

更何况，孙小涛的死因……

“小涛哥，你不是因为过度劳累在酒店猝死的吗？”谭楚说，“你说有人害你，难道是……”

“什么？竟然说我是这么死的！”孙小涛气得“噌”地站了起来，愤怒道，“怪不得那孙子一点事都没有！我死了头七还没过，就又跑到皇冠酒店来吃饭了！”

“我一定要他不得好死！”

谭楚望着孙小涛，脸上带了些严肃的神色。

“小涛哥，如果你要复仇索命的话，是会干扰因果轮回的。”他认真地说，“索命成功的话，就不能投胎了。这点你知道吗？”

孙小涛平复了片刻，缓缓地坐回沙发上，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说，“复仇道具的说明我都看了几百遍了。”

“不后悔就好。”谭楚说着，眉头展开，脸上又带上了淡淡的笑容，“希望我这个外卖员没有干扰到你的计划。”

“当然没有。”孙小涛摇摇头，“我倒是正好有些事想问问你。”

他站起身，伸长胳膊，按下谭楚的肩，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你那些热搜是怎么回事？”孙小涛问。

“啊。”谭楚扣扣头，“你问的是阳间的热搜还是阴间的？”

孙小涛：“…………先说阳间的吧。”

“这个嘛……”谭楚苦笑了一声。他用手理了理领口，正襟危坐，一副准备开始讲长篇故事的架势。

“小涛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帮我争取到的那个资源？”谭楚说。

“哦，《春日纸鸢》是吗？你演三番的那个。”孙小涛说，“我印象里播得很好啊。”

谭楚点点头。

的确播得很好。

《春日纸鸢》是一部现代都市偶像剧，孙小涛去世之前不久刚刚播出结束，收视率、话题度以及各种数据一直都很不错。

尤其是谭楚演的角色郑方勉，人气远远超过了男主角，直接让他挤进了今年新晋流量的尾巴。

也因为抢了全剧组的风头，掀了主角的桌子，男女主男二连带着一部分剧组人员处处排挤他。从他的娱乐指数超过男主的那一刻开始，谭楚就再也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谭楚明里暗里、剧中剧外都在被欺负，狠狠地虐到了他的粉丝，他的商务数据也因此水涨船高，其他主演更是看得眼红。

于是乎，黑料铺天盖地地降临。

其中最严重的一条，是构陷他强j未成年人并引诱其吸食违禁药品。

还好谭楚一直洁身自好，不只绯闻，连烟酒都很少碰。要是真做实了这条，谭楚下半辈子直接进去踩缝纫机。这实在是太恶毒了。

“一切的源头，可能就是这部剧……”谭楚说。

就在这时，男厕所外突然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谭楚的目光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张漂亮的脸上温和的微笑即刻沉底。

一个年轻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盥洗室。

男人长相还算周正，但周身带着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质，令人敬而远之。

此刻这个人似乎有些喝醉了，脸上带着一些不自然的红色，目光在盥洗室来来回回扫视，最后落于坐在沙发的谭楚身上。

谭楚的嘴唇不自觉地抿紧了。

这个人，就是谭楚刚才在送货时，犹豫要不要进皇冠酒店的主要原因。

宋向荣。

今天正好是《春日纸鸢》剧组演唱会的日子。

一般播出得好的剧组，都会举办演唱会答谢观众。在演唱会结束后，剧组成员会去酒店聚餐庆功。

皇冠酒店，正是《春日纸鸢》剧组选择的庆功宴地点。

谭楚因为丑闻缠身，在演唱会彩排到一半的时候就被踢了出去，更别提这个庆功宴了。

即使他谭楚人气最高，是全剧的收视点，庆功也没他的份。

而宋向荣，则是《春日纸鸢》的男主角。

同时，他也是谭楚前公司最大股东的独生子，名副其实的向阳花太子爷。

谭楚忍住想起身就走的冲动，迎着宋向荣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

“哎呦，我说这是谁呢。”宋向荣眼睛盯着谭楚，脚下摇摆了一步，不可一世的脸带上了戏谑的笑容，“这不是我们的谭大明星吗？”

“在这个好地方干什么？”他环顾四周，看着男厕所的牌子嗤笑了一声。

“想去庆功宴？跟我说啊。何必在这蹲着呢，眼巴巴的，多丢人啊。”

谭楚依然注视着宋向荣，面容平静，眼中带了点笑意。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在乎一顿饭？”他说，“跟老狗护食似的，真可怜。”

宋向荣愣住了，那张醉醺醺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表情空白。

他没想到一贯好脾气的谭楚竟然会骂回来。

谭楚看着宋向荣呆滞的表情，轻笑了一声。

宋向荣那平滑的大脑肯定想不明白，他谭楚之前在圈子里，多少还能奉承这位太子爷一下。而现在，因为那些黑料，谭楚基本上相当于已经滑出了娱乐圈。

就这，还要捧着太子爷，吃他的响屁？

见不见呐？

真的是太见了。

“马上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嘴硬呢。”宋向荣反应过来后，哼了一声，大步走到谭楚坐的沙发前，一脚踩在扶手上。

“来求我，我还能不计前嫌，赏你一口汤喝。”

“哎呀，那还真是谢谢你。”谭楚笑眯眯地阴阳怪气。

“可惜我跟你不一样，不吃屎呢。”

宋向荣的脸一下子青了，在加上醉酒的红色，一张脸蛋青红交加，十分好看。

但即便顶着色彩缤纷的脸，他依然要保持他的高傲。

“嘴上厉害有什么用，”他拿出了高姿态，“你也看到了，我用几个微博营销号，一个合成视频……”

宋向荣弯下腰，手指挑衅地用力戳上谭楚的肩膀。

“……就能让你从高处跌落，再起不能。”

听到这句话，谭楚笑容突然灿烂起来。他撇了撇盥洗室墙角的摄像头。

“看来我们太子爷演戏不怎么样，搞这些腌臢手段倒是很在行。”他说。

宋向荣嗤笑一声：“你演技好，演技好得被剧组除名，演唱会庆功宴都没你的份。”

“这话就不对了。”谭楚摊开手。

“演唱会靠我招商，托您的福，我被除名，现在赞助全都撤了，向阳花只能自己贴钱开演唱会。我的粉丝买了60%的票，您搞这一出，不仅全退票，还得自己花钱雇个几千人填座位。”

他冷笑着看向宋向荣：“赔钱开庆功宴的滋味好受吗，我的太子爷？”

还没等宋向荣回应，谭楚继续添油加醋：“哦对了，除名算得了什么呢，您再闹得大一点，说不定《春日纸鸢》还要下架呢。这可是您今生最火的一部剧呀，真是可惜了太子爷，之后您即使还在娱乐圈混，也是查无此人了呢。”

“你！”宋向荣气得浑身颤抖。

谭楚只觉得左眼突然一黑，瞬间沉闷的疼痛从鼻梁上爆开，一股温暖的血流顺着人中滴进了他的嘴里。

揍了谭楚一拳，宋向荣还不满意。他的脚揣在了沙发上，一把扯住了谭楚的领子。

“别给老子贩剑。”宋向荣咬牙切齿地说。

“老子能花钱雇八万水军把你搞到身败名裂，信不信也能把你搞死！”

谭楚用手背抹了一下鼻血，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反手抓住了宋向荣的领子。

直接把宋向荣从地上拎了起来。

没错，他，谭楚，虽然大眼睛，猫猫唇，长得人畜无害，甚至有几分可爱。

但是身高187，还有八块腹肌。

拎个身高176（还是对外公布的官方身高）的宋向荣简直轻而易举。

宋向荣双脚离地，智商又占领高地了。他酒直接醒了一大半，也顾不得维护他的privilege，开始奋力挣扎：“放开我。”

谭楚怎么舍得放下宋向荣。脸颊上艳红的鲜血，衬得他的微笑带着些许邪恶的意味。

“太子爷，既然是您先动了手。”谭楚捏紧拳头，故意发出咔咔的响声，“那咱们今天就看看……”

然而“谁先搞死谁”这句狠话还没说出口，谭楚突然觉察出有些不对。

他的肩膀变得很沉，似乎有人在狠狠压着他。

而在谭楚的手中，宋向荣的眼睛缓缓地睁大，眼球也渐渐地凸了出来。他像窒息的鱼一样张开嘴，一只手抓住谭楚的手腕，另一只手指向谭楚身后，像失声的人一样“啊，啊”地叫着。

谭楚疑惑，正准备回头看，却在电光石火间，宋向荣爆发出猛烈地挣扎。谭楚一时没抓住，只听咚的一声，宋向荣摔在了地上。他连站起来的尝试都没做，身体像刚上岸鱼一样在地板上乱窜。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窜出了盥洗室。

于此同时，谭楚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红红的身影从自己身后飘出，跟着宋向荣离开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谭楚的手还保持着拎宋向荣的姿势。他回身看去，自己的身后除了一个沙发什么都没有。

谭楚迷惑地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