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去把8888包厢厕所打扫干净。”
“好的,领班。”
“手脚麻利点,”领班嘱咐了一句:“里面都是些公子哥,嘴巴甜点儿。”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去了。
林然拿着打扫工具,微微弓着腰,脖子向前低着,露出脖颈后面一小片白色皮肤。包厢门一推开,歇斯底里的嚎叫,霎时震得人心脏发疼。
一进去,林然就对着里面群魔乱舞的人,鞠了一躬,问了一声好。里面的人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歌喉中,林然很有眼力劲关上门,进了厕所。
混杂着酒味发酵味的恶臭,从厕所内扑面而来。地上一地黄黄绿绿粘稠的呕吐物,洗手池还有半盆。
林然面无表情关上厕所门,戴上手套就开始清洗。
这场景他已经见怪不怪,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月,几乎每天都要和这些从消化道反刍上来的东西打交道。
手上的抹布脏了又干净,干净了又脏,林然终于把地上的污秽之物,捯饬干净。在地上蹲了半天,身子刚一站起来。脑袋一阵发晕,眼睛也是模糊一片。
起猛了!
林然手下意识想要扶住墙壁,稳住自己发软的脚和天昏地暗的大脑。拿着脏抹布的手,往旁边一甩,啪得一声,和背后一声“卧槽!”同时在厕所内回荡。
林然彻底醒了,他回头一看。粘着粘液的抹布,在他身后站着的人身上,甩了一块淡黄的印子。
“对不起对不起。”林然九十度鞠躬,诚挚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帮您擦干净。”他换了一块干净抹布,手刚伸过去,就被这人一巴掌甩过来,打落他手里的抹布。
“你他妈没长眼睛吗?!这件衣服是能用抹布擦的!你知道这多少钱吗?!”这人扯了扯衣服,“我刚买的走秀款,限量的,今天刚上身。”最后一声吼叫,赛过了包厢内破喉咙的高歌。
包厢内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众人目光纷纷聚到了厕所门口。
林然低着头,射灯扫过这人衣服下摆,一线金色暗光泛起。他绞着手指,小声道:“我赔您干洗费。”
狮吼:“这是能干洗的吗?!啊!这是干洗的问题吗?!我的限量款,我的走秀款,我第一次穿!!第一次,你知道吗!!”
林然肩膀缩得更厉害了,限量、走秀,这两个分量级的词语加在一起,是他好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挣不到的数量。
范安平还在吼叫:“啊!真他妈晦气,你们是怎么培训的,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你们领班呢!妈的,把你们领班叫过来,这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开除,真他妈碍眼。”
“别——,”林然对着他一个劲儿鞠躬,个个压成九十度,“对不起对不起,您原谅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资,好不容易温饱有了保障。这份工作虽不怎么体面,却能让他温饱,偶尔还能有点小费。
这份工作也没那么讲究,有手有脚有点眼力劲,就行。不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林然很满足。
“安子,安子,”一个头发齐肩,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年轻男人,从范安平身后探出身来,一双眼睛黏在林然身上,上上下下。他拍拍范安平的肩膀,勾着嘴角:“安子,算了算了。你看人家都吓成那样了,腿都哆嗦了。”黏腻的视线落在林然低垂的下半张脸上,他继续道:“一看就没钱,你就是把他开了,他也凑不齐你这衣服半个袖子。”
范安平眯着眼睛,微微转过头,语气不善:“你小子今天这么好心,都会帮人说话了?!”
“这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日行一善。”
“你——,”范安平眼神意味不明,他看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又看看缩着的林然。嘴角翘起一个了然的弧度:“你小子,原来是这个鬼主意。”他嘿嘿一笑,“好啊,既然你要做这个人情,那就让你来赔好了。”他手一伸,将收款码递了出去:“来,八十八万,有零有整。”
这人啐了一口:“什么破衣服这么贵!”
范安平露出一口白牙:“走秀款加限量款,上面缝制的是金线,纯手工。”
这人手一抬,潇洒转身,背对着林然摆了摆手,“小哥哥,我救不了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抬了抬下巴,范安平对着林然道:“你呢?”
林然扯着手里的抹布,轻轻摇摇头。
范安平怒道:“赔不起还不快滚,杵在这里碍眼!穷B,滚!”
林然微微欠身,“对不起。”说着,就要往门口走。谁知刚刚那人一把抓着他的胳膊,不嫌事大道:“安子,有你这么怜香惜玉的吗?!就这么放过他了,说好的八十八万呢。”
范安平回怼:“要你英雄救美你不救,现在又来点火,你想怎样?!”
“我这不是心疼你那八十八万吗?!总不能就这么轻飘飘过了吧,”这人对着包房内的纨绔子弟煽风:“是不是啊,各位。”
“对对对,菩萨心肠也得有个度。不然,就会蹬鼻子上脸。”
“是啊,范二少,就这么不痛不痒让他走了,会不记教训的。”
“你想想八十八万啊,一句滚就了了,太亏了吧。”
范安平手一挥,“你们也给我滚,吵死了。还有你,”看着还杵在门口的林然,范安平气不打一处来,眼睛一瞪,“还不滚,等着照价赔偿吗?!穷逼,看你那儿穷酸像,多看一眼都污了我的眼睛。”
“这样吧,”桃花眼眼珠子一转,道:“这服务生全身上下也就百来块钱,赔肯定是赔不起的。钱没有,那就用别的补偿吧。”
范安平:“什么别的?!”
桃花眼一笑,“钱没有,那就肉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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