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两个现在还在一起啊？”朱力低声的呢喃只进了我的耳朵里，他很快转作一副礼貌的模样和朱阳打了招呼。
虽然在过去是学校里的死对头，但我们说长大还真就都长大了。大家都礼貌地寒暄，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一样。
“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是说好了帮你搬家嘛？所以我过来了。”
也是，因为是周末所以学校才会搞这样的活动提前放学，虽然没那么急，想要先搬到他那里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但是下周是元旦假期这个礼拜只休息明天一天。这事要不放放再说吧。”
看他还要再说什么，我赶紧拉着朱力的手离开了那个地方。步伐像是要跑起来一样，但为了不表现得太过刻意，所以又不能真的跑起来，直到朱力先拉着我跑起来以后。
“你不是想跑步吗？为什么不跑起来？”看我没跟着他跑，他就开始顾自原地小跑的模样。
被他这么一搞，我倒是没有负担地跟着他跑了起来。多亏了没搞清发生了些什么事的朱阳呆在了原地，我和他很快就跑进了地铁站里甩掉了那家伙。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为什么又要两个人一起这样做？地铁关门声滴滴滴响起的时候，我们两个的眼神好巧不巧交汇在了一起。这种对视让我们两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笑把刚刚经历的这一切变得更莫名其妙了。
生活中总是会有一些那样的时刻，而且在烦恼的时候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后松下心来。在小区门口和他告别后我才缓过神来，刚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鬼事？
看到鹰儿连叹着狗血的那张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逃避了。更纠结的人生，更烦恼的问题，这些都让自己不得不逃避。
电话振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那个人的名字。
“贤儿啊，你怎么了？”
“哦，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放学后还有些事，所以……”
“你不会是瞒着我和朱力好上了吧？”
“你在瞎说什么？他这两天才刚调到我们校区，我也是刚知道这事。”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多想。”也是，我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好不容易才打算冷静下来好好思考的。
“你搬家的事还没准备好吗？要我来帮忙吗？”
“嗯，整理起来才发现东西好像有很多，这事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
“也是，要我来帮忙吗？”
“不！不用！”
“其实有些东西不要了就不要了。你不是想要重新开始嘛。我这里该有的日用品也有，你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有些东西以后再回去拿也不是不可以。”
我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地上打开的那个行李箱。煞有介事地想要整理自己的东西，还从附近的便利店要来了纸板箱，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装。我的犹豫是什么？就像鹰儿常说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最了解自己，什么不知道答案什么的，多半是对自己的谎言罢了。
【贤儿，明天可能西哥要来家里拿点东西。你没改家里的密码吧？】
【嗯。】虽然之前有一个月改次密码的习惯，可自从这儿只剩了我一个人后也顾不上做这种事了。这么说来按照以前的习惯，如果有人来这家里的话，我是不是也该像过去那样出去暂避下？我得赶紧问他西哥什么时候来才行，可这么一问是不是好像我还赖在这里不走一样？
快点离开这里，不才是我的打算吗？回到现实里冷静地分析下，我好像确实对朱阳的抵触也有些没有来由。只要和艾勋说清楚就好，反正我们也不再是正式的情侣关系，只要和他彻底地整理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好。就算和朱阳还是不明不白的状态，只要继续维持着这种状态，然后考虑清楚是不是要和他正式地在一起，然后找到自己的住处，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就好。
失眠了一夜考虑这个问题，有些害怕和艾勋经纪人撞个正面，我一早起来就整理好了家里，然后打算找个地方先逛逛。只是说实在的这城市也没多少能好好逛的地方，逛着逛着，竟到了那个小区的楼下。
有他在身边，我就能有勇气跟艾勋说清楚这件事了吧？
这样想着的我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那户人家的门口，敲响了门许久后都没有人来开门。稍稍恢复了些神志的我转过身去打算放弃，但几乎在同一时间门打开了。
“你是……”
“哦，我好像走错了。”我连忙后退一步看门牌，但这种老小区的门牌早就模糊得辨认不清。
“是来找我们朱阳的吗？”
果然没走错啊，虽然一路过来都没什么精神劲。可这位是谁？
没等我问出口，她就大方地自我介绍说：“我是他老婆，他上班去了。”
也是，也不像我们这样是上常日班的职业，原来这就是他昨天来找我的原因啊。不过——老婆？！
“朱阳不是已经…… ”
“哦，果然是朱阳的朋友吧？我们确实已经离婚了，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是…… ”意外状况也太多了，脑袋里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了。
就在我举足无措的时候，她看了看我拉着的行李箱问：“你就是李贤吧？朱阳和我说过你今天会搬过来住所以让我在这里等你，快进来吧。”
他……说过吗？会跟前女友聊这些就够离谱了吧？更何况是前妻。
她的再三邀请之下，我不得不犹豫着跨进了那家门，这家里还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混乱摆放着的东西全都被归置得整整齐齐，连带着那股单身男人的味道都消散不见了。这地方原来光线这么好的吗？和印象里昏暗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还没等我从这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茶点，一边倒水一边自我介绍说：“我叫李恩，叫我小李或者小恩都可以。”
被引导着坐在了她的对面，走了这么多路都没顾得喝上一口水，入口的茶自然格外甘洌。名字也好听，长得也好看，听她说话做事也有教养风度，我有一点自己明显比不上她的感觉，可是我又为什么要和她比较呢？
“我们也是同龄人，用不着这么拘谨。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嗯……我也不知道。原本想着只是和小朱见上一面，看到家里这副样子就忍不住帮他打扫了一下。”
也是，我如果是真心想要搬到这里，哪怕只是暂时地住上几天这些事也该我来做才是。
“你们两个不是离婚了吗？”
“所以做这种事不合适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上手打扫了。不过我们两个也算是和平分手，做不成夫妻也算是好朋友吧？照顾下朋友也没什么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后我们就再找不到其他话题，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她那指尖摩擦着玻璃杯的杯壁，盯着那玻璃杯看了一阵后说：“小朱和我说了不少你的事，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的事。”
“只是说了你们离婚的事。”
“嗯……那看来你还不知道吧？我怀孕了。”
虽然她说这话的语气很显然是在强装着镇定，可我一点都镇定不了。简单又关键的四个字像是一道闪电让我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想了很多的话但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只好左顾右盼不知所以。
“放心，我不是想用这个来威胁你，或是想让你离开朱阳。只是觉得你既然在和朱阳交往，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毕竟这是朱阳的孩子。”毕竟是好不容易说出的话，她不敢正视我只是继续摩擦着玻璃杯说，“现在想想我也挺幼稚的，学电视里搞什么分手的仪式之类的……就在那晚……总之就这么怀上了。这阵子我也在挣扎，不敢对身边人说但也陆陆续续和朱阳还有父母坦白了这件事，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其实比你们俩要大两岁，这个年纪怀上孩子说容易也不容易，所以在和他们讨论后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不知道小朱有没有和你商量，但他也是这个想法。”
没有，完全没有。甚至他和前妻还有联系的事我一概不知。或许不管我接受不接受得了，要是提前知道的话对眼前的对话还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这样的无措。
“你放心，我家的条件足够我独自抚养这孩子，不会连累到你们的。只是，相比起物质条件来，孩子想要健康长大毕竟需要父亲的陪伴，所以恐怕以后我也没法避开和他的联系，也没法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你不需要用这种语气。”我忍不住说，“说实在的，我和朱阳还不是正式交往的关系。”
“啊？”她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的心里何尝不是，我也惊讶于自己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过事实好像也是如此，“我和朱阳只是觉得这样相处……自然而然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也还没确认过这件事。”主要是因为我还没处理好……糟糕，脑袋里变成了一团乱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自己解释。
“你喜欢朱阳吗？”相比我的慌乱，她倒是先一步镇定了下来。
“倒也说不上是不喜欢。”
“那不就得了，我也和他交往过，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这种不爱说话的人，别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他的表现虽然不冷不热的，但其实我能体会出他对你的喜欢。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最终不还是会走到一起吗？”
“那你呢？你不喜欢他吗？”
“曾经喜欢过，但现在该怎么说呢……那阵激情已经过了，我们两个以后能继续做朋友本来就是件挺不容易的事了。”
“所以我也在害怕，以后我如果对他厌倦了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不会的，你和其他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是比其他人更花心更容易对另一半感到厌倦吗？
“有些人是一时兴起，有些人是命中注定，我还是相信世界上存在那样的爱情的呢。你们两个不是学生时代就开始了吗？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忘记对方，说明就是那个命中注定吧？“
看着她一脸憧憬的表情，我倒是忍不住心虚了起来。其实并不是，这么多年来我忙着和各色各样的男人恋爱，要不是这次阴差阳错的再相见，他早已被我埋葬在记忆的深处了。
她看了眼时钟说：“都已经这个点了啊，小朱也该下班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不等他回来吗？”
“嗯，其实我今天就是想和你见上一面。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觉得他很可能不会开口。可要郑重地和你约上一面，好像也显得有些刻意，不好意思，希望这种方式不会让你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希望不希望的，该说的不是都说了，该做的不是都做了吗？虽然我还在震惊之中一时半会儿没法反应过来。我站起身来要送她出去，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人，送她到楼下上车后，再回来用她交给我的钥匙开门，看着这个被整理成另一副模样的房间，让我忍不住要起疑惑，这个地方真的属于我吗？
没等我的自问有答案，身后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朱阳打开门看到我后露出了笑容，手里向我炫耀的是他打包回来的晚饭。他顾自己拿碗盘装好了那些菜，在饭桌上摆好盘后显得格外丰盛。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如我们是在此居住已久后的日常一般，但这却明明是我到这里来住的第一天，都称不上是正式地搬到这里来住。
他见我没有反应，拉着我在餐桌对面坐下，还是刚刚那个座位。这就更像我们是交往了许久，将这种生活当作习以为常了。没办法的我拿起筷子来佯装吃了几口饭，然后佯装不经意的语气开口说：“今天李恩来过了。”
“嗯，她和我说了。”他的语气无比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经历的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一样。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什么？”
“你和她还有联系的事，还有…… 她怀孕了的事。”
“我们平时也没聊到这类的事，至于怀孕了，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
“所以你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嗯，毕竟都已经是这岁数了。”
“然后我算什么？”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看我的模样，像是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样。有半晌后他说：”你放心，我会履行自己做一个父亲的责任，也不会因此冷落你。如果你不喜欢孩子，我不会把他带回家里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觉得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这事也太大了，你为什么不亲自和我讲这事而要经过她的口让我知道？”
“对不起，我确实是这几天才知道这事。我也想和你说这些事，但这几天我们都没什么好好坐下来说话的时机吧？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小事，所以也想好好坐下来凑个好时机跟你讲。“
这说的也不是什么推脱的假话。这两天我们本应该有很多机会好好坐下来的，但因为我的逃避让这些机会都从眼前一个个流走了。这本是我的问题，却在这种时候朝他发着脾气。
这算是回过神还是不算呢？看着他满是歉意的表情，我的自责又很快占据了心头，让我的意识一样无法集中。直到他的手伸来摸住了我的手背。又是那淡淡的温暖感，让我容易沦陷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这一刻自己到底为何而感到焦虑，是和他越来越不确定的未来吗？是害怕和他搞清暧昧不清的关系吗？是因为忽然冒出来的前妻，还有那个肯定会让他与前妻不断纠缠的孩子吗？
如鹰儿说的一样，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整理清楚，又不能像电影里那样只要大闹上一番就能迎来结局。
没有心情再吃一口饭的我放下了筷子，这小小的老公寓里也没有太多的空间，能落座的地方似乎就只有床上。
就在我陷入了焦虑无法自拔的时候，那个人从身后怀抱住了我。在这寒冷的夜里，在这没有地暖的房间里，这样的温暖就显得更珍贵了。
“我们两个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你想我们两个成为什么样的关系？”他把脸贴到了我的脑袋上，经由头发的传递那感觉变得无比温柔。
“如果我们两个正式交往了，你觉得我们两个会有未来吗？”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却说出了一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只要这样下去，这样厮守下去不再离开，应该就能在一起吧？对不起，曾经的我已经抛弃了你一次，我知道那样的过去给了你太多的伤害，这一次我不想再给你一样的伤害了。我想把决定权都交给你，虽然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错，但我也知道这样的关系没法给你安全感。只要你想，我想给你我的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