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这东西,究竟是如何的感受呢?
*
升入国中的那年,我莫名其妙有了一个男朋友。
他名字叫影山飞雄。
是个笨蛋来的啦。
*
大概是在国小毕业后的春假,空气里仍带着些些许寒意。
仙台的春天比南部来得更晚,气温尚未完全变暖,清晨与傍晚,街道上偶尔还能被冷风穿梭而过,卷起地上的樱花瓣。而正午时分走过镇子,阳光落在柏油路上,带来些许暖意,让人恍惚间以为夏天已经不远了。
中午街上的行人数量渐渐多了起来,少年少女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手里提着文具店新买的笔袋、参考书,或者是出行的礼物,亦或是便利店的速食饭团。
我从画室走回家,途中路过这条熟悉的街道,伸手往背后的书包摸了摸,才想起自己没带水杯。刚巧路过一家便利店,便停下脚步,推开玻璃门。
熟悉的门铃声在头顶清脆地响起。
冷气裹挟着关东煮的香气扑面而来。我站在门口,习惯性地往冰柜的方向看了一眼。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男生,身高比我高一点点吧,正站在冰柜前,眉头微皱,神情严肃,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哲学问题。
头发因为静电微微炸开,垂在额前。眼睛微微眯着,死死地盯着冰柜里的一排牛奶盒,一动不动。
.......超、级、无、敌、认、真。
仿佛眼前的不是牛奶,而是炮弹一样。
虽然我能理解挑选口味差不多的牛奶有时候确实挺纠结的……
但这张脸,还有点眼熟?
我停下脚步,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索了一遍关于他的记忆。
影山。
噢,对,影山飞雄。
……小学同学来着,排球打得很好,但话不多。
简单回想了一下,似乎除了在体育课上看过他打球,我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甚至可以说,在我的小学六年生涯里,他根本没怎么出现过。
但现在,他站在这里,穿着运动外套,认真地盯着牛奶。
我迟钝地眨了眨眼,刚想移开视线,影山已经侧过头,看向我。
他的目光停在我脸上,一秒、两秒——然后,他微微皱眉,开口道:
“……一仓?”
欸——他记得我?
“唔。”我下意识应了一声,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一瞬,然后移回到冰柜上,随手拉开玻璃门,伸手去拿我要的东西。
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纸瓶子,我忽然意识到——
等等,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比起这个,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他的名字。
……是不是该表现得稍微惊讶一点?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会,再说什么会不会很尴尬啊?
我装作若无其事拿走我想要的,悄咪咪又看了对方一眼。
影山仍旧盯着冰柜里的牛奶,眼神像是在计算最优选择。
——或者,也许他根本没有在思考牛奶。
沉默数秒,我干巴巴开口,没话找话:“是牛奶啊。”
……虽然国小完全没有什么关于他的记忆。
但脸,嗯,勉强算是有印象。
影山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家伙,根本没有想要继续寒暄的意思。
……太好了,我也不擅长聊天。
买完牛奶后,我正打算离开,影山突然开口:“要不要打排球?”
“……”
我愣了一下。
这人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嗯——我们小学应该完全不熟吧?
这问题,问得好像我们以前就经常一起打球一样。
影山盯着我,眼神坦然又自然,好像在问“今天要吃白饭还是味噌汤”一样。
我想了想,最终回道:“哦。”
——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去打了排球。
我大抵是真的疯了吧。
*
在我的设想里,春假应该是用来画漫画的。
我,一仓芽,有一个伟大的目标——从国中开始成为一名漫画家。
但现在——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排球,表情复杂。
这和我的计划有点出入。
仙台的春天不像东京那样温暖,风吹过来的时候,仍带着几分冬末未退去的凉意。
公园的排球场地简陋,脚下是松软的沙地,排球网有些旧,边缘的线绳也有点松散。
我站在网的一侧,手里握着排球,深发少年站在对面,抱着手臂,神情淡然。
我表情微妙。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影山理所当然地回答:“你答应了。”
我:“……”
哦,确实,我答应了。
但是——
“我以为是看你打,‘看着你’。”我慢吞吞强调道。
“为什么?”影山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
“……”什么叫做为什么啊?
这家伙!
我死鱼眼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手里熟悉的颜色。
“砰!”
排球从我手里弹出,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朝着右侧飞去,最后落在界外。
我:“……”
影山:“……”
我:“……”
我们沉默地看着球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挠了挠脸颊,慢吞吞地走过去,把球捡回来。
“……这球场地是不是有点斜?”
影山皱眉:“不是,是你手腕没用力。”
“哦。”
影山盯着我的手,又补充道:“还有,你站姿不对。”
“是风的问题,可能。”我小声反驳。
影山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球。
他把球抛起来,轻轻拍了一下,球落在界内,弹起,轨迹完美。
“没有风。”他说。
我:“……”
好烦呐......
我撇撇嘴,慢吞吞地走到发球线,重新摆好姿势。
“……我可以帮你捡球,其实。”
影山摇头:“你打。”
*
“再来。”
“来。”
“……”
公园的灯光昏昏暗暗,影子被拉得很长,路灯的光打在沙地上,映出模糊的球网轮廓。
影山站在网的另一侧,随手把排球夹在臂弯里,完全不见疲惫,随时准备再打一场。
6点。
整整2个小时。
啊,好累。
我眼神死:“不打了。”
网球对面的影山伸长的手停顿一秒,放下。
我又喊:“我要回家吃饭了。”
他似乎在思考这是否是结束的理由,最终点了点头,把球塞进了背包。
我们一起朝公园外走去。
风似乎变冷了一些,夜色比我预想的更深些,方才还有橘子汽水般的斜阳,没过一会居然变成了昏黄融入深蓝,月亮也出现了。
我真的以为只是打十分钟而已!
“你现在每天都一个人练习吗?”我随口问道。
影山“嗯”了一声,没有多做解释。
我“哦”了一声。
我们走了一段,气氛安静得有些微妙,只有运动完后轻微喘息的声音和鞋底踩在地上的细碎声响。
“你假期要一直打排球吗?”
影山扭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是否需要回答。
他点了点头:“对。一直打。”
我:“哦。”
影山沉默。
灯光不知何时已经亮起,影子在斜坡上不停向上爬行。
十字路口处,我指着一个方向:“我家在这边。”
影山顿了顿:“好。”
“我玩的还挺开心的。”我客气了一下,“有机会见。”
影山应了一声,双手拉着背包带头也不回,走了。
哇,真是看不懂这个人。
*
没想到没隔几天又碰见了。
莫名其妙地又被他拉去了公园,是一模一样的对话。(其实是我闲得发慌),结果被影山追着我打。
被打的次数多了,可怜的我坐在公园旁,不愿再打。
影山看着我,沉默数秒,不知道说什么,抱着排球又回到场上,自己打。
“卡酷一”我在旁边应和,毫无灵魂地鼓掌。
街树在公园沙道上投下鲜明而阴凉的树荫,仙台的春日毫无疑问是一个明亮漂亮的季节,影山便站在太阳底下一刻也不停歇地练球,真的是在玩命地练习。
我有时会放下画本来到春阳范围内追逐着排球狂奔,但当然,这种受到男孩子发自内心喜爱的感染很快就会因为巨大的球技差距以及影山他略微嫌弃(实然非常)的面部表情而放弃。
我似乎找到了偷懒的诀窍,又因为在公园里捧着画本非常惬意,整个假期,我时不时和他在公园里碰面。
然后,那个假期。
就这样慢悠悠地过去了。我莫名其妙地被拉着打了一整个假期的排球。
再然后的某一天,仙台依旧浓浓绿意的一日,我随口一说的告白。
再再然后,嗯,影山答应了。
……这真的是恋爱吗??
2025.1.29大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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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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