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家里静悄悄。

妈妈不在——她是老师，工作日一般都会到晚上才回家。

爸爸应该在书房工作。

我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桌上放着今天的晚饭。

是味增汤和烤鱼，还有米饭。

我坐下来，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掏出数学试卷，默默地盯着那个鲜红的「50」分。

我：……

怎么办呢。

今天早上，妈妈特意交代过，让我回家把试卷拿出来。

但……还是不想给他们看到。

如果不拿出来，会被问。

但如果拿出来，会被念。

两种情况都很糟糕啊！

我大大叹了口气，伸手把试卷折了折，藏进书包最深处。

嗯......晚饭后再说。

刚拿起筷子，爸爸就从书房走出来了，端着一杯咖啡。

他看到我，眼镜微微往下滑了一点，问：“小芽，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我：“……”

爸爸的目光从我脸上，慢慢移到桌上的米饭，再移回我身上。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把国文试卷拿出来，放在桌上。

爸爸伸手接过去，看了一眼，“嗯，91分，不错。”

然后，他抬头看着我，淡淡地问：“数学呢？”

我：“……”啧。

我盯着味增汤，努力让自己装得平静。

爸爸推了推眼镜，“数学呢？”

“……”

沉默。

爸爸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放下，“芽？小芽？”

“……嗯……”

“数学多少分？”

我大沮丧：“不小心考差了，爸爸。”

爸爸安慰我：“没关系，我悄悄看。”

我低头，从书包里拿出数学试卷，缓缓地放在桌上。

50分，红色的分数，刺眼得很。

爸爸：“……”

我努力扒饭：“......”

他只是把它翻了一页，看了一会儿，然后问：“这比小芽小学的时候更低了？”

“……”

爸爸忧心忡忡：“小芽最后一次小学数学成绩是多少来着？”

“……60。”

爸爸淡定地放下试卷，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语气平静地说：“小芽，你小学的时候，数学也不是很好吧？”

我：“……”

爸爸：“但至少，比这次高一点。”

我：“……”

我装作没听见，低头喝汤。

爸爸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你要补习吗？”

我：“……不用，我相信我可以的！”

“……哦。”

爸爸点点头，把数学试卷折好，递回给我。

然后，下一句话，让我差点把汤喷出来——

“下次如果数学还是50分，就不准喝牛奶了，或者是，妈妈给你补习。”

“爸爸。”我回头，严肃地看着他，“你不能这样。”

爸爸淡定地喝了口咖啡，“那就好好学数学吧。”

“……”

事情发展得很糟糕。

我可能要认真面对数学了。

*

确认考试的成绩风波暂时平息，爸爸的“禁令”让我对数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社团观察周。

开学的时候便贴满招新宣传，而开学后的第三周，学校安排社团观察周，让一年级新生可以自由参观各个社团，再决定要不要加入。

虽然说是“自由参观”，但实际上，几乎每个社团都会尽全力拉人。

“新生们！快来参观吧——！”

“加入吹奏部，你也能成为演奏大师！”

“田径社有机会拿到全国大赛的名额哦！”

“弓道部正在募集新人，一起来锻炼身心吧！”

从走廊到操场，到处都能听见热情高涨的呼喊声。

我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热闹的场面，淡定地吸了一口牛奶。

——与我无关。

我没有打算加入任何社团。

社团=留校时间增加=不能早点回家画画 写作业 玩。

所以，在野崎梅太郎（回顾一下这个人，身高一米八的初三生、连载漫画家）听说我没打算入社时，深沉地点了点头：

“果然，我们这种人是无法融入群体的。”

我：“……”

总之就是，远离社团，才能拥有自由的时间。

“你去排球社了吗？”午饭时，我看着影山问。

影山正在喝牛奶，听到我的话，他放下盒子，点了点头，“嗯。”

我：“然后呢？”

影山：“加入了。”

我：“……”

……说得好像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也是，这种事，影山根本不需要纠结。

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影山飞雄离不开排球。

我想了想，问了一句：“去参观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影山沉思片刻，面无表情地说：“前辈们……都很高。”

“……噢。”

嗯。

确实。

——北川第一的排球社，很多都是高中生身高的初中生。

不过像影山这种初一生，能够开学就无间隙地进排球队，才更奇怪。

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和他们抗衡的存在。

虽然我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加入社团，但现实很快让我意识到——

“不想加入”和“能不能逃过社团部长们的捕捉”，是两回事。

*

“超卡哇伊的学妹！你有兴趣学吹奏乐吗？”

“没有。”

“吹奏乐可是很有趣的哦！你知道吗，只要学会基础，我们还可以参加合奏！”

“没兴趣。”

“我们部有超好吃的点心——”

“……”

我思考了一下，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部长眼睛亮了起来，“那么，你要不要试试——”

我忍痛拒绝：“不用。”

然后迅速绕路逃走。

*

“学妹，你对茶道有兴趣吗？”

眼前的学姐穿着端正的制服，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她的身后，是一个充满日式气息的茶室，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煎茶香。

以及一群虎视眈眈的人。

我微微犹豫了一下。

——茶道听起来，好像还挺悠闲的？

但还没等我认真思考，茶道部部长已经继续推销了：“我们社团不仅学习泡茶，还会练习礼仪哦。”

“……”

啊。

礼仪。

感觉不太适合我。

“抱歉，我已经决定不加入社团。”我鞠了一躬，然后迅速撤退。

*

然后……这次是个穿着弓道服的学长，站在射箭场门口，目光犀利。

“你——”

“不。”

我甚至没等他开口，直接拒绝。

然后，绕道走了。

*

回到教室时，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下课后。

藤村铃音，也就是昨天约我去文具店的女孩子，抱着一本社团手册，看起来很纠结。

“……一仓同学，你有决定要加入哪个社团吗？”

“没有。”坚定地摇头。

她看着手册，叹了口气，“我也在犹豫。”

“你犹豫什么？”

她又翻了一页，“好像大家都决定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藤村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地说，“……其实，我有点想加入文学部。”

我略微睁大眼睛：“文学部？”

“嗯……不过，听说文学部的部长有点……”她犹豫了一下，皱了皱眉。

我：“有点？”

藤村：“……过于热情？”

我：“……”

好像，不太妙的样子。

细框少女看起来很苦恼，我盯着她，思考了一下，安慰说：“那就不要勉强。”

“……嗯。”她轻轻点头，目光悄悄看了我一眼，对上我的视线，又连忙看向窗外，“不加入社团，应该也可以吧？”

“我就没有。”

“真厉害呐。”少女轻轻笑了一下，合上手册，“果然，我也再想想吧。”

*

到了周五，社团观察周正式结束。

所有的新生必须上交一张社团申请表，或者空白申请表（表示不参加社团）。

我毫不犹豫地交了一张空白的。

班主任接过我的表格，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一仓，你不入社团吗？”

“嗯。”

“……好吧。”

老师没有勉强，毕竟不加入社团的学生也不是没有。

影山飞雄的申请表，则是「排球部」。

完全没有悬念。

而且已经被提前拉进队了。

放学后，影山拿着排球往体育馆走，我则是背着书包，去便利店买牛奶。

藤村最后还是没加入社团。

“决定不加了。”她这么告诉我，语气轻松。

我收拾着东西，闻言转过头，“为什么？”

“跟一仓同学一起回家，感觉也挺好的。”她笑着说。

我眨眨眼，看了她一眼，“虽然是这样……但是为什么不加入？”

“嗯……其实主要是部长太热情了。”佐藤露出害怕脸，“完全和我想象中的文学社不一样。”

这样呐。

……就这样，我的回家对象从影山变成了佐藤。

社团观察周结束了，我依旧是普通的回家部初中生。

影山变成了排球社的新人，每天练习到很晚。

春天，也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