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秦随云。
她穿着亚麻色连衣裙，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整个人瘦的厉害，仿佛一张纸随时要被风吹走。
“秦大小姐怎么有空来找我了”他故作轻松。
“许天，我怀孕了。”她面无表情，仿佛只是说今早上吃了什么一样简单。
那天秦随云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宿舍，大病了一场。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去上课。
病好后她按部就班的上课，但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吃饭也没有胃口，整个人就好像鲜花被抽干了所有的养分，迅速地消瘦下去，连例假都没有正常来，但她只是以为自己之前生病的原因。
直到上刑法分则的时候。
“同学们，我们翻到第五章第四节，今天学习的是□□罪”课堂里想起大家的窃窃私语，“大家不要不好意思，这是正常的罪名，当然也不要过于兴奋。”一阵笑声。
“□□罪，是指以暴力、斜坡或者其他手段，违背女性意志与女性□□的行为。本罪的客观方面是…”
“讲完主客观方面，我先给大家讲个不太恰当的笑话，大家听听就行，不要外传。”
“从前有一个女律师工作太晚了走夜路，然后就碰到一个□□犯，这个□□犯就想要□□对方，然后你们觉得这个女律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有的同学说是向对方求饶，说拿出刀，甚至有的同学离谱的说从包里翻出刑法告诉对方会坐几年牢，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大家都很具有想象力，恰好这个女律师也没带刀，没办法自卫，女律师当然也是对对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是□□犯还是坚持要□□对方，这个时候女律师没有办法了，她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避孕套，说请他至少带上这个再实施□□行为。”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大家不要笑，这个故事虽然是我编的，但是也是告诫大家，如果遇到危险，真的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那至少要将伤害降低到最轻，这就是学过法律和没学过法律的人的区别，好的，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下课后，同学们还在座位上兴致勃勃的讨论女律师应该怎么做，但是秦随云已经浑身发冷，她想到了那天晚上，想到了她回到宿舍洗掉身上的白色痕迹，她想到了自己未如期而至的例假。
她甚至没等到第二堂课上课就急匆匆离开教室，她去学校附近的药店买了避孕棒，那店员鄙夷的目光让她羞愧万分，她付了钱逃也似得回到了寝室，当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她宛如木偶般扯了扯嘴角。
许天花大价钱联系了海市最好的妇产科医院做检查，主治医生姓魏，是海市极为有名的妇产科专家。
“你怎么照顾自己老婆的，孕妇贫血，还严重的营养不良，这会影响胎儿的神经系统发育，增加流产和胎儿畸形的风险！而且孕妇着床期出血，是先兆流产的迹象。”主治医生眉头紧锁，严厉的看着许天。
“医生，我要把孩子打掉。”秦随云平静的说道。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看过分年轻、脸色惨白的秦随云，和身边同样年轻英俊但是面色阴沉的许天，眼神中带着一种了然，他翻了翻病历本，对着秦随云说道：
“孩子已经6周了，不能药物流产。你知道你有贫血吗，而且你体质比较特殊，如果强行流产的话，在流产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大出血的现象，很可能会危及生命”医生顿了顿，又说道：
“你的子宫壁比较薄，如果刮宫，以后会习惯性流产，很可能会导致以后再也不能要孩子了。我希望你，你们都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
医生的声音温和而专业，秦随云机械地点头，尽管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大脑却像是被一层雾气笼罩，什么叫会危及生命、什么叫再也不能要孩子。
医生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这个气质异常清冷的女孩子，同情道：“你们先商量一下，如果决定了，我再给你们安排手术。”医生离开给了许天和秦随云的独处空间。
许天确实没准备好要个孩子，但是他没想到秦随云体质如此特殊，他有些后悔自己和秦随云的第一次为什么没有戴套，但是他心里莫名又生出一股隐秘的期待，心底有个声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这就是他们俩的纽带，一辈子的纽带，永远扯不断。
他揽过秦随云的肩膀，“我们结婚吧，把孩子生下来，我会给你一个家庭和名分。”他真诚的看着秦随云。
秦随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她转头看着许天，一直佯装镇定的面容终于崩裂开来，她把自己蜷缩在许天怀里痛哭出声。
她才十八岁，无论多么聪明早熟都阻止不了她对失去生命的恐惧。不知多久，秦随云才抬头，看向许天：“我不会和你结婚，我要打掉这个孩子，我不会生下一个□□犯的孩子。”
这样决绝的话让许天如坠冰窟。
医生见二人心意已决，便给他们安排了手术日期，因为秦随云的身体严重营养不良，秦随云必须要休养一个月后才能进行手术，考虑到术后的恢复，许天托关系找医生编了一个普通人看不懂的复杂病症，向学校休学半年。
老师本就因为成绩颇为宠爱秦随云，又因为她烈属的身份对这个学生更为怜爱，见她弱不禁风地拿着病历，直接批准让她一定要好好治病再来上学。
这期间秦随云回了一趟家，告诉妈妈自己暑假有个社会实践，过几天要去海市，整个假期都不回家。
周萍萍年轻的时候是如墨市昆剧团的演员，现在年纪大了仍然热爱艺术在剧团里做老师带学生，经常跟着剧团全国各地的跑。
她出生在昆曲世家，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年轻时候最叛逆举动也就是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秦随云的爸爸，丈夫虽然工作忙但是对她极为疼爱。
秦爸去世头几年确实过得比较狼狈，但是秦随云从小就很懂事，能自己照顾自己，再大一点甚至照顾她这个迷糊母亲多一些。所以她性格还保持着一点天真。
周萍萍性格虽然迷糊，但是对女儿的爱却是不参水分。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瘦成一张纸片，瞬间就掉下泪来，“囡囡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妈妈，我最近学人减肥，这样好看。”
“放…胡说，囡囡你别被那些人骗了，学那些人玩什么身材管理，女孩子太瘦才不好看，而且我们家囡囡和我一样天生丽质的，妈妈不许你减肥！”
周萍萍摸着秦随云身上的骨头，心疼的要死。她直接向剧团请了三天假，顿顿不重样的给秦随云烧好吃的，直到秦随云拎着行李，她还跟在她身后叨叨。
“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囡囡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吗？你爸去世以后那些欺负你的小朋友都被你揍得哭爹喊娘的，你从小就要强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妈妈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但是你一天天越来越优秀，但是又这么辛苦，妈妈什么也不能帮你，还老拖你后腿…”也许是母女连心，周萍萍直觉地感到秦随云有事瞒着她，一颗担忧女儿的慈母心让她语无伦次地忍不住说更多的话。
“妈！”秦随云转身抱住周萍萍，她辛苦地忍住不在母亲面前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开口。
说她优秀的女儿遇人不淑，她失了心又失了身，她肚子里还怀了他的孽种，她的骄傲稀碎了一地，她被人瞧不起，自作自受，自取其辱…，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片刻后，她抬起手轻轻抹掉眼角的眼泪，语气已经恢复到平常。
“妈妈你放心！我到了海市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周萍萍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里满是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