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行，你还好吗？”

谢绒凑近来，面露担忧。

方才胡宇在诸多鄙夷目光里，慌乱逃走。

围着的同学们也在隋微的暗示下，先行离开。

此时教室外只剩下她们五人。

池行抿唇，目光一一从她们脸上掠过，在裴听溪那停留最久。

她艰涩地吐出音节，“……不要信他，我没有很坏。”

“当然不会信他呀！”谢绒生气，“他要是再敢来找你——”

她挥舞起拳头，“我小时候学过武术的！看我不给他几拳。”

顾夏天低头，看着这身高不到一米六的萌妹挥动拳头，嘴角抽了下，“绒绒，和平社会，还不需要动用你的武力。”

隋微颔首，“是的，我们要学会使用更安全的办法。”

她看向裴听溪，“听溪的办法就很好。”

网络上总有太多的言语，有人瞎说，有人胡乱看看，有人当个乐子，有人信以为真。

匿名的环境给了恶意宣泄的空间。被伤害的人往往没有足够的财力时间维护自身权益。

裴听溪直到此时，才松开池行的手。

池行手心空荡荡，心里空落落，目光跟随着那只手，手指伸了伸，又停了下来，规矩地放回裤腿边。

“池行。”裴听溪看向她，语气平静：“你要放过胡宇？”

池行眼眸微睁，摇头。

“为什么，因为他不是陶知怜的朋友？”裴听溪又问。

池行还是摇头，“他做错了事情，我不想原谅他。”

她差点就失去了大学期间的朋友，再度陷入高中的处境。

池行记仇。

“就是！”谢绒无比支持，“绝对不能原谅这种家伙，最好是让学校把这种人开除了，他今天造池行的谣言没成功，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换个目标。”

就在几人安抚池行，准备一块去吃饭的时候，池行接到了余助理的电话。

“小行。”余助理高兴道：“我先过来了，就在你们学校附近，要不要接待一下姐姐我呀？”

余助理的声量高，谢绒她们也听见了。

“池行，你姐姐来了？”谢绒眨巴眨巴眼睛，亮晶晶。

池行已经是绝色了，她的姐姐会长什么样，更好看吗？

“不是姐姐。”池行解释道：“是余……余望晴。”

她本来想说余助理，但在朋友们面前使用这个称呼，一是要解释余助理是谁的助理，二是余助理是公司的称谓，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尊重。

她想了想，加了个补充，“我妈妈的同事。”

余望晴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顿时激动，“等等！小行，作为姐姐，我需要招待你的朋友们，一块吃顿饭吧？”

池行看看裴听溪她们，本不想答应。

她由己推人，认为这对于裴听溪她们而言，是不必要的社交。

“池行。”裴听溪忽然笑了笑，“你的余姐姐邀请了，拒绝不太好。”

她弯起的眼眸里，透露出的情绪却让池行觉得危险。

池行的直觉认为更应该拒绝了。但她的理智让她听从裴听溪的话语。

—

于是，这午饭时间里，便多了个余望晴。

余望晴毕业没几年，年轻有活力，亲和力十足，一顿饭的时间，已经亲昵地称呼起她们。

饭局中，还加了谢绒等人的微信。

池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有去打扰余助理的社交。

她只是关注着裴听溪。

清冷少女安静地听着席间众人的言语，目光几次放在余望晴身上。

六次。池行心里数道。

裴听溪看了六次余助理。

一次都没有看她。一次都没有。

池行心里泛起酸意，她就坐在裴听溪左侧，忍不住出声，轻声问：“裴听溪，你要添酸奶吗？”

虽然几人都成年了，但是余望晴当然不会给她们准备酒饮，席间的饮料是果汁和酸奶。

裴听溪垂眸，她没怎么喝，还有大半杯，“不用。”

过了会。

池行又问她：“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些？”

裴听溪又一次拒绝了她。

全程没有将视线给到她一眼。而且，九次。

她看了九次余助理。

池行抿唇，目光盯着余助理。

到底有哪里好看？

虽然余助理的容颜也不错，但明显，没有她妈妈好看。而她跟她妈妈长得很像，所以应该是她比余助理好看才对。

为什么，裴听溪不看她？

盯——

余望晴感受到小池总的强烈视线，一时摸不着头脑，无辜回望，笑了笑。

池行扭头。

心头没有道理的恼了恼。

后来才明白，她将余助理的笑容当成了胜利者的挑衅。

嗯？余望晴更疑惑，不过她很快就猜测池行的心思，是想结束社交了吧？

她见几个小朋友都吃好喝好了，顺水推舟，结束了这场饭局。

池行松了口气，等余助理走了，裴听溪就会看向她了吧。

但没想到。

“余姐姐。”裴听溪居然上前找余助理聊了起来。

还叫对方姐姐。

池行脑海里顿时回忆起，裴听溪生病那一天，她用那样软的声音叫她姐姐，让她耳朵发烫。

现在裴听溪叫了余助理姐姐。

池行看着余助理，目光不善。

今天是周五，余助理应该去上班，去工作。她心想。

而不是和裴听溪聊得很愉快，两人都在笑。

笑得让池行像吃了新上市的橘子，特别酸。

池行没想到，这份酸意会持续到晚上。

下午上完课后，周末就开始了。裴听溪居然不跟她一块回公寓，而是说有约。

“和谁？”池行问道。

裴听溪微微笑了笑，“你是需要我报备吗？”

报备……？池行回忆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通常是为了安全的考虑，她顿时来了底气，重重点头，“需要。”

裴听溪伸出手，替池行将额前碎发拨弄好，不要阻碍眼睛的视线。

池行的注意力顿时全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慢半拍的紧张刚冒出来，就随着动作的结束，戛然而止。

“今天，不行。”裴听溪说，待会要去见的人，是秘密。

秘密。

池行自己回家路上，买了蜜桔。

等到洗完手，坐到沙发上后，她面无表情地剥掉这绿皮桔子的皮，全部剥下来。

拿着完整的桔子果肉，掰成两半，径直将一半的桔子塞进嘴里。

牙齿狠狠咬破果皮，汁水炸开。

嘶——

池行酸的眼睛猛然闭上，倒到了沙发上。

她心里泛起些委屈。

又想着裴听溪去见了别人。

酸意更重了。心里好闷，不舒服。

裴听溪总是让她心里不舒服。

很坏。

—

“裴小姐，请坐。”

两人是在一家雅致茶楼的包间里见的面。

裴听溪不意外余望晴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池家的公司正在接触裴氏。

身为董事长的助理，余望晴，自然会在这方面下苦功夫。

不同于今日中午那顿饭，此时的余望晴拿出了接待大客户的态度，规规矩矩。

“我来找你。”裴听溪并不兜圈子，“是想知道，池行和陶知怜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她在找到池行后，让人去查了池行。做事的人很细致，池行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有，包括高中时候。

但有些细节，比如池行对陶知怜抱有怎样的感情，自然是查不出来的。

只有，裴听溪确认，陶知怜对池行来说，很特殊。

特殊到……

裴听溪无法忍受。

“裴小姐。”余望晴歉意道：“我是前不久才接手小行的事情，所以不太清楚。”

她原本主要负责公司里的事情，后来池董开除了一个助理，让余望晴顶上了这份更为亲近的助理工作。

裴听溪微微笑了笑，“余小姐不必隐瞒，我想，你将这件事告诉我，对池行来说，会更好。”

她身子往前，清冷眼眸里透出不可置疑的笃定，“既然你们池董保护不了池行，那么，就换成我来做。”

裴听溪有无暇的容颜，此时那份清冷化作强势，哪怕这般年轻，不足二十岁，也有不可小觑的气场。

余望晴怔了下。心里感叹，豪门出身的继承人就是不一样，像她这般年纪时，哪里有这样的气势，还在想着吃饭和绩点呢。

“……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余望晴也不全是被裴听溪说服了，她想起今日席间，池行对裴听溪的在意。

也许，告诉这位裴小姐，会对小行更好。

“小行。”余望晴眼露郑重，“她很勇敢，也很善良，保护了陶知怜。”

—

池颂，有个让她失望的女儿。

但女儿，始终是她的牵挂。哪怕池行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不好，她也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池颂没想到，到了大学，池行又闹出了动静。

周六。

辅导员打电话让池颂最好来一趟学校，处理池行和某个同学间的矛盾，能私下解决最好，学校方面还是不想闹去派出所。

在餐厅私密性极好的包间里见到池行后，池颂冷着脸，“你又要像高中那样犯事了？

“我努力谈业务，壮大公司，赚钱，是为了让你有个好生活，不是为了让你仗着这些底子，不学好的！”

劈头盖脸的冷言冷语甩过来。

包房的门在身后关上，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似乎被切断了。

池行站在房门前，低下头。

池颂猛地站起来，走路时，鞋跟敲击在地板上，发出声响。

妈妈靠近了过来。

“高一殴打同学，打到别人去住院，我给你们学校捐楼捐操场，才让你留下来。

“我又花钱帮你把知怜从一中挖到三中，让她辅导你补习你，你倒好，学习成绩变好了，报复她，让她手指骨裂，影响她高考！

“池行！你怎么长成这副样子的？！啊？你是我的孩子吗？我什么时候教你嚣张跋扈，教你肆意妄为，要去做个罪犯？！”

靠近后，妈妈馥郁的香气包围了过来。

池行睫毛轻颤。

她回忆起裴听溪发丝间，与身上的清浅香味。

“说话！”池颂吼道。

池行抬头，看着池颂冰冷的神情与含着怒意的眼眸。

“妈妈。”进来后，她终于有空隙说话了，“我不想成为你的孩子。”

池行突然很想念裴听溪。

她想要裴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