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前最后丧失的五感是听觉,叶幸树眼皮像千斤重,费力睁开眼睛缓缓眨动,入目是一间狭窄的房间,屋内亮着几排蜡烛,红木桌的正中央摆着许多小罐子,一排排亮白的刀具躺在上头,看上去格外瘆人。
她不是出车祸了吗,这是什么古代拍摄现场?叶幸树晃了晃脑袋,缓缓地从床上起来。
眩晕感一阵一阵地,过了好大一回儿,一阵机械的声音悠然钻入耳中。
“恭喜宿主穿越进烂文《腹黑太监逆袭之路》,成为刀匠叶树。”
什么?这不是她出车祸前看的无聊男频文吗?
叶幸树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扒拉了下身上穿着青灰色的衣衫,手指又摸了摸脑袋,头发被一根木簪子固定好,俨然一个古人打扮,只是连着鬓角的络腮胡子提醒女主她此刻的身体是个男人。
“由于宿主身体数据缺失,只能通过完成主线剧情寄宿身体,请宿主完成剧情:帮助男主江袭舟净身。”
她万念俱灰地回想起全文剧情,这是一本偏事业型悲惨男频文,全书无女主,男主江袭舟在二十岁进京赶考等揭榜时,惨遭嫉妒他才华的同窗陷害,几个同窗受人指使骗他父亲去赌场赌钱,江袭舟父亲欠了钱不由得把他卖进宫中当太监。
谁知江袭舟净身第二天,他中状元的消息便传了下来,江袭舟无颜面圣放弃了进京述职的机会,被礼部侍郎强硬塞进宫中。
进宫后,江袭舟被许多人欺负到断手断腿,是朝华公主救了他,可没想到朝华竟爱慕二皇子,随后陷害他侮辱公主。
江袭舟抓住机会逆袭,准备报仇。可谁也没想到逆袭后的江袭舟仍没斗得过二皇子,原来他竟是二皇子流落在外的亲弟弟,他本可以坐上皇位,却因为身子残缺失去了一切的机会,最后被二皇子残忍杀害。
叶幸树越想越心惊,她可不要继续留在这具男人身体里,连忙在脑海中问道:“完成标准是什么,完成不了的后果又是什么?”
“让男主同窗相信他是太监,完成剧情才能勾选身体,若未完成宿主则会魂飞魄散。”
叶幸树抿唇苦思法子,只要让男主以太监的身份进宫就行了……
屋外传来一阵闷哼声和吵嚷声,叶幸树右眼皮疯狂跳动,连忙掀开外面的帘子。
只见几个男人抬着一块大门板,门板上绑着一个瘦削的少年,他脸颊苍白,全身哆嗦着,黑曜石般的双目中透着一丝无助。明明是冬天,少年身上却裹着单薄的布衣。
男人将门板重重放到地下,眼神轻蔑地瞅了眼少年。这几个人面生奸相,一副狗腿模样,看起来是害江袭舟净身的同窗。
好可怜的男主,叶幸树在心底感叹着古代匮乏的物质条件,不由得多看了这俊俏少年一眼。
那少年苍白的嘴里塞着棉布,黝黑的眼眸恐惧地盯住叶幸树身后桌上的刀具,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像一只不甘心受辱的小兽。
“小叶,给我帮他好好净一净身子,知道不?”那几人塞了银子放到叶幸树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仍不想离开。
她在脑海里狂问系统宣朝刀匠的规矩,得到一系列机器音播报回答后,抬头对上少年绝望且破碎的表情,她将麻药碗递到少年嘴边,拔掉他嘴里的棉布:“喝了吧。”
“不……求你……”江袭舟青涩的脸充斥着恐惧,摇着头似是在乞求。
叶幸树感受到江袭舟同窗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皱着眉猛地捏着他的嘴巴,把药灌了下去。
灌完药,叶幸树回头对那几个男人道:“各位,去宫里吃饭的人也得有尊严,宣朝刀匠也是有规矩的,不允外人观摩,还请各位出去吧。”
那几人挠了挠脑袋,虽然心里想观摩,可见叶幸树五大三粗的,一时不敢反驳,便有些挫败地出了门,叶幸树松了口气,将门栓好。
穿书到这个世界本就是稀奇事,叶幸树向来谨慎,为了以防系统有诈,她还是不把事情做绝,以谋求后路。可能是门板上的清俊少年太过可怜,叶幸树的心不自觉地轻轻跳动。
不过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完,叶幸树垂眸苦思,就先帮男主当个假太监吧。
眉毛为难地拧成麻花,作为一名兽医,叶幸树的临床经验丰富,手中割过无数动物的宝贝,可她从来没给人类绝育过。她深呼吸,挑了一把趁手的刀,望向身后。
身后的少年像被捏住翅膀的蜻蜓缓缓停止挣扎,眼神迷茫地若清晨的雾气,嘴里呢喃着不要,看来是药效发作了。
记得这段剧情过去第二天,江袭舟就能接到中状元的圣旨,被赏赐的财宝数不胜数,可他却没有这个命接这些财宝。
叶幸树不禁有些惋惜,看着少年唇色泛白,俊俏到漂亮的脸庞就算在昏迷中仍在发抖,叶幸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握着刀的手总下不去。没办法,她拽了一根布条,蒙在江袭舟眼睛上。
火焰舔过刀尖,叶幸树心一横,闭着眼在少年的大腿根上狠狠拉了两刀,鲜红瞬间沾上下摆的衣料。
烧红的刀子烙在刀口处,叶幸树拿了些香灰洒在狰狞且猩红的伤口上,江袭舟的大腿不受控地抽动两下。
帮他包扎好后,叶幸树将目光缓缓投向了桌上的小罐子,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打开它们,这些罐子里装的是其他公公们的宝贝,有几个还是新鲜的。
几乎是看到血腥东西的瞬间,叶幸树没忍住干呕出来。她眼含热泪地想了想魂飞魄散的后果,毅然决然地闭上眼睛皱着脸,拿起剪刀,在桌上众多罐子中东拼西凑,拼出了江袭舟的“宝贝”。
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她是为了生计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叶幸树洗了一把手,在心底跟各位公公们疯狂道歉。
正当她苦思如何做下一步对策时,被绑在门板上的江袭舟已悠悠转醒。
取下他眼上蒙着布条,再次和少年对视,不知为何,叶幸树总觉得江袭舟周身气场变了。
少年眼眸里的屈辱恐惧丝毫不见,只剩下更深沉露骨的审视和疑惑,打量的眼神里带着这个年龄段没有的寒意,此刻,江袭舟不像屈于下风的少年人,反而更像来杀人的刽子手。
“痛吗?”叶幸树不禁打了个冷战,她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往窗边的阳光处站了站,开始准备圆谎,“痛就对了。”
江袭舟缓缓环顾四周,沉思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眸中泛起一丝狂喜。
片刻后,他的腿痛得微微缩起,像是感受到痛意般挣扎了两下,对她咬牙切齿道:“你,你把我怎么了!”
一道道汗从额间流下,江袭舟的眸中含着懊悔,连声音也沙哑地不成样子。为什么重生一世,他还是会变成这样,难道上天就是要和他江袭舟作对,不让他好好生存下去吗?
叶幸树被他瞪得害怕,只好走出窗边的阳光,对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其实我今日出门曾遇到一老道,他给我算了一命,说今日不宜动刀,不然会有血光之灾。小子,我收了送你来的人的钱,他们说你父亲还欠他们钱,肯定要卖你进宫,我会帮你一把,到时候能不能抓住机会除掉他们,就看你的了。”
少年的神情有些恍惚,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络腮胡子大叔看。
不,在江袭舟眼里,躲在阴影下的不是络腮胡大叔,而是一个扎着男子发束的尖脸女孩,她套着不合身的布衣,杏眼圆润眼尾却微微上翘,嘴唇肉嘟嘟地且有些粉嫩,鼻尖很小巧,抬眸看向他的时候像仙子。
只是这人一旦走在阳光下,身影便会变回男人。江袭舟一时间不敢相信面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可一想到自己是重生,他在这一刻便信了鬼神的存在,直勾勾地盯着这女子看了许久。
难道他不信?叶幸树为难地抿了抿嘴唇:“你可别说穿帮了,我可不想惹仇家。”
窗外的阳光有些烈,叶幸树走到阴影里,拿起一旁的铁罐子,叮嘱道:“这就是你的宝贝,出去装得像一点,知道了没?”
江袭舟轻轻眨了眨眼睛,他没看错,这络腮胡子大汉只要一走到阴影里又会变成瘦弱女子,难道她是志异杂说中的鬼魂?目光在叶幸树的纤手上停留一瞬,江袭舟面色复杂地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哈,可能我有雷锋精神吧!”叶幸树呼出一口气来,随意乱说了句话,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面前的江袭舟很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叶幸树又洗了好几次手才给江袭舟松绑。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江袭舟一拐一瘸地下了床,单薄的布衣贴在他的背上,后背的骨头被薄衣勾勒出来,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大腿处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这里的确是十四年前,不过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之处,刀匠叶树便是其中之一,记得上辈子他净身时,那刀匠凶神恶煞地咒骂他,就连眼神都带着不屑。
然而眼前的这个络腮胡子大汉竟翘着兰花指洗手,阳光下他的表情甚至略带娇羞。江袭舟别扭地扭过头,没想到叶幸树走到柜子的阴影处找帕子时,又变成了窈窕淑女。
江袭舟在心里暗骂一声见鬼,只见古灵精怪的女孩将白净的十指用帕子轻轻包裹着,她在柜子里找了些软膏,看清上面的字后轻轻涂点在手背,放在鼻尖嗅了嗅,慢条斯理地涂着手。
见江袭舟要出门,叶幸树上前两步连忙拽住他:“等……等等!”
江袭舟回头冷冷地瞥了眼站在阳光里的络腮大汉,盯着她香香的糙手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叶幸树连忙收回,紧张地找着理由:“刚刚送你来的人在外头,还是我先出去。”
叶幸树出了院门打开门栓,对外头的人扬了扬下巴:“人好了。”
几人往里头瞅了瞅,邪笑道:“东西呢……”
“那儿呢。”叶幸树站在墙角,指着小桌上独放的铁罐,见几人随意打开罐子轰然大笑,她凝着眉,不禁有些不悦。
“呦呦呦,这么稀碎?”
那几人将目光打到江袭舟身上,似是想扯下他的裤子观赏观赏,叶幸树皱着眉喝停了他们:“宣朝有规矩,不嘲笑去宫里吃饭的人,若是下了门板就不能掀这位准公公的裤子。”
几人瞧了瞧人高马大的络腮胡大汉,收敛了表情:“算了,那咱们赶紧送他进宫吧!”
江袭舟犹如黄花闺女揪着衣服下摆站在人群中,一双略微狭长的眼睛抬起望向叶幸树,只见墙角边,纤腰女子朝他悄悄比了个三的手势,杏眼俏皮地眨了眨,神色似乎在说:已经帮你搞定。
她到底是谁,自己又为何能看到这样奇怪的东西?
几个同窗架着身体绵软的江袭舟,挥开叶幸树往外走。江袭舟回头又看了这个性格迥异的女子,手不自觉地跟着比了比这个手势,人被猛地拽走。
宣朝太监的审核是有步骤的,今日割,明日肯定不能送进宫,得经过筛查和教导才能选出能侍奉的太监,他们如此猖狂地不顾忌礼法步骤,说明他们害怕江袭舟中状元报复,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背后有人。
叶幸树惋惜地叹了口气,将门关好。
“滴——宿主完成阉割男主的剧情,可选择身体有:路人侍女甲,路人侍女乙,朝华公主侍女,礼部侍郎熊大人,太监小鱼。”
叶幸树面无表情地回到屋子里,满屋子阉割过的罐子看着便恶心,她仰天长啸:“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好人吗!”
路人甲乙身份未知,根本无法做剧情任务,朝华公主是大反派,做她的侍女死路一条,太监小鱼听都没听说过,所以能选的不就只有这个肥头大耳的侍郎熊大人了吗?可是他也不是好人啊!
“对不起宿主,由于您的等级太低,目前可供挑选范围不高,若解锁更多剧情和功能,方可重塑身体。”
“做完所有剧情任务就能得到我想要的身体?”叶幸树轻笑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借人身体的鬼魂,只听系统机械的声音又响起。
“是的宿主。”
叶幸树闻言眼睛一亮,她连忙点头选下礼部侍郎。
一阵白光闪过,络腮胡男人睡倒在家里,呼吸渐渐平缓,发出猪打鼾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瘦弱的人影出现在那人门口,铁门环撞击着木门,发出砰砰的声音,“开门!开门!”
江袭舟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措,一边惊恐地回头一边喊,明日就要揭皇榜,可他父亲欠债未还,父亲的背后是二皇子,他不允许自己进宫做官。现在的江袭舟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办法反抗二皇子,若是被卖进宫中,那他这辈子又会完蛋。
虽不知这鬼怪为何救他,可江袭舟仍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自救的机会。
“谁啊!”男人不耐烦地打开门,站在门的阴影里,见一瘦削男子站在门外,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没娘养的东西,敲什么敲啊,找死啊!”
江袭舟陡然一惊,不是她……
“死了都投不了猪胎的东西,不说话死别人家站着去,今天打烊不割了!”男人嘴里冒出一堆糙话,听得江袭舟眉头一皱。
嘭——木门猛地被关上,浮沉的灰尘荡漾在夕阳里,江袭舟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天,长发被风吹起,你是谁,我又该去何处寻你……
“那小子在那,抓住他!”
身后传来同窗吵嚷的声音,江袭舟抿着唇角,青紫的身体不允许他逃掉,他只好又掉进蜘蛛网里,重走上一辈子漆黑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手脚又被死死抓住,脸上也被扇了个巴掌,江袭舟回头看了眼木门,眼神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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