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系统快救我！”

叶幸树紧闭双眼，像被人抓住后脑的头发死命往后拽，灵魂也在瞬间被吸了出来，再次睁眼，她穿着干爽的宫女衣裳漂浮在半空中。

身子像落叶般荡了两下，叶幸树睁开眼，在脑海里叫着系统，可惜无统回应。

眼睛悄悄往上飘，忐忑地望着身着明黄衣裳的天子，见他丝毫没反应，叶幸树悄悄抬起手朝众人晃了晃，这才知道自己真成了鬼魂。

皇上紧缩眉头，威严的嘴角向下撇，闻言不由得皱眉道：“江袭舟，朕允许你徐徐说来。”

江袭舟裹身的青衣被寒风吹得发寒，略狭长的桃花眸里含着红血丝，潮湿的手心按在石板上，胳膊随着凛冽的风瑟瑟发抖。

“回禀圣上，学生有冤，熊俊打断我的手脚，勾结刀匠叶树谋害学生，学生有人证物证，请皇上明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状元郎被害并非小事，他们是官员的预备役，若是连新科状元都敢害，那宣朝真是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皇上，不可听信谗言呐！”

熊俊闻言脸色阴沉，连忙跪下为自己开脱：“皇上，臣冤枉，半月前臣奉命选太监入宫，这小子心术不正偷了臣的扳指，臣也是按照教习坊律法处置，并无不妥，当日应公公也在场，他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他可以作证！”

“谗言？既然你们二人都有证人，去传唤证人，朕倒要看看谁说的话是馋言。”

皇上沉着脸，徐步往回走，轻轻敲了敲龙椅示意大太监们行动，满朝文武皆惊地跪下，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叶幸树飘荡在半空中吃瓜，看着忙忙碌碌满场乱跑的太监们，不由得共情了片刻打工人，叹了口气。

“系统，你在不？”叶幸树在心底喊了两声系统，见没应答，心里不由得泛起一层空旷的孤寂。满场活人，只有自己是个游魂，那种不真实的虚无感又涌上心间。

“叮咚——”

身侧的黑洞撑开，一个小虎崽子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叶幸树被系统短路的刺耳电音弄得全身发颤，她捂住耳朵，只见小虎崽子扯着她的裙摆：“宿主你好。”

叶幸树缓缓睁开眼睛，弯下腰惊喜地戳了戳小虎崽：“你是系统？”

小虎崽像猫咪一样哼唧一声，声音没了机械音，变成了幼稚小孩音，可惜这小孩的声音冷得跟人机一样，一点也不可爱。

“请宿主注意，游魂时间只能有一天，若是继续找不到身体便会魂飞魄散。”

叶幸树捏住小虎崽子胖嘟嘟的身体，拖长声音：“那你快找啊，如果我出事了，你不也得完蛋？”

小虎崽琥珀色的眼睛恨恨地瞪着叶幸树，它不吭声，死命挣出她的手，一声不吭地拉开一人一兽的距离。

“不是，你不是我的系统了吗？跑什么？”

不同次元里，叶幸树飘在半空满场逮虎崽，严肃的弄梅堂乌泱泱跪着一群人，江袭舟垂着脑袋跪在寒风里，身侧的香静静地燃烧。

几个大太监领着来人跪在弄梅堂口：“启禀皇上，人带来了……”

叶幸树逮虎崽的身影微微一顿，瞧见一瘦小的人跪在堂扣，定睛一看，这不是小久吗？

江袭舟的眼眸微微一动，朝身后瞥去，那名眼角有疤的宫女正磕着脑袋趴在石板上一动不动，小久身边却有一抹青色的身影转来转去，是她！她怎么逃出来了，鬼怪不都是害怕阳光吗？

漆黑的眼眸蓦然一亮，江袭舟垂下眼，听见小久哆嗦道：“草民见过皇上！草民是来为状元爷作证的，一切都是熊大人一手操纵的！”

“小味！我平日待你不薄吧，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为何血口喷人？”熊俊托着大肚子，胡子乱飞在空中，活像一个带须泥的大胖萝卜。

江袭舟直起身子，讥讽道：“熊大人，遇事别急啊，学生还想知道您为何无端陷害学生，打得我手脚皆断……”

“是啊是啊！”叶幸树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附和了几句，虽然无人在意，可她很满意这种观影方式。

她愤恨地瞪了眼礼部侍郎，抱着小虎崽系统坐在一旁吃瓜，她捏了捏小虎崽的肉垫：“系统，江袭舟能搞定他们吗，感觉怪吓人的。”

“请宿主自重。”虎崽抽回爪子，趴在叶幸树膝盖上冷冰冰地回答，“系统正在帮您物色新身体人选，请勿着急。”

“这一次给我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我可不要继续变成大胖子恶心男！”叶幸树捏住小虎崽的耳朵，威胁道，“知道了吗？”

小虎崽暗暗挣扎，叶幸树指着熊俊：“你看看，我这么貌美如花，穿到他身体里像样吗！”

只见熊俊气红了脸，小久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印信，又低下脑袋。

“皇上，这是熊大人收礼塞太监进御前的来信，他拿我哥哥的命威胁我找刀匠谋害江公子，并往死里打江公子，小人做了之后，熊大人竟打算杀了我，没想到误打误撞是哥哥替我死掉，请皇上明鉴，小人哥哥的尸体还在城郊娘娘庙的枯井里，求皇上明察！”

熊俊闻言面若死灰，他死死盯着小味的脸，不，这张脸是小久的！

小久不是骗他归乡了吗？他何时处死小味，小久又何时背叛自己的，他全无所知。可小久手里的印信却是实证，他的仕途完了……

大太监托着小久手里的印信，弯着腰递给一脸怒气的圣上。状元郎进宫当太监本就是宣朝丑闻，他皇上夺了印信，拆开粗略看了一眼，竟低低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一千两白银一个太监？恐怕不止吧——”皇上重重拍着龙椅，鹰眼眯起。

皇上冷喝一声：“今年北方大旱，多少流民吃不饱穿不暖，到了朕身边，一个太监值一千两！”

应公公闻言连忙跪下，声音颤抖着哀嚎：“陛下息怒，奴才不知此事，上次熊大人带着人来教习坊，奴才亲眼看着熊大人塞了扳指进去，教习坊的太监们都可为奴才和江袭舟作证。”

“来人！”

皇上将印信扔进大太监怀里，厉声道，“此事绝不姑息，革熊俊官职，查江袭舟被冤案，去江袭舟奴籍，即日起启用司礼监，朕念江袭舟无故受冤，准其调入御前，职位待定！”

“皇上，皇上！臣冤枉啊！臣冤枉……”

“谢主隆恩……”江袭舟的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眼底一片猩红，拳紧紧攥起。

启用司礼监？新部门刚开业，江袭舟简历如此完美，肯定能捞到大的，叶幸树闻言朝江袭舟投去赞赏的目光，她只是稍微帮了一下男主，没想到他竟能如此争气。

小虎崽扒拉着叶幸树的裙子，声音冰冷且幼稚：“宿主您好，请紧跟男主江袭舟身后，不要离开他半步，否则会被书中世界当成外来者踢走。”

一听这话，叶幸树连忙飘荡在江袭舟身边，只可惜怀里的小虎崽不满意自己被抱住，总是想方设法地往外逃。

“别跑！小虎咪你跑啥！”

沉闷的弄梅诗会原地解散，皇上震怒回宫后，许多人围着江袭舟搭话。

江袭舟被众人围住，漆黑的发黏在额角，薄唇苍白地抿着，昨日他还是一条落水狗，今日却得到如此多人的巴结。

目光飘忽，江袭舟一边敷衍回话，一边回头寻找那女子的身影。

刚刚落水的两名宫女早就回了宫，看来她又走了……江袭舟心里涌上一丝失落，就在他有些无力地耷拉着眉眼时，一阵清脆的女声从耳边传来。

“啊呀，虎咪大人，求求你给我抱抱吧，姐姐不是坏人哒！”

眼眸微微一亮，江袭舟全身如过电般扬起脑袋望向半空，只见那只无名女鬼正飘在半空中，对着一团空气自言自语，甚至还对那小团空气又抱又捏，粉嫩的嘴唇微微扬起，像柔软的粉月季花瓣。

江袭舟皱着眉，难道空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可他却看不见？鬼神之外还有鬼神？

一阵莫名的低落涌上心头，她那样帮他，为何不像这些人一样来他这里和他说话？

“江公子——”

“二殿下万安。”一众王公大臣朝二皇子行礼，江袭舟掩住眼底的恨意，朝二皇子行了个规矩的太监礼。

“唉——江公子冤屈洗净，日后便不是太监了，快快请起，大家也别逮着江公子不放，快让他回去换换衣裳罢……”

二皇子模样周正，待人接物总让人找不出错来，说话也带着一丝温润。

江袭舟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出半分恭喜，他敛着眉眼：“谢殿下隆恩。”

若是上辈子，他定会被二皇子蒙骗，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江袭舟了，二皇子看似替他说话，实则又提起他的太监身份，揭开他丑陋的内里给外人看。

此刻的二皇子应当是知晓自己身份的，江袭舟垂下眼，稍稍抬眼看了一眼二皇子，他们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何二哥上辈子会害他到这样的地步。

“来人。”二皇子将一旁小仆端来的赏赐塞给江袭舟，笑道，“这是诗魁的赏赐，你入了御前日后就是父皇的人，冬天快来了，多买两件冬衣穿着。”

江袭舟谦卑地捧着赏赐，掩住眼底的青黑：“谢殿下隆恩。”

叶幸树正躺在半空中抱着虎崽，一人一统暂时休战，虎崽躺在叶幸树怀里，淡淡提醒：“江袭舟快走了，跟上。”

“来喽……”叶幸树已经掌握了阿飘的驾驶方式，她飘着身体绕在江袭舟身边，想象自己此刻是下凡腾云驾雾的美艳仙女。

江袭舟则一声不吭，几乎是逼自己不扭头看这只阴气和活泼并存的女鬼。

就在他垂下眼眸的瞬间，忽然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女孩杏眼微微睁大，眼馋地看着江袭舟怀里露出的金条。

“真金唉，这得买多少房……”叶幸树虚着手架在江袭舟肩膀上，试探着往他怀里摸金子，“啧，真的碰都碰不到哇。”

江袭舟的心跳莫名跳得很快，看着身前乱摸的白皙小手，他稍稍停下，却见那只手瞬间缩回。

叶幸树总觉得周围冷飕飕的，杏眼微微一转，有些悻悻地揉了一把小老虎，在心底悄悄对系统说话：“虎咪，我怎么感觉他能看见我？”

“你的错觉。”虎崽嫌弃地拍开叶幸树的手，跳下来跟在江袭舟脚边。

好可恶！叶幸树叉着腰，指着江袭舟脚边小老虎毛茸茸的背影，拖长声音控诉它：“太讨厌了吧，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啊，无视我，不理我，还用那样仇恨的眼睛看我，你知不知道我会伤心的！”

江袭舟心里一紧，嘴唇微微张开刚想说他没有，却见那女子正盯着自己的脚说话，又抱起一团空气。

“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不重重捏你了，对不起虎咪……”

原来不是对他说的，心里又莫名涌上一层失落，江袭舟加快脚步，企图撇开这只扰乱他心神的鬼怪。

叶幸树见他走得快，连忙提起裙摆腾到他身边：“唉——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