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老宅的黛瓦,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书房里,暖黄的灯光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周文轩看着沈惊澜手机屏幕上那个从书楼楼梯下拍摄的诡异符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儒雅从容荡然无存。
“这……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从未在老宅里见过这个符号。”
沈惊澜没有回答,而是将一份初步分析报告推到他面前:“周先生,我们初步判断,老宅内的异常并非简单的‘闹鬼’,而是多种因素叠加的结果。其中,这个符号的出现,让事情变得复杂。它可能与一个我们正在调查的、具有高度危险性的组织有关。”
陆知遥静静地坐在一旁,观察着周文轩的每一个细微反应。她能感觉到,周文轩的恐惧并非伪装,但在这恐惧之下,还隐藏着某种……愧疚与逃避。
“周先生,”陆知遥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老宅的‘回声’,往往源于未被妥善安放的过去。尤其是‘颐心斋’,那里的悲伤几乎凝成了实质。要解决这里的问题,我们需要了解真相,尤其是关于您曾祖父周怀安先生晚年的经历,以及……这座宅邸是否曾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悲剧?”
周文轩双手紧握,指节发白,沉默良久。窗外的雨声更急了,仿佛在催促着他。
“家族里……确实有些不愿提及的旧事。”他终于艰难地开口,眼神有些恍惚,“我曾祖父周怀安,曾是家族的骄傲。他中过举,后来又兴办实业,眼界开阔。但在他四十岁那年,也就是光绪末年,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我那位从未谋面的姑奶奶周婉如,年仅八岁,在后院书楼附近……意外溺亡在了连接河道的一个小水塘里。”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痛苦之色:“自那以后,曾祖父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疑神疑鬼。他辞去了所有社会职务,将自己封闭在这座老宅里,尤其禁止任何人靠近书楼和后院那个早已被填平的水塘。他曾留下遗训,要求后代务必守住祖宅,但不得深究他晚年之事,尤其不能轻易改动书楼的结构。”
“意外溺亡?”沈惊澜捕捉到关键点,“具体是怎么回事?当时没有下人在场吗?”
周文轩摇了摇头:“记载很模糊。只说是在一个雨夜,婉如姑奶奶不知为何独自跑去了书楼,等下人发现时,已经……而且,发现她的地方,并不是水塘边,而是书楼一楼的楼梯下!她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当时书楼里根本没有水!这件事成了家族禁忌,鲜少有人提起。”
楼梯下!浑身湿透!这与他们发现的划痕和孩童的灵异现象完全吻合!
陆知遥与沈惊澜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那孩童的笑声与啼哭,极有可能就是这位早夭的周婉如。
“那么,这个符号呢?”沈惊澜再次指向手机屏幕,“您确定从未在任何家族记载或老物件上见过类似图案?”
周文轩凝神细看,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回忆。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曾在我曾祖父留下的一本私密笔记的扉页上,见过一个有点类似的,但……没这么复杂,也没这么……邪气。那本笔记和其他一些他的遗物,都锁在老宅的库房里,几十年没人动过了。”
库房秘辛
周家的库房堆积着数代人的杂物,尘土厚重。在周文轩的指引下,他们找到了一个标记着“怀公遗物”的樟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些旧书信、账本、以及几本线装笔记。沈惊澜戴着手套,小心地翻检着。很快,他在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扉页上,找到了一个用朱砂绘制的、与书楼下符号有五六分相似的简易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镇魂安宅,勿动勿念”。
“镇魂?”周文轩愕然,“我曾祖父怎么会画这种东西?”
陆知遥接过笔记,指尖拂过那朱砂图案,一股微弱的、试图“封禁”与“安抚”的能量残留感传来。“这并非邪符,更像是一种……不完整的、仓促之下绘制的保护性符文。你曾祖父,似乎在试图用他并不精通的方式,保护这座宅子。”
她继续翻阅笔记,里面的内容大多是日常琐事和商业记录,但在光绪某年(正是周婉如溺亡那年)的几页,字迹变得潦草而混乱,充满了痛苦与自责:
“……悔不当初,轻信妖人…… ‘永生之宴’?皆是虚妄!皆是诅咒!…… 婉儿,为父对不起你…… 它们还在,水声,笑声,它们不肯走…… 唯有此法,或可暂保家门安宁……”
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后面被撕掉了数页。
“永生之宴?妖人?”沈惊澜目光锐利如鹰,“周先生,您曾祖父是否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参与过什么特殊的……团体或仪式?”
周文轩茫然地摇头:“从未听说。家族记载中,曾祖父一直是以开明、务实著称的。”
线索似乎指向了周怀安晚年一段不为人知的、与神秘力量接触的经历,而周婉如的“意外”死亡,极有可能与此有关。那个复杂的邪异符号,是否就是“妖人”所留?而周怀安仓促绘制的保护符文,并没能完全解决问题,反而让某种东西被不完全地“封存”在了宅邸深处,历经百年,终于开始失控。
镜影重现
为了验证猜想,入夜后,陆知遥决定再次探查书楼,并带上了那面曾用来与镜像空间沟通的唐代海兽葡萄纹铜镜。
书楼内,阴冷更甚往日。陆知遥将铜镜悬于楼梯下那划痕与符号的上方,以自身灵力催动。
镜面不再是水波荡漾,而是如同电视屏幕受到强干扰般,爆发出大片的雪花噪点!噪点中,扭曲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烁:
—— 昏暗的烛光下,几个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围着一个小女孩(正是周婉如的残影)举行着某种仪式,地面上刻画着与那邪异符号同源的阵法!
——周怀安愤怒地冲进来,打断了仪式,与那些身影发生争执拉扯。
——混乱中,小女孩惊恐地跑向书楼,一个斗篷人追了上去……
——画面最后定格在楼梯下,小女孩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绝望地看着上方某个逼近的身影,发出无声的呐喊……
影像戛然而止。
陆知遥收起铜镜,脸色凝重。周婉如绝非意外溺亡!她是被卷入了一场邪恶仪式,并因此丧命!那些斗篷人,极可能就是周怀安笔下的“妖人”!而那个邪异符号,便是他们留下的印记。
“仪式被打断,但某种联系已经建立。”陆知遥对沈惊澜说,“周婉如的残魂因极大的恐惧和冤屈,与这邪阵的力量以及水(可能是仪式媒介)产生了畸形的融合,被禁锢于此。百年来,她的残念与那邪阵残留的力量相互影响,渗透宅邸,形成了‘情绪污染’和时空印记。周怀安的保护符文延缓了过程,但未能根除。”
“而那些脚步声、官服人影……”沈惊澜沉吟道,“可能是宅邸本身记录的其他历史片段,被这混乱的能量场激活了。”
真相的轮廓逐渐清晰,但核心的谜团依然存在:那些“妖人”是谁?他们的“永生之宴”究竟是什么?为何选择周家?那个邪阵的目的又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彻底净化这座老宅,让无辜的魂灵安息,并消除那危险的邪阵残留?
陆知遥将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后院,那个已被填平的水塘位置。
“关键,或许就在那里。”她轻声道,“那里,是仪式的起点,也是终点。”
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冷月从云层中探出,将清冷的光辉洒在古老宅院之上,仿佛为接下来的探索,拉开了最后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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