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和纱有点排斥受别人帮助,但要在出状况时恰巧有人伸出援手,也会心怀感激地接受。

可这跟故意设陷阱是两码事。

一次两次还好,夏油杰今天几乎是一直在布阵。

她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上的生活经验的确有缺失、也介意别人知道,可客观来说,这不是什么缺陷吧?

一生下来就是天才的人是罕有的,更多人习得技能是依靠后天练习。这是非常单纯的事。一遍遍重复来增加熟练度,最终完全掌握某项技能。学业也好、运动甚至战斗也是,花费时间才会有所收获。

甚至就连得上天厚爱的天才,刚生下来也是小婴儿,要花费数年时间吃饭睡觉、身体才会成长能发挥潜力的程度。

和纱很纯粹地信任着努力的作用。

或许也因为她自己并非天才的缘故在,可比起埋怨已然是现实的东西,接受现状去改变不是更好吗?

她在校的对外形象堪称完美,除了优异的学业和运动成绩外,像花道、书道、弓道等等都拿过奖项,必备的小提琴钢琴之类更不必说,虽没到精湛的地步,但也算优秀。

一切都是背后千百次练习的结果。

夏油杰的态度很可亲没错,但那种刻意照顾的态度,就好像强调这是某种可怜不足似的让人火大。

更遑论他是故意的,表现得亲切、「不经意」提起自己的过去……都是在为达成后面的目的做铺垫。

虽说帮助是真的,他过去的遭遇不愉快也多半是真的,但拿出来这么用就像在米饭里吃到沙子一样叫人不舒服!

明明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总不能因为违规收养了两个女儿就跟她摆起长辈的谱吧?

和纱心里很不高兴,干脆也开始学他那一套。

反正都是展露弱势的一面来拉近距离,谁不会啊。

让他在以为关系取得突破的瞬间、抛出那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果不其然,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问到敏感话题,他下意识的表情暴露了一切。

和纱问的很省略,但夏油杰知道那些信息、自然会在心里补全。

「那时候我父亲是不是已经死了。」

——去年圣诞节,她去盘星教见栖川正人时,栖川正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和纱怀疑这件事有段时间了。

去年12月25日、也就是圣诞节当天她去盘星教拜访,是提前一周打电话过去预约过的。

当时接电话的女秘书很客气,听完她的来意后一口答应,约好在25日他们教祖对外布教时接待她,并引她与栖川正人见面。

也因为秘书这种通情达理的态度,即使约在圣诞节早上,和纱也愿意相信教团方面是真有什么不便,善解人意地答应了。

去年的12月25日还是星期五,工作日。

那天初中的学生会还有事,身为学生会长的和纱是一大早先去了学校后、才又找机会溜出来,去做头发换衣服,最后穿着足够正式也非常单薄的和服去了盘星教。

结果盘星教变卦了。

到了地方,司机怎么去敲门都没有人应,把和纱晾在了外面。

和纱一是咽不下这口气,二也是临近新年、必须要见到栖川正人。于是让司机先驾车离开,自己在外面找地方硬等了三四个小时。

盘星教大概是误以为她已经坐车走了,到了正午混在信徒中进去,然后不顾阻拦直接闯进了夏油杰的房间。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当时见到和纱,无论夏油杰还是那位接受她预约的秘书都面露惊愕。夏油杰倒是很快调整好态度,道歉说内部传达出了纰漏,然后就在自己的房间礼貌地接待了她。

但和纱仍没见到父亲,因为夏油杰说他也不知道栖川正人去了哪里。

栖川正人作为成年人,是有掌控自己行程的自由的。夏油杰这样说,和纱无从证伪也无从反驳,对方又是笑脸相迎,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然后又过了两天,父亲常住的酒店来人报丧,说栖川正人在房间去世了。

那家酒店就在盘星教总部附近,会入住的客人大多是盘星教的信徒。就像栖川正人,尽管常年不回家、却在那家酒店有长租的套房。

和纱怀疑父亲死的蹊跷,除了财产状况异常外,还因为那家酒店是盘星教控股的。

虽说现代公司制度提倡公私分明,可放到实践中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说句不好听的,作为股东的盘星教想搞点小动作可太容易了。

事后和纱困惑的点在于、既然那名秘书已经答应了约见,为什么会当天变卦?

此前她与盘星教从未有过接触,总不至于是隔空恨上她了、所以特地把她叫过去耍一通吧?更何况会面请求是她提的,盘星教方面怎么能预料到她会过去?

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就是从她致电到会面当天这一周内、发生了什么变故。

和纱思考了各种可能性,最终觉得父亲的死亡时间可疑。

因为酒店的人说,栖川正人是独自在房间去世、服务人员接连几天没见到过他才起疑心,想起去他房间看看,这才发现了尸体。

那时候又是冬天,不开取暖设施的话,从尸体状态上很难看出端倪。

再说警方也证明了是急病死,那时候临近新年,和纱忙得焦头烂额,怀疑死因和死亡时间时尸体都已经火化了,根本无从查起。

这个疑问一直亘在她心头,今天终于抓住机会问出来了。

夏油杰虽然没回答哪怕一个字,但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去年12月25日,在和纱前往盘星教时,栖川正人就已经死了。

得到这个答案,哪怕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和纱仍难免心绪动摇。

她还记得去年那时的心情,当时她还想,聊过正事后问问父亲新年回不回家里吃饭。母亲在年饭菜单上添了道雪蟹,他要不要也加点什么东西?

父亲可能会垂眼思考一下,让她加道菜。也可能笑着摆摆手,说今年也不回去。

和纱唯独没想过,那时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能问出这点来已经不容易,和纱没再看夏油杰的反应,自顾自向前走。

然而走了没多久,夏油杰又赶了上来,说:

“抱歉,你的父亲的确是在25号以前去世的。但不是我动的手,他是……因为基础疾病去世的。”

和纱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基础疾病……这不还是和警方给的证明内容一模一样吗。说栖川正人是因为急性脑综合症发作、没有及时得到救治而去世的,这种说法真是一点也无法让人相信。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能从夏油杰这里听到别的。

因而在夏油杰说出那句话后,和纱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自顾自往前走。

夏油杰也不气馁,他接着道:“这是真的。”

“几年前,你父亲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咒灵的存在,又听说了我是咒术师,就加入了盘星教。他实在太在意咒灵的事了,隔三差五就要人帮忙袚除诅咒,从加入后一直如此。”

“盘星教的信徒很多,咒术师却少。即使算上我,也不超过十个人。我们人手不足,不可能随时满足他的要求。去年我太忙了,没能及时与他会面。大概是这件事刺激了他的精神,在圣诞节前一天,他突发疾病去世了。”

事出突然,节点又太巧了,临时通知栖川家会显得可疑。负责处理这件事的菅田真奈美就瞒了下来,决定第二天放栖川和纱鸽子。

按菅田真奈美的设想,和纱在门外等上一会儿、自己受不住冻就回去了。

但她没想到,和纱的身体素质比超人也弱不了多少,硬生生撑到中午闯了进去。

黑发的青年很诚恳地说:“后来我觉得事情已经发生,没能把真相告诉你,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但也希望你能相信,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和纱没理会他的这番话,而是说:“我的父亲知道「咒灵」的存在?”

“是的,或许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吧。”

和纱点点头,又说:“我父亲虽然有基础疾病,但他也是个普通人。既然他会因为知道咒灵存在而日夜不安,你为什么会想将「咒灵」的事情公之于众呢?这难道不会引起更大混乱吗?”

“……不一样的,”夏油杰停顿了片刻后,回答道,“咒灵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但也要怨恨达到一定程度才会产生,否则世界就被咒灵淹没了。”

“只要正确向人们传递了这个观念,大家接受了,非但不会引起恐慌,还有助于抑制咒灵的产生。然而现在,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就算正人先生能控制住自己的念头,他身边的人每时每刻也都在产生负面情绪。”

说到这里,青年叹了口气,狭长的双眸中带有莫名的冰冷与疲倦:

“白布与一盆污水,不管我们咒术师把布清洗得多干净,它被放进污水的那一刻、立刻就会被染脏。”

“无论多拼命地工作、袚除多少咒灵,只要这个世界还在源源不断地产生咒灵,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无用功。白白牺牲同伴、浪费精力而已……你能理解吗?”

“……”

和纱没有说话。

她倒不是被说服了,而是夏油杰在说刚刚那些话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身上的诅咒气息随之浮动,仿佛深海暗涌。

和纱没有当场拔刀相向,已经是理智克制过的结果了。

夏油杰以为她只是不感兴趣,没再继续多说下去,很快收敛情绪对她笑笑:“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主动结束话题,和纱自然也不纠缠。

两人回到住宿的旅店,夏油杰出去又开了一间房,第二天有当地盘星教的教徒派车过来,送两人回了东京。

夏油杰没有急事,提出先送和纱去会场观看比赛。

抵达时间比预计要早,会场周围参赛学校的入场还未结束,街道上有很多巴士和身着各色制服的学生。

为免交通拥堵,距离会场还有一段路时,和纱就下了车。

夏油杰目送她穿过人群,在路边与一名身着白色衬衫的黑发少年汇合。

那名少年看起来也是高中生,身量比栖川和纱要高。两人似乎是熟人,交谈了两句后,结伴朝会场走去。

夏油杰透过车窗注视着两人的背影。

那名少年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走出一段路后忽然回头,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车的方位,与夏油杰四目相对。

“——!”

他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转回了头。

夏油杰笑笑,升起车窗离开了。

而后回到盘星教,他立刻叮嘱菅田真奈美去详查栖川和纱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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