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皓月便起身梳洗,她平时因为接触文墨较多,经常穿着深色的衣裙,今日换上一身浅黄色衣衫,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黎晓晓一直跟在她身边,“我们月月真漂亮,以后要多穿这些亮色的衣裙,平日里穿得太朴素了。”
皓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母亲您这是王婆卖瓜。”
黎晓晓摇头,“才不是,月月你容貌本就是绝色,”又嘱咐她,“别害怕,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你想做什么想说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说去做,不要太过拘束自己。”
皓月轻笑,“谢谢母亲,您放心,我可以应付。”
皓家学堂放一天假,皓父带着皓知文皓知武等在门外,身边还有一辆马车。
县太爷住在县衙后院,离家里不远,但皓父惟恐国公府中人看轻皓月,所以用了马车,他们家常年漂泊在外,是置办了马车的,虽然这两年安定下来,马也已经老去,但是一家人舍不得卖出去再让马受苦,便也一起安置下来。
这马名唤轻云,不太符合它的形象,是年幼的皓月取的名字,皓月看到它又想起曾经家人因为她不得不漂泊不定,她上前摸摸马的鬓毛,“轻云,你好像有些胖了,得出去走一走。”
皓知文也笑着应声,“知武最爱和轻云一起散步,轻云却还是瘦不下来。”
皓知武闷闷的不吭声,就算妹妹真是国公府嫡女就一定要回去吗?回去还能读书吗?
皓知文戳他,“忘记我和你说的话了。”
妹妹此去可能就不得见了,一定要笑,要开心,皓知武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皓月点点他,“哥哥怎么不说话,难道知道我并非亲生便不认我这个妹妹不成?”
皓知武连忙道,“怎么可能,我恨不得你不回去才好!”
这话一出口,皓知文脸色也有些不好,这一去,便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皓月笑他们,“不许这样,我若是走了还要靠你们宽慰父亲呢,你们都这样,我怎么放心把父亲交给你们。”
皓父听得眼眶湿润,他会驾马,但怕人看轻皓月还是请了马夫驾马,“月儿上车吧。”
皓月不想告别,“别这样,今天我肯定要回来的。”
皓知文皓知武脸上就有了喜意,皓父也轻松了一些,“好,能在家里多住几天也好。”
又嘱咐道,“今日和国公爷国公夫人见面,一定要恭敬柔顺,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又道,“月儿上车吧,男女有别,我和你哥哥骑马跟在你身边。”
他们骑的三匹马是借来给皓月撑场面的,皓月知道父亲的心意,她应了一声,坐上马车往县衙而去。
如今天色尚早,街上行人不多,马车“哒哒哒”地走过,在县衙后院县太爷住处的正门处停下,此时正门大开,门房早得了吩咐侯着,安国公也在门口等候,另还有国公夫人派来的四位丫鬟翘首以盼。
看着马车快到了,丫鬟里的墨兰便飞速奔回送信去了,剩下三位则略略休整衣衫迎了上来,“大姑娘还请下车,夫人在正堂等着您呢。”
安国公却是向皓父三人而去,自有下人上前帮忙牵马,安国公便与皓父寒暄起来,又称赞皓知文皓知武少年英杰,“皓兄弟教导有方。”
皓父连忙谦虚道,“安国公过誉了。”
皓月下车看见迎上来的三人笑笑,“今日我和父兄三人一同前来叨扰,麻烦你们了。”
墨菊听她称呼心里一沉,忙道,“姑娘言重了,夫人日盼夜盼只等着您回来呢,今日早早便起身洗漱,已和县夫人在大堂派了好几波儿人来瞧呢。”
又行礼介绍道,“奴婢是墨菊,这是墨桃,墨杏,还有墨兰也一直侯着姑娘,方才看见姑娘的车驾回去报信去了。”
皓月笑着点头,“叨扰了。”
她耳朵注意着皓父那边的动静,见安国公亲自来迎,又言语客气,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测,安国公府奴仆成群,只怕互换婴孩错在国公府。
在墨梅三人的指引下,一行人往正堂而去,安国公没有在皓家人面前父女情深,只说先去见过你母亲,皓月应是。
安国公玉身长立,容貌俊美,国公夫人也是端庄秀雅,面容姣好,黎晓晓道果然如此,要不怎么能生出皓月如此绝色的美人。
思绪未落,就见一位贵妇人在仆妇的簇拥下迎了上来,“我苦命的女儿,这些年可是受苦了。”
皓月微微一笑,“谢谢国公夫人关怀,只是豪门世家自有锦衣玉食之妙,市井布衣却也有尘世烟火之乐,父母慈爱,兄长呵护,皓月这些年过得很好。”
这话一出,被落在旁边的安若月不可置信地看向皓月,她怎会如此看得开?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没想到却是如此落落大方,她又向皓家人看去,皓家父子三人皆是读书人,家风清正,虽未有功名,却自有正气。
他们的教育很成功,这姑娘通身的书卷气和大方劲儿让人很容易忽视她初显绝美的容颜。
哪怕只是一个照面,安若月也能看出皓月并不想回国公府,她说她在皓家过得很好,如果没有互换,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太差对吗?
安若月觉得心里有一块儿大石头落地,这些天的提心吊胆终于缓和了一些。
国公夫人一怔,眼泪珠儿滚落下来,“你可是怨母亲,母亲无能,不能护住你,那薛姨娘是你祖母的侄女,在后院很有些势力……”
皓月心道果然如此,她摇摇头,“不曾怨您。”
安国公轻咳,示意外人在此,不要多言,又分男女席面招待皓家人。
黎晓晓跟着皓月,“月月,你对国公夫人好点儿,她也挺可怜的,丈夫有姬妾,妾室还是婆婆的侄女,应该很不好过吧。”
皓月无奈,并非她不给国公夫人面子,而是该说清总是要说清的,否则皓家不是要白白背负罪名,事实就是她确实不曾受苦。
其实她在皓家是享福的,能像男子一样读书写文章,家人也不曾丝毫嫌弃她脸上的顽症,又带着她四处奔波只为求医。
只怕在国公府,她不会有这些机会,旁人觉得她从锦绣堆落在皓家必然是受苦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这里的收获远远超过金银之物。
不过到席间国公夫人夹给她菜时,皓月还是动筷吃掉了,“很好吃。”
国公夫人便不再进食,只顾着给她夹菜,皓月无奈,换公筷夹了一筷鱼肚上的肉放在国公夫人盘中,“别只顾着我,您也吃。”
国公夫人就笑起来,看到安若月心里又有些不忍,皓月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笑道,“这便是姐姐吧,饭后有空我们姐妹一起消食。”
差不多是同一时辰出生,还真不知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安若月看到她眼里的善意也笑着接话,“好,饭后一起去后院走走。”
安国公夫人就放下一半的心,看着是能和平相处的。
饭后安国公和皓家父兄去书房,安若月没带丫鬟和皓月在县府后院散步,还跟着一个不放心的黎晓晓。
走到僻静处,安若月停下脚步看向皓月,“你不怨我吗?”
皓月奇道,“我为什么要怨你?”
安若月眼睛里有打量,“我代你过了十二年富贵的生活。”
黎晓晓碎碎念,“富贵就好吗?我昨天晚上都过来打探过了,安国公和国公夫人关系紧张,此为父母不睦;安国公老夫人偏爱自家侄女生的孩子,此为祖母不慈;家里唯一的嫡子还是个草包,此为兄弟无力。更别说其他的奇葩事,我说出来都嫌脏了你的耳朵。”
皓月听着母亲的碎碎念心里一暖,她看向安若月笑道,“我已经解释过了。”
安若月觉得她此时太过幸福的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睛,“家里……很好吗?”
问起了皓家,皓月只淡淡道,“父兄都好。”
安若月不曾向父兄问安,态度很明显,皓月也并不热衷于和她介绍皓家事。
又表明自己的态度,“既然你我互换之事起于国公府后院,无论如何,我要先向你致歉。”
安若月心头一震,她……真的这么想吗?
皓月也不管她的反应,“我很满意我这十二年的生活,父母恩爱,哪怕母亲去后父亲也不曾再娶,家兄呵护,两个哥哥都很照顾我,大哥稳妥,二哥单纯,我幼时生病,父亲会放下科考大事带我求医,母亲会抱着我哼唱好听的民谣,大哥怕我无聊会摘花布置房间还讲故事给我听,二哥恐我苦闷会背着我在院子里转圈或者捉好看的蝴蝶给我……家人对我视若珍宝。”
“得知此事后,我曾怕自己偷掉你的幸福,如今看你似乎也有自己的收获,我便放心了。”
“你说你代我过了十二年富贵的生活,那我也代你过了十二年幸福的生活,既然此事与我们双方父母无关,只是外人恶意替换,你也不必如此不安。细究起来,此事祸起国公府后院,安国公和国公夫人治家不严才有此祸事。”
安若月呆呆地看向她,皓月笑道,“父母兄长对我有教导之情,爱护之义,此事皓家又是平白遭祸,无一丝错处,所以你如果自己选择留在国公府,那么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就是什么样子,只要你不触及到我的底线,我因皓家的原因,对你只会有帮扶,不会有算计,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说完皓月便和她道别说要去找国公夫人说话,安若月望着她的背影想起的却是京城里有名的谦谦君子,她的背影和那些背影渐渐重叠起来,安若月发现自己的视线被水雾模糊成一片。
是不是,真的会有人不在乎外在的荣华富贵?他们像竹子一般,青翠挺拔,立无世外,不折腰于外物。
如果没有互换,她也会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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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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