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时间到此为止了呢。游戏结束了哦。"
太宰将所有尖锐的、冰冷的刺,都裹在了清朗明快的语调下:“中也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不会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吧?所有的算计,我都知道哦。”
沉默肆意蔓延,像乌云压顶,无声翻滚。
我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心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的恐惧像上涨的洪水,将我一寸寸淹没。
——我会死吗?他们会杀了我吗?以报复叛徒那样,最为残忍的手段,杀了我吗?
脑海里就这样浮现出了那一具具脑浆迸裂的尸体。
心脏被子弹贯穿的痛楚再一次席卷了全身,指头痛到蜷缩,小腿开始痉挛,在这一刻我似乎整个人被触发了什么应激反应,我真佩服我自己还能站立在原地。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天人交战’。
脑海里一边浮现出太宰治他粘人撒娇得抱着我,柔软蓬松的头发蹭着我的脖子让我发痒得直笑。
一边又浮现出他噙着冰冷淡薄的微笑,眼底只有漫无边际的死夜,他漫不经心地扣动扳机,三发子弹带走了一具原本还鲜活温热的生命。
——其实一发子弹就足够了。可是他……射出了三发。
唇角噙着的那抹笑连弧度都没有丝毫改变。
我记得录像带里他温柔又冷酷的转身,连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又想起来了那天我和中原中也依偎在沙发上,我枕在他的膝盖上舒服地闭上眼睛,湿哒哒的头发被他撩起,燥热的风从吹风机拂面而来,还有他心血来潮落在我唇边的那个吻。
可与此同时,我又无法控制的不去联想到他是如何‘仁慈’又冷酷的朝那团血淋淋的人形扣下了扳机,一枪崩碎了他的头盖骨。
我无法不去记起那天他是如何轻蔑冷笑着说:“啊,是那群渣滓啊。”
他们从来不是什么……柔弱而嚣张的,普通人。
而现在——我这个真正的普通人,最大的秘密,就这样,像龙舌兰终于开出来的那朵花,彻底暴露在了无星无月的夜空之下。
——龙舌兰,也许一个世纪才会开花,一生只盛放一次,葳蕤的那天,母株也会就此枯萎死去。
我是那株终于开花的龙舌兰吗?
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眼前的世界在一点点的恢复光亮,但是依然看不清晰。于是我只能尽力去辨析他们的语气,他们的每一次呼吸,他们的尾音。
中也忽然笑了。
他仿佛开心极了的大笑,笑得喘不过气来。“喂我说太宰,不清醒的人,明明是你吧?”
——“在我向晴子告白的前一天,向她告白,是你算计好的吧?”
他的呼吸急促,像是极力忍耐着快要迸发的怒火。
——“后来撒泼打滚不让她来见我,让她和我彻底划清界限的人,也是你算计好的吧?”
——“太自私了吧你,混蛋太宰治?!谁允许你,就这样,像一个没断奶的孩子——”
我……为什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眼前的世界在一瞬间清明。
太宰朝着中也露出微笑,像是听到灵魂破碎的声音那样的微笑:“让小晴留在中也身边,当你的好朋友,好妹妹,然后再被魏尔伦像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的杀掉,是吗?”
我依然听不懂他们的谈话,一丁半点,但是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那冷漠空洞的眼睛,比辽阔的死夜还要沉寂无光。
太宰治,在用轻快的,仿佛乘着风冲浪的语调,说着最为冷酷残忍的话。
是真的。人类并不需要一把枪,一柄匕首,一支箭矢,才能伤害另一个人。
“就像魏尔伦,杀掉了,他们——”
太宰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中也已经握紧了身侧的拳头。
魏尔伦,是谁?
他们,又是谁?
谁,被魏尔伦,杀掉了吗?
中也垂落眼睫,从指尖,开始颤栗,仿佛在按捺着什么,缓慢结痂,却又一次被血淋淋刺穿的,那样一种钻心刻骨的痛楚。
太宰微笑着,吐出来一个又一个我听不懂的名词。
而随着太宰每说一个名词,随着每一个音节被以最优雅轻快的语调吐出来,飘散在空气里,中也就愈发明显地颤栗着。
最开始是微不可察的指尖,而后是睫羽,再然后是握紧在身侧的拳头,直到中也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像是濒死重伤的人忽然被扔进了三千米下的冰冷深海那样,颤抖。
——“钢琴家。”
——“医生。”
——“信天翁。”
——“冷血。”
——“还有,宣传官。”
——“我没有记错吧?”
太宰轻轻地笑了:“所以中也是希望,小晴也像你全部死去的——旗会的朋友们一样,死去吗?”
从头到尾,中也居然——没有打断太宰。
一次也没有。
就像是,这几个名词,是什么不容亵渎的,不可以被打断的,是要被以最深沉,最纯粹的缅怀和祷告,来颂念出来的,名字。
向来没耐心的秉性堪称暴躁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大人。
经常听不完整一句话就打断他首领的话,或者直接挥拳的干部大人。
这一次,居然没有打断对方的话。
中原中也安静的聆听,直到太宰最后的音节像破碎的泡沫消散在空气里。
那顶黑色礼帽的帽檐再一次深深地遮住了中也的眉眼。
他垂落眼睫,仿佛燃烧的夕阳那般橙红色的长卷发也垂落至颈侧,遮住了他漂亮夺目的侧脸。
他急遽颤抖着,低声喘息着用颤栗的指尖,狠狠地拽着自己颈间的choker,仿佛快要呼吸不上来,所有的氧气都被剥夺了。
就像是……虚空中有一发看不见的子弹,直直射中了他的心口,这样濒死重伤的颤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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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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