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雅凡看了眼分牌，这是她们打的第五场小组赛，也就代表这是她第五次在这种情况下去看这分牌。即便没有任何期待，即便心裏早做预设，可当你真的看到这显眼的一黑一红的数字时，还是会忍不住的失落。

她很想很想打比赛，踏进这篮球场，是她梦寐以求很久的。她感谢她的队友，哪怕对篮球一窍不通，也答应了她给她「凑人头」，给了她踏上梦想场地的机会。

不过，可能真的只能到这儿吧，这场比赛也好，她的篮球梦想也好。

她回想从小到大，小学的时候，因为母亲的缘故，她第一次接触篮球，那时的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把球投进篮框裏好好玩。每一个进球，妈妈都会在旁边热烈地鼓掌，「我们雅凡真棒！是妈妈最乖最厉害的宝贝女儿了。」

初中的时候，她很想组一支球队去打比赛；可她等了三年，都等不齐五个人。每每她到了场馆，她看着一所所的学校进场，准备热身、上场比赛。那些对于场上的少年少女最熟悉不过的哨子响声、队友提醒、教练吆喝，都是她魂牵梦萦的声音。

高中两年，是她的最后机会了。她很幸运终于等到了可以帮她完梦的人，所以她没有资格去批评队友什麽都不懂，因为没有她们，她都站不到这里。

最后一场比赛了，出线的机会早就没有；以胜利收官，她心里知道这也不可能。

邵雅凡看着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的黑白方框，她不知道滑到眼边的是泪水还是汗水，她已经努力很久很久了。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水，把喉咙裏的哽咽吞下。

这一次，或许，真的是时候放下了……

－

「待会是小洛、小邢、小陶先上，篮底下你们两个不变。上去给我试着把战术打出来，不许胡打！难得有对手有裁判，不许给我浪费机会，谁在上边飘，回去给我跑五十圈！」王教练督促自家的队员们。

大家重新打醒了十二分的精神，原来还有点沾沾自喜的兴奋劲也消失无踪。

邵雅凡见到在第一节首发上场的几人都在场上，心中不免有点吃惊。

一开始她看对方一下子把所有替补换了上去，还以为是看不上她们，觉得对方是想着「用替补都能打爆你们」，所以才换人的。可这下又推翻了她的设想，她们手领二十多分的优势，完全没必要上回主力。

陶欣宇看了眼比分，口中呢喃：「没想到我们上半场拿了四十多分，在场下看球的时候只顾着一个一个球的看，还觉得有几个机会我们没有把握得很好，根本没注意到得分也挺高嘛。」

邵雅凡在陶欣宇身边经过的时候，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心中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对手压根没有留意分数这会事！也对，篮球比赛本来就是一次次的攻防转换而成，是她想得太多了，乱了心神。

如果她也只聚焦于自己每一次攻防裏的表现，是不是就可以更好地完成这最后一场的比赛。

下半场开始，白沙这边先发球。王教练对于这一球的佈置是希望篮下出机会，让徐紫诺或者叶珮愉能够终结球。

她们的启始依然是牛角站位，邢思睿选择了走叶珮愉那边，一直紧根邢思睿的邵雅凡发现有掩护后便大喊：「换人！」她的这一声嘶吼，都把队友吓了一跳。原来在跟着叶珮愉的防守，连忙跟上邢思睿，而邵雅凡则是追到了叶珮愉的身后。

邢思睿把球传了过去，让叶珮愉可以把握这次大打小的机会。叶珮愉接球后打算直接上篮，却被邵雅凡在她想要举手时粗暴地按了下来。

叶珮愉两罚一中。

洛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这名4号球员，除了在开局的时候，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这种：我一定要阻止你的防守了。这球虽然犯了规要罚球，可这也正正反应了她的态度。

邵雅凡运着球从后场到前场，丝毫没有想要减速的意思。她绕过了第一名的防守者，来到了在篮下的徐紫诺面前。她用尽全力往上跳，把自己的身体抛在了空中，手中的球越发的靠近篮框。徐紫诺见她坚定要上篮的眼神，也忍不住想跳起封盖。两人的身体在空中碰撞，她的手打在了她要上篮的小臂上。

哨子声响后，两人下地，邵雅凡的力量不及徐紫诺，她被撞飞出场地外，屁股着地后滑行了一小段路，然后半躺在地上。

「你还好吗？」陶欣宇小跑来到了她的旁边，关心问道。徐紫诺因为不好意思撞开了别人，也上前想要把她扶起来。

邵雅凡没想到倒地后，第一个来扶自己的，是她的对手。她的队友见状也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邵雅凡借众人的力量重新站了起来，「谢谢。」

「你反应挺快啊！」洛雯笑着对陶欣宇说。扶对手起身这件事本不奇怪，奇怪的是她明明不是撞倒别人的那一个，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拉她的人。

陶欣宇解释道：「还好吧……我主要觉得她们队太难了，六个人的球队……想必也是东拼西凑，找了很久才能找到的。」

陶欣宇看到她们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四处找人打球都不成功。「这麽辛苦才来到这儿打上比赛挺不容易的。虽然我不会把比赛的胜利拱手让人，可去扶一下，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邵雅凡两罚两中。

她被陶欣宇的真诚所感动到。在这五场比赛中，见到她们只有六个人，而且还不怎麽会打球的，有冷漠，也有嘲笑；当她都快要麻木的时候，唯独这一场，有温暖。

青云高中的其他几人听到后，心中也有所触动：即便结果早见分晓又怎样，她们这些日子所流的汗都是真的，就算赢不了，她们也要打一场对得住辛苦了那麽久后，终于走到这儿的自己的比赛。

白沙重新发球，她们能明显感觉到青云的各位不一样了，她们也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投入到比赛。

邢思睿运着球加速，在篮下顶开了一下防守人，直接上篮两分。

邵雅凡的一记跳投不中，篮下李洁儿的抢篮板球犯规，白沙发球。

洛雯在外线有了个大空位，直接干拔三分。

宋菲菲的一个中距离投篮命中，进帐两分。

陶欣宇一个抛投命中，两分入网。

……

在第四节最后不到一分钟的时候，青云的教练喊了个暂停。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我知道你们都是被雅凡叫过来的，你们本身并不对篮球有多大的兴趣，可我希望，在这最后一分钟裏，你们可以尽情地享受这一系列比赛裏面的最后一次攻防，把练过的东西都发挥出来，以后即便你们不打球，想起来的时候，也是个美好的回忆吧！」

邵雅凡带着教练的祝愿重新回到了球场，她特意让球在每一个人的手裏都过了一遍，这二十四秒的时间，她要用尽。

邵雅凡借了队友的一个掩护后，一个小步后辙，合球出手投篮。陶欣宇努力追赶她的出手，却阻止不了球要往篮框飞的方向。

她看见的，不再只是球场的上空。在下面，她的队友都在拼命地顶人抢板；她看见队友们颈后的汗水，眼中只有那一颗快要掉下来的篮球，视线逐渐模糊。

球打在了框边上，叶珮愉一下把篮板球摘下；旁边的青云球员进行着最后的尝试，想要把她的球拍打下来。叶珮愉高高举起保护球，她们见无望后，才收手回防。

她虽然也同情她们，但在比赛场上拼尽全力，每球必争，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叶珮愉把球传给了梁沐晴来进攻，白安的反跑配合上徐紫诺的掩护，白安在篮下跑出了空位，两分坠入网中。

哨子声响，白沙以74：36，拿下了这一场的胜利。

邵雅凡抑着头，看了眼天花板，眼角有珍珠滑落。她叫住了自己的队友：「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和我一齐疯狂，替我完梦，让我的青春裏可以不留遗憾。

她脸上的笑璀璨无比，脸上的珍珠是她幸福的最美妆容。

「我们也谢谢你，我的队长。」

李洁儿、宋菲菲等人也朝着邵雅凡点头道谢。

谢谢你让我们在每天只是上课、下课、複习、考试的循环裏，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永远都完不成的体能训练，训练时，虽然是菜鸟互啄，却是一天比一天有进步的比赛对抗，还有一字一句，我们在训练场上的互相鼓励。这每一滴的汗水都构成了我无可取替的回忆。

双方球员结束握手的时候，白沙的各位都发现自己的对手眼泛泪光。邵雅凡问：「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打一场吗？」

洛雯看了眼自己的队友，见大家都是温柔友善的笑容，一起说了句：「当然可以。」

－

「还是你俩牛啊」孟晓菲看着陶欣宇和洛雯，语调裏带点嘲讽的味道。比赛结束后，她们在体育馆地下的那个饮料机买饮料。

「说了几句话，就把对手搞得热血沸腾，还要约球！」

邢思睿听到后，便说道：「那是因为罚球的时候，球场上都很安静，你说的话声音不用很大都可以听得很清楚。不过……」邢思睿说到这的时候停了一下，又继续道：「你的嗓门本来就大。」

陶欣宇尴尬地挠挠头，想来她下次要注意点了……不过，她也没想到这句无心之语有这样的效果。可是，这样也不错啊！嗯……果然下次还是要说！

洛雯看她脑瓜歪歪的样子，肯定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麽，便道：「好啦，今天差不多要回去啦。好好休息，备战最后一场比赛！」

这句话刚说完，大家想起了那几个已经交过手了的身影，心中一紧。

「没想到我们洛雯队长还真喜欢当『黑马队』的队长啊，不就是在小组赛中大胜了那些不知名的队伍，又成为了夺冠黑马了！我还真的很期待，你们能不能从我们手裏拿走这首名出线的名额！」

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用转头陶欣宇都知道是谁。

楚唅正缓步走来，这对手这麽弱，她们能大炒人家快四十分她并不意外。她在乎的，是她们下一次的交手。

这都看了一整场了，她当然要留下几句挑衅的话；她不怕说得太多，火药太浓，因为她们之间一直都是一点就着，不是你输，就是我亡。

「啊，对了」

待楚唅打算离开的时候，又退回来了说道「千柔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赢的人，一定是她。」

洛雯看着渐渐远走的背影：那我们就在球场上见。

好喜欢最后一球那里！！

不懂篮球的人，从不是很想打球到眼睛里只有球；但懂篮球的那个人，目光从篮球转移到篮下和她疯狂做梦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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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一章：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