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比赛的重要性相信不用我多说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对大家的唯一要求就是冲！拼尽全力地去打，不要犹豫，放胆去打，对方也是一样，绝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你们给我咬住牙关，挺到最后一刻！」

「好！」

比赛打得十分胶着，我们领先过也落后过，甚至于在第四节的中段，我们双方一度打成了平手。你一球，我一球，明明大家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可仍是各不相让。

可就是在这一刻，师姐捉住了对方的失误打了个快攻上篮，白安的中投命中了，把胜利的天砰稍稍地往我们这边倾斜。

保分这种策略素来被人认为要不得，可在那一刻的我们，除了这一招，也没有别的好干的。耗尽个二十四秒，能打进自是最好，可如果真的是没有馀力去进球，也得挖地三尺找馀力来防守。

把这四分差距保住，把我们的胜利保住。

当完场哨响的一刻，我赶紧望向裁判桌前的分牌。脑子缺糖又疲惫的我居然一时间分不到四十四和四十八谁比较大，我只看见我的队友兴奋地跑向了我，拉着我一块加入「转圈圈」、抛教练的行列。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我才开始确信：我们真的赢了。

我们出线了。

那几天，我们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裏。能出线，就代表了你的能力在区中的中上游位置，我们喜出望外，惊喜万分，也开始了对未来的幻想。

「你说我们能走到哪里？决赛？半决赛？八强？」

「笨蛋，打比赛当然要以拿冠军为目标！」

「好，那就写H市冠军！」

「好」在众人的起哄之下，我写下了这四隻大字。

「可我们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卓绝书院。」

「这名字……好耳熟……难道是……」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你没想错，就是你想的那间。」

刘书潼神色吞吐地说了句：「那我们能赢吗……」

「没事，比赛还未打了，谁知道输赢了！再说，我们可以赢，也可以输，可未打先输就一定不行！」女孩咳了两声，一手搂住了我的肩，一手搂住了她的说道。

是的，我们很想赢，可也不怕输；如果会输，那就一定是轰轰烈烈、昂首挺胸的那一种，绝不退缩。

众人纷纷说道：「好的，队长！」

女孩笑了笑，又喝了口水作掩饰，把喉咙边上的痕痒艰难吞下。

第二天的比赛。

「教练，请你让我上场，不就是小小的咳嗽感冒，我能挺住。」

我看着师姐那一双倔强的双目，我知道她真的很想上场，她真的，很不想放弃。

直到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她也许是已经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如此的……不顾一切。

教练深呼吸了一口，道：「不行！你才刚退烧呢，把病毒传给队友或者对手怎麽办？病得越来越厉害了怎麽办？要是你打着打着晕倒了，怎麽办？」

林老师上前把师姐拉走，「走吧，恩澄，相信你的队友。」

师姐终究是敌不过林老师的一顿苦口婆心，乖乖地坐在了场边看我们比赛。

「这场比赛，小澄打不了；沐晴，你待会替一下队长的职务。这场比赛我们有一些调动，要这样打……」

上场之后，我们才开始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们拼了命地防守，却换来了爽快的穿心入网和教练的频频摇头；那不是因为我们的防守有问题，而是因为对方的投射太无理。她们打进了太多我们已是防守到位的球，而最好的证据就是每一个暂停回来，教练都在鼓励我们防守没问题，不要放弃。

我想，那时候的教练也和我们一样，在等待她们手感转凉的一刻吧。

从第一倍分差到第二倍分差，对方早就把主力换下去了，而我们的体力一直都在下降。我们很努力也很拼命，但结果，却也是没有住何的改变。

到第四节末，有好多个球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们都只能放空人家投篮，有些进了，有些没进。我们拼命「抢」下了每一个篮板，转过头来才发现，根本没人和你抢。

我顺着胸前的一口气，把球推过了半场，对方甚至都没有紧盯我，给我施压；就算我过了，也只是待在三分线内，盯着我的下一步动作，压根没想上来防我。也对，都三倍分差了，我们队的人都没劲了，还用得着上前迫抢吗？

要不，放弃算了？

反正也赢不了。

疲惫的大脑和身躯给了我这样的信号，我不想看着那个分牌；可每一次一攻守互换的时候，眼睛总是不自觉地扫过了裁判桌上，那刺眼的数字就在告诉我这残酷的现实。

倏地，我听见了一把既沙哑又熟悉的声音。

「加油！白沙，加油！」

她扯着嗓子，声撕力竭的模样，我至今仍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父母在后边，让她消停回，养着点嗓子，可她没理。喊得越发的歇斯底裏，因为我们是她的希望，胜利是我们的梦想，那时候的我是这样想的。

而后来，我才想起，这，是她的最后一年；或者，也是她穿起球衣的最后一场。

我看了看我的队友，拍了下掌，打了个气。我们把手围在了中心，喊了一声：白沙，加油！我们齐心往上推，让小鸟找到了脱离牢笼的勇气。

我终于是没有再被那几个数字所掣肘，我记得的是：我被打进了一个，可又断下了一个，又防了一个……

全场终，白沙以28：85输给了卓绝书院。

离场时，大家的沉默震耳欲聋，是说过要输得轰烈，可也没想到能这麽的「轰烈」，也许之前的我们少说了一句：也要体体面面，不相伯仲。

三天后，我们再次回到了球场训练，回到了我们篮球队的活动室。那一块玻璃牌子在夕阳的光影下份外刺眼，前一秒还在强装有说有笑的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

女孩首先拿起了那一块牌子把她放倒在桌子上，恩澄师姐还有我们几个上去制止：「子琳你在做什麽，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子琳师姐的手重重地打在了活动室裏的那一张长桌上。

在那一张长桌上，我们一起开过比赛前的战术会议，也一起做过功课、偷吃零食，承载了我们好多好多的回忆。

桌上的牌子在我们的挣执中不慎滑落，玻璃散了一地，梦想的希冀消散得无影无纵。

她口中的每一个质疑都没人能反驳，因为它正真实地刺痛着我们每一个人。

静默良久，起身的第一个人却是她。

「梦想没落，这一切确实就如一场笑话。」

恩澄师姐带着点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我很抱歉，最后一场我生病了，没和大家同进同退走到最后……三天……就只有三天，我知道这场梦的时间有点短，可……可我还是很庆幸，我和大家一起做过一个这样的梦。」

「在我们这裏边，好多人都是最后一次了吧，也许脱下校服以后，我们的篮球路也就终结了，可……我还是希望大家没有后悔穿起过这一件队服，在无数个大太阳下面一起流汗、一起捱骂、一起进步……」

「后悔是不会后悔的」

子琳师姐打断了她的话，嚥下了口中的哽咽，她不想煽情，也不想再哭。她不想让队友难堪，可也不想再粉饰太平、强颜欢笑。

「就只是不自量力的我们，很可笑罢了。」

－

师姐们的离开是注定的，不管是成也好，败也好，这都是她们的最后一年。只是没想到这结束来得如此的迫不及防，又渗透着股淡淡的悲伤吧。

自此篮球队活动室的大门紧闭，没有人敢打开，直视裏面的一片心碎。

然后，新学年又要开始了。

可我更没想到的是，同年级的她，也要走了。

「书潼，你说什麽？你是认真的吗？」

「对不起，沐晴，我想先退出篮球队休息一下……」

「为什麽？」

她没有回应我的问题，而是拿起了我手中的玻璃碎片，问我：「你还在想着把它们黏起来吗？」

她的声音很明显就是在迴避我的问题，我一个激动冲了上去，手想捉住她的肩膀，想要她直视我，直视我们所有的过去。

白安见状，连忙拦住了我。她也许是被我吓到了吧，又或许是因为我们三人的拉扯，把刚黏好的一小部分也脱手打碎了。

「对不起，沐晴，对不起……」

看着她害怕得颤抖的模样，是我冲动了。

其实我也没想责怪，因为就在我黏到了第二片的时候就发现：黏不回来了。

有些可能太碎，有些可能早就不见了，不可能回到它最原始的模样了。

就像我们，不也是吗。

只是总有人要去做着这种无谓的坚持罢了，要不然，它就真的散了。

当我想安慰她，说这和她没关係时，却见她呆在了原地，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有一双既陌生又好奇的眼睛。

在和她聊天的过程裏，我想起了以前的我们，也想起了我的小师妹。

当她笑着和我说要重建篮球队，和大家一起拿全市冠军时，我也只是欣慰，欣慰我还能遇到一个会信誓旦旦说要拿冠军的小笨蛋。

但当球队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们和高手过招也能不落下风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这句话或许真的能成真。

我们的梦想，到了这一刻、这一代、这些人，或许就能成就。

－

邢思睿顺着叶珮愉给她的挡拆而下，一个急停节奏变化，轻松把防守人晃在身后，挑篮两分命中。

「一上去的第一球就有进帐，真不错。」楚唅看着场上那人行如流水般的动作，也不免有两分欣赏。对位的时候没特别发现，看的时候才觉得这动作是好看又好用。

楚唅看着隔壁的人，想起很少从她嘴裏听到这人的名字，反而洛雯的就多得多。当然，要是放到她面前告诉她，她大概也是会厚着脸皮否认。

「为什麽很少听你说起她啊？」

向千柔顿了一顿，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便想了想说：「因为她这个人有点『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