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哇——”一个男婴撕心裂肺地哭着，声音穿透了整个产房。

“生了，生了”护士赶紧跑出产房。对着这个孩子的家属报喜。

“是男孩还是女孩？”张生海急切地问，身旁的父母，张耀国和母亲林梅，也紧张地凑了过来。

“是个大胖小子呢，母—”护士的话还没说完，他们三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张耀国大声笑道“男孩好啊，男孩好，我们老张家终于后继有人了！”

紧接着他对张生海说，“赶着这两天你回趟老家，告诉我们老张家的列祖列宗，咱们的香火续下去了！”

张耀国在经历过大儿媳和二儿媳都生不出儿子的这些年而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脸上又重焕了光彩，挤出来的皱纹中间似乎都带着黑泥。

“我女儿呢？她怎么样？”刘淑容和刘志强赶紧上前问道。

原来啊，这刘氏夫妇是孕妇的父母，一直在产房外等候，但还是先让亲家高兴了高兴。

毕竟是个儿子嘛！这是值得大摆几天流水席的。

护士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或者说，若是哪天没有这样的情况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变得麻木了。

她面带微笑地说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但还是出于同为女人的同情心，她又添了一句：“产妇生产过程中没有打无痛针，过于疼痛现在已经睡下了，估计明天才能醒来。”

林梅立刻接着道：“医生，这你就不懂了，这无痛针打下去啊，指不定对我大孙子有什么坏处，女人疼就疼点，都得经历。”

这产妇的父母面色似乎有点难看，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笑呵呵地应和着。

毕竟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女儿虽是他们的女儿，但也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也幸好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能够为他们料理后事。

护士无话，只是觉得他们第一胎生了个男孩也好，要不然他的母亲不知道要接连遭受怎么样的痛苦。

也幸好这个世界上会少几个叫招娣，盼娣的女孩子。

但刘春兰每每回忆起她生孩子的那一天，觉得一切都值得。

痛也值得。

刘春兰原本是一个大公司的会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她自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丈夫比她的工作更稳点些。

再加上双方的父母都在盼着孙子的到来，索性就辞了工作，专心备孕，虽然她挣的钱要比老公多得多。

但婆家看不惯这样的女人，她也心知肚明，再加上老两口说如果一举得男，将来那个要拆迁的房子的钱啊就是他们的了，没有大哥二哥家的。

他们两口子每每想起来，都是止不住的得意。

回想起备孕的那一年，真的是什么偏方，药全都用上了！

虽然儿子身体有点弱，但一切都值得，养养就行。

这就是他们的孩子。

张耀祖的平凡却又顺遂的一生，从在自己母亲的子宫里出来就开始了。

张耀祖对得起他的名字，确实从小比其他小孩看上去要机灵些许。

圆头圆脑圆肚皮的，相比张耀国的大儿媳二儿媳家的小姑娘来说，不难看出家里不曾亏待过他。

幼儿小小的胳膊都是一截又一截的，孩子们都聚在自己乡下奶奶家的时候，还没一周岁的张耀祖就懂得用他的手来挥舞着打在自己奶奶林梅，妈妈刘春兰，堂姐张婷和张楠身上了。

除了几个堂姐脸上带着习以为常又略带不易察觉的愤怒外，张耀祖的奶奶和妈妈都笑嘻嘻地看着他。

“多有劲啊！这小胳膊！” 张耀祖的母亲笑着对她的婆婆说着。

“男孩子就是劲大。” 奶奶林梅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仿佛张耀祖是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一样，脸都笑得皱成了一团，长年下地干活的而显得有些黝黑的手在此刻都仿佛泛着光。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夸耀着张耀祖。

耀祖，耀祖，她们也是这么坚信着的。

他们老张家绝对会因为这个大胖孙子的到来而光宗耀祖。

很快，张耀祖就长大了不少，到了快上小学的年纪，但性格却一如既往的不沉稳。

跟同龄男孩打闹、揪女孩子的辫子、尖叫声、刺耳的笑声、满口的脏话、满小区都布满了他们这帮孩子的声音。

小区里不是没有业主在群里提出这件事情，但这帮平常都很爱在群里发表意见的孩子父母却在此刻哑了声。

他们纷纷沉默，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了。

张耀祖他们也就越发地不分昼夜地吵闹了。

业主们只能在心里期盼着，上了小学就好了，上了小学孩子们就会被老师管教了。

可是小区业主们的期盼并没有成真。

小学放假早，没什么作业，手机又在孩子里流行了起来。

他们在小区里肆无忌惮地外放着短视频，土味音乐也在嘴里也跟着学。

不光小区居民们深受其害，张耀祖的亲戚大多也都是这样。

或者说，他们有的受不了这样的孩子，有的反而还挺鼓励张耀祖的个性发展。

记得那是张耀祖刚要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给他办了个升学宴。

张耀祖上的小学算是在当地比较有名声的了。

这可把老张家高兴坏了！

他们决定找一家不错的饭店，大张旗鼓地办了一场。

他们连忙联系各种亲朋好友，亲戚近的远的都请了过来，让大家都瞧一瞧这个未来的闪耀之星。

在饭桌上，张耀祖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

他是今天的主角，也确实为这一天带来了不少的好戏。

“菜怎么还不上来！”张耀祖拿着那肥肥的小手一边大力地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地喊道。

“快到了，快到了啊。”他的奶奶这么哄着。

张耀祖顺手拿起杯子框框地敲着桌面，桌子都被他搞得有些颤抖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婷和张楠这两姐妹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似乎张耀祖这举动也连带着让她们的形象受损一样。

这边上演好戏的一家人当然注意不到别人的目光了。

不少因着也在这座城市生活而被邀请过来的远房亲戚都露出了有些嫌弃的目光，但这是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当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随着饭菜上来，张耀祖拿着手机，点开他们朋友之间流行的音乐大声地放着，要给吃饭配乐的时候，他的奶奶林梅还笑嘻嘻地鼓励着。

就在这样周围人都帮扶，宠溺的情况下，张耀祖的小学生活过得很是快乐。

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整天上窜下跳地到处打闹玩乐。

家里人和学校的老师有时候也会被他搞得很是烦躁，但是他们在过后也只是摇头笑笑说着：

“男孩子嘛，小时候都是这样，长大就好了。”

“小时候玩得厉害，证明脑子灵活，他爸爸小时候就是这样。”

张耀祖的奶奶摇头晃脑地说着。

张耀祖的奶奶小时候是没上过学的，她是家里10多个孩子里最年长的。

只是上了几年学，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帮着家里做农活，照顾自己的妹妹和年龄最小的弟弟。

虽然这样的日子辛苦，但林梅还是这么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找的人家也还不错，自己又是一举得男。

她想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辛苦都有了回报，也不会让村里的人看不起。

事实证明她想得没有错，她生的三个儿子，虽说不是各个出息，但也算混出了头。

尤其是她的三儿子，才是最争气的。

不仅在大城市找了一个稳定的工作，还生了老张家第一个大胖孙子。

林梅自觉这一生到现在唯一的期望也就是等着自己孙子早早长大，成家立业了，如果自己身体好，没准还能见到自己的曾孙呢。

很快，张耀祖就上小学五年级了。

他的成绩还是没有什么进步，可以说是班里最调皮的孩子之一了。

他的爸妈，这时候才开始着急了。

马上就要小升初了，孩子成绩还是不好，这可怎么办？

还记得那是一次期中考试，张耀祖考了班里倒数。

张生海这个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看到儿子是这样的成绩，天天责备刘春兰。

“你每天呆在家，就收拾收拾家，送送孩子。我在外面忙里忙外地，把教育孩子的责任交到了你身上，你看看你怎么管的？”

“数学能考垫底，我每天给人点头哈腰的，不就是为了你们？为了孩子能有个好的未来？”

刘春兰第一次这么委屈。

只有她知道自己心里的委屈。

每天给孩子做饭，送他上学，收拾家，看着儿子学习写作业，出去玩。

一天忙忙叨叨地就过去了，哪有再多的精力去管教？

管教不来啊。

刘春兰在床上坐着，一直没有回应张生海的问题。

她只是坐在主卧的床上，低着头时不时抬手擦一擦眼泪。

过了很久，刘春兰才抬头跟张生海说：

“要不给孩子找个补课班上吧。”

张生海默了默，从兜里拿出了一根烟和打火机，蹭得一下点燃了。

刘春兰咳了咳。

过了一会儿，张生海才皱着眉头回答道：

“也只能这样了，孩子成绩不好，将来迟早完蛋。咱们一家就要被踢出A市了。”

“孩子还是得有出息才行。”

张生海接着说：“你到时候算算，补课班要几个数，咱们买东西省着点钱总能出来。”

“如果还没提升可怎么办？”

张生海又吸了一口烟，烟圈所形成的白烟在空中久久未散，他皱着的眉头也是一样。

“不行就只能去找找人了。”他这么说道。

张耀祖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直到某一天他妈妈跟他说了每天要去补习班的噩耗。

可是这一次，他怎么跟家长哭闹都不管用，他无往而不利的绝技第一次在长辈面前失效。

无法，他只能每天放学就去补习了。

就这么过了一年，张耀祖的成绩虽然有所起色，但是在班里还不算排得上号。

刘春兰急得不行，马上就要小升初了，考不上好初中可怎么办。

可是张耀祖的成绩怎么都提不上来了。

她急着去问补习班的老师，老师也只是说：“你家孩子挺聪明的，就是没开窍。等长大开了窍就好了，男孩子都这样。”

日复一日，老师这么说着，刘春兰也就信了。

张生海其实也这么觉着，自己的儿子确实聪明，但跟他小时候一样，就是不用在正道上。

但现在不比以前，学习不好以后只会更加困难。张生海这个人虽然有些自大，但从农村到城市，还能站稳脚跟，还是能看清些局势的。

他深深地明白，孩子有个好的环境，好的机会比什么都重要。

张生海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想讲一个耀祖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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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