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连接着五月劳动节,节假日一过,各大景区的人流急剧减少,沈珩和戚闵特意错开高峰,赶了个露营热潮。
帝都郊区有一块适合露营的地方,不是上回傅辰骥他们去的那个地方,沈珩带戚闵去的是另一个。
两人带上帐篷和相关物品,晚上在草地上扎好帐篷,帐篷外面的地上铺着野餐垫,沈总还特别有情调地带了瓶葡萄酒。
戚闵眼皮一跳,事先说明:“我酒量其实还可以,上回是喝串了,劲头来了没止住。”
沈珩当然知道,宠溺地失笑:“我没那个意思。”
野外的星空偶尔能飘过动物发出的声音,距离盛夏的蝉鸣还有个把月,沈珩的惊喜已经在路上了。
两人喝着小酒,吹着夜凉风,舒舒服服地玩了两天,回去后戚闵发起了烧。
多稀奇,自从和沈珩在一起后,没有了那要命的折腾,戚闵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生病了。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起来,戚闵正对上沈珩自责的眼神,他抬了抬手,立马被沈珩小心翼翼地按回去:“手上有吊针,闵闵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沈珩把耳朵支到戚闵嘴边。
戚闵也是才察觉刚刚抬起的那只手上有吊针,另一只总没有了吧,戚闵用另一只手安抚地摸摸沈珩脑袋:“别自责,是我的问题,不是露营感冒的,昨天回来后你不是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吗?我晚上睡觉,觉得热,开了空调,可能是调得有点低,才感冒了,不是你没有照顾好我。”
戚闵最看不得沈珩在他面前露出自责的表情了。
因为沈珩真的对他很好,自责的沈珩会让他露出久违的以前拒绝沈珩时,用的那些理由。
——他太好了。
沈珩敏锐感知到什么,抿了抿唇,顺从地说道:“好,所以下次开空调就不要调这么低了,看你感冒发烧我也很难受。”
他们结婚纪念日在七月十七,自从上回戚闵无意生病后,沈珩在他身体方面比以往要更小心了。
这种状态直到纪念日前夕,才稍微好了点,戚闵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松口气。
戚闵没有留意过他们当初领证结婚是几号,只知道当初脱口而出,然后第二天迅速扯证。
次日清晨,沈珩突然说要带他去个地方,早上还在床上,就被迫签了个什么合同,连标题都没看清沈珩就收走了。
也就是因为信赖才没有觉得会被坑害之类。
接着他被全程茫然地带上飞机。
在城市上空飞行过后,又一路穿越海平面。
眼看着路线越来越荒谬,戚闵心中疑惑,倒没有多害怕,甚至闲情逸致地跟旁边的沈珩开了个玩笑:“沈哥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荒郊野外的,我应该摆一个害怕的表情?”
沈珩不答反问:“还记得早上在床上签的那个文件吗?”
“记不记得有关系吗,反正我连合同里什么内容都不清楚。”说起这个戚闵到现在还一头雾水。
“……”沈珩被怼也不气,给了个大致方向,“海中央会有什么?”
戚闵不假思索:“岛啊。”
随即他迅速反应过来:“沈哥你要带我上岛?”
沈珩往玻璃窗外瞟了眼,已经能看到岛屿轮廓了,他回过身:“看星星。”
戚闵稍稍串联一下,无言片刻:“……看星星还要专门买个岛看?”
他不理解,心中颇为震撼。
沈珩一脸无奈:“看来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戚闵直觉这句话跟自己有关,果不其然沈珩接着道:“搬家那天你不是喝醉断片了吗?”
这回不用沈珩说,戚闵自觉接话:“喝醉了的我大言不惭地说想要一个可以看星星的海岛?”
沈珩噎了一下,揉揉戚闵头顶:“没有大言不惭,买个岛而已,沈哥这点资本还是有的。”
戚闵已经摆不出多余表情了,如果是其他各种综合评价的理由,比如开发,比如生产,比如有什么重要合作商,他都能理解,但偏偏只是他醉酒后的一句话,沈珩就买了这座岛。
前方的岛屿越来越近,开始降落,下降的过程会有一点震颤,戚闵心脏跟着砰砰地跳,怎么会有人连醉酒之话都认真对待,他心中的那点好感好像又加深了点……
但他忘了,还有一种说法,叫吊桥效应。
或许是有加深的,只是没他感觉的那么多。
飞机停在码头上,沈珩拥着戚闵出机舱。
小岛的风景还不错,四面环水,海浪声极其有治愈感,七月的暑夏炎热,戚闵跟着沈珩一起逛岛屿。
这里的岛上原本有一座荒废的房子,早就无人居住,也没有房主,是属于无主荒房,沈珩找了施工队加以整改,如今看上去外观优美,能住人了。
两人推门进去,屋子外部走得是东欧风格,里面却被沈珩打造了华国风俗。
戚闵走三步停一步,把一楼二楼观赏完,最终和沈珩去了三楼。
这座岛屿气候宜人,离大陆中心也不远,非常适合度假。
最顶楼高瞻远瞩,两个躺椅安静放着,墙壁上是绿色爬植,戚闵扭身抱了抱沈珩:“沈哥,我很喜欢。”
沈珩由他抱着:“喜欢就好。”
能喜欢湖心亭的戚闵,对于超级加倍相当于放大了的海岛哪会不爱。
过了一会儿,沈珩很突兀地说:“其实这个岛早半个月前就办好所有手续了。”
实际上买岛屿要花不止这点时间,但沈总最不缺的就是钱了,金钱开道,他付款时相当爽利,中间手续没花多难就办下来了。
戚闵一愣:“所以?”
沈珩笑而不语,拉起戚闵的手,进入二楼某个房间。
戚闵推开门进去,屋子里红通通的,床上铺着红玫瑰,地上是彩色气球,傍晚太阳昏黄的光线从落地窗那里照射进来,墙壁上的彩灯若隐若现发着光。
天花板上吊着风铃,以及桌子上香槟烛光晚餐,地板上有一个机器人,一看到他们就鼓掌欢迎。
机械手鼓得啪啪响。
“七月十七日。”沈珩说了个数,果然见戚闵一脸疑惑,他也并没有觉得很难过,不再卖关子,凑到戚闵耳边说,“老婆,结婚一周年快乐。”
戚闵整个呆住。
接着被沈珩拖到一张桌子旁,那上面有一个小盒子。
沈珩拿起它,打开盖子,一颗发光的大钻戒映入眼帘。
在戚闵惊讶的神色里,沈珩单膝下跪:“闵闵,你不想办婚礼,但我还欠你一个戒指,当时高兴的冲昏了头脑,错过了最佳时机,后来便感觉什么时间都不合适,所以迟了一年。有句话我说过无数次,今天我还是要说……”
“戚闵,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余生都跟你过。”
戚闵无措地站了一会儿,才在沈珩忐忑的眼神里伸出手,无名指被套上银色指环,最上方布灵布灵的钻石闪着耀眼的光。
沈珩还跪在地上,牵着戚闵的手,吻了吻他细嫩手背:“闵闵,我永远挚爱你。”
戚闵没有反应。
*
过完周年纪念日,沈珩和戚闵回到帝都。
今年夏天比前几年都热,戚闵在夏季走到末尾时,又见过傅辰骥一回。
彼时傅辰骥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做出纠缠他的举动,戚闵友好地回了他的招呼。
但只有傅辰骥自己知晓,他的一双手,掌心都快被指甲掐破了。
傅辰骥努力收好快要失态的情绪,自嘲笑道:“听说上个月他带你去海岛过结婚纪念日了,知道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至于怎么听说的,傅辰骥无所谓来源,就算是沈珩故意让人传到他耳边的,他能说拒绝吗?
不会。
戚闵沉默片刻,偏过头说:“嗯。”
其实,跟在傅辰骥身边那两年,因为傅辰骥那张酷似的脸他也是高兴的,痛苦就只有脱离的那几天纠结与顿悟。
只是戚闵不想再跟他扯上半点关系,于是没说。
晚上沈珩上床休息,状若无意地问:“你今天碰到傅辰骥了?闵闵,有些人现在表现得再深情,迟来的那玩意儿比草都轻贱,身边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说到最后暗戳戳推销自己,戚闵真服了他,本来他都不记得了,沈珩偏要给他回忆起来。
戚闵道:“我有说什么吗?沈总酸得莫名其妙。”
沈珩也道:“嗯,明天吃饺子蘸醋。”
“你够了啊。”上纲上线的言论让戚闵哭笑不得,又诚恳道,“沈哥,我现在只对你有好感。”
这话是真的,他也曾说过无数次。
每一次沈珩都信,因为戚闵这个人,极其坦诚,从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毕竟当初被拒绝时收到的打击都快装一筐了,他也没气馁过。
上完眼药,沈珩把戚闵再拥紧一点:“嗯,我知道。”
海岛一事随着结婚纪念日告一段落,戚闵的可去之处多了个选择。
两周年的时候,他们也是在海岛渡过的,只不过比起第一次的心潮澎湃,戚闵内心和缓了许多。
沈珩像是探知到什么,揽着人,心里忐忑问道:“闵闵还想去哪?”
戚闵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安排吧,我都可以。”
沈珩看着安排下去,第二天两人坐着直升飞机离开小岛,在大陆中心预订了餐厅。
服务员把菜送上来,戚闵吃了两口觉得不合胃口,撂下筷子。
沈珩时刻关注他,立马问道:“怎么了?味道不好吗?”
戚闵心里无缘无故地生出了一股烦躁,他掀了沈珩一眼:“吃不下,我想吃糖醋鲤鱼。”
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晕机,沈珩为了和他过周年纪念日,提前集中处理了一批工作,眼底浮现着青黑,他也就没有说出自己的难受。
现在发作出来,他也知道怪不了谁,思索间准备改口。
这附近哪有糖醋鲤鱼,而且这个东欧国家怕是也找不出来几家正宗的糖醋鲤鱼。
沈珩略微沉思:“我去后厨给你做,闵闵要是饿了吃点甜品垫垫肚子。”
戚闵没想到他真能说到做到,都来不及拦人。
好在这家餐厅后厨的相关食材不缺,问经理要了进入后厨的资质,四十来分钟后,一份糖醋鲤鱼出锅,沈珩把它端出来。
旁边围观的厨师闻着味道抓耳挠腮想请教沈珩,奈何沈珩一颗心都扑在戚闵身上,哪记得起旁人。
大约是真的水土不服吧,沈珩做都做了,戚闵没有矫情,吃起了这独一份的糖醋鲤鱼。
味道还不错,清甜解馋,戚闵给沈珩挑了一块:“沈哥也吃。”
沈珩低头吃了。
饭吃完,两人准备离开,后厨的大厨忙出来拦人:“二位请等一等。”
沈珩眯了下眼,这人他认识,就是在他做鱼时疯狂探头猛盯的其中一个大厨。
接着这位大厨表达了自己的来意,他想让沈珩教他做糖醋鲤鱼,为此他可以付学费。
沈珩转头问戚闵:“闵闵要我教他吗?”
往常像这种事沈珩能拒就拒了,但戚闵今天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连带着整个人也病恹恹的,尤其某一瞬间,他感觉戚闵好像在松开手……
沈珩想让戚闵对这个世界多一点参与感,他可以变着花样为他学做饭,但求闵闵不要像刚才那样,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显然,沈珩的卖好戚闵也觉察到了,戚闵往回退了一点,说:“沈哥教吧。”
于是沈珩用英语跟大厨说明了事情缘由,大厨当即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对戚闵表示感谢,甚至说了句蹩脚的中文“谢谢”。
戚闵礼貌微笑,他英语在线,刚才听着沈珩吹他,跟大厨说,我爱人同意我教你,那我就教你吧。
真是的,谁叫他这么说话的,戚闵心中却暖暖的。
只是这种暖,它有点掀不起波澜。
教大厨做完糖醋鲤鱼,沈珩跟戚闵打道回府。
秋季沈氏出了点小金融危机,虽然还不至于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但不乏看好戏者。
等这次所谓的金融危机解除,众人惊愕万分。
戚闵也属于惊诧的一部分,这居然是沈总设的一个局,那他这些天以为沈珩辛苦劳累、给沈珩熬补汤是补了个什么?
当然是补到床上去啦。
沈珩一脸无辜:“都是老婆给我补成这样的,所以我找老婆泄火不是应该的吗。”
戚闵揉着酸痛的腰:“你可以向我解释说明。”
沈珩眼神一闪,为自己找补:“这个…老婆辛辛苦苦为我熬汤,我不能辜负老婆的一番心意。”
戚闵:“……我信了你。”
沈珩拿起戚闵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不知耻地应:“感谢老婆的无私信任。”
“……”
上回在东欧时,出现在戚闵身上的颓败好像在这期间褪得干干净净,沈珩在戚闵看不到的视野里低下眸光。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未来有一天他怎么都抓不住戚闵……或者说,更像是他无法去抓。
像抓一把空气那样,根本虚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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