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闵到了晚上，肚子饿了，才从衣柜里出来，拖着沉重却无力的脚步，准备出门吃饭。

既然沈珩同意离婚，他也就没必要在吃饭方面拧巴，他不想阿衍来接到的他，是一个骨瘦如柴肌肉无力的自己。

小猫一想到可以见主人，就忍不住打扮自己，主人应该很想他了，他得让自己看起来过得很好，这样主人见他第一面也不会太心疼。

他可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对面门推开的那一瞬间，沈珩耳朵立马竖直，接着又是关门声响起，沈珩站了起来，在猫眼里看到戚闵出门了。

状态看起来没有很糟糕，他心里这才是真正放松下来。

沈珩不敢很近地跟着他，算着时间戚闵应该已经坐着电梯下楼了，他轻手轻脚打开门，确定了戚闵不在，摁电梯下行。

随后这一路，沈珩看着戚闵出现在一家餐厅，打包了一份云吞面，戚闵提着食盒重新回到自己家，沈珩也后他几步进屋。

还能吃饭，沈珩把发现实时反馈给谭医生。

收到谭医生说：他状态应该还不错，继续观察。

沈珩求得安慰。

于是这十天里，谭医生断断续续地收到沈珩发来的对方一日三餐都有按时吃，面色状态也逐渐往好的方面发展，比在医院那两天里、对方身上那说不出不好但就是不对劲要好很多。

而十天是一个怎样的时间跨度呢？

仿佛做约定那天还近在眼前，但明天起来，他跟闵闵的这段关系就要走入终点了。

沈珩此刻在书房里，书桌上摆着一方已经签好了字的离婚协议书。

戚闵的字很好看，飘逸有型，是上学时期老师会喜欢的手写体。

时间幽幽走过午夜，沈珩仍旧无丝毫睡意。

可就算他不睡，第二天该来的还是来。

清晨，估算着闵闵吃完早饭，沈珩推门出去，到对面去敲响戚闵的门。

大约两分钟后，戚闵来开门，见到是沈珩，视线瞥了眼他手里捏着的A4纸，伸出了手：“我的那份给我吧，下午有时间吗？顺便把离婚证领了。”

沈珩没有立马给，也故意听不见下午办离婚证这句话，小心地说道：“我可以给你，但在这之前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戚闵不上当：“你先说。”

“就…陪我去看个人。”沈珩琢磨着用词，目光瞟着戚闵的反应。

戚闵倒还挺平静，直接说：“可以，多久。”

“三天后。”沈珩松了口气，戚闵答应的事情说到做到，他把离婚协议交给戚闵手中。

接下来的午饭和晚饭对方有正常吃，沈珩不那么担心。

可他不知道，戚闵真正的状态已经糟糕到极致了。

每次出门，都是闹钟响了，他设置的吃饭时间到了，才会出现如沈珩眼里的三餐正常。

其余时候，他都是在茫然地发呆，有时候发着呆莫名笑了，吃完早饭他还疑惑怎么天还不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吃得不是晚饭，于是又只好从床上起来，蹲在窗帘的墙角处，等待天黑。

距离约定的前一天下午，戚闵摸着肚子，好像不是很饿，但晚餐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犹豫，出门买饭。

这些天他都是把饭打包回家里吃，因为要证明他有乖乖吃饭哦。

像往常一样把塑料饭盒扔进垃圾桶里，到洗澡时间了。

上一秒洗完，穿上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等拉个窗帘的功夫，转头戚闵再次进了浴室。

里面的热气还没散，他定定地站在原地，脑海里闪现几分钟前，自己拿浴巾擦身体上的水的画面。

哦，原来洗过了，他发了会儿懵，困惑地挠了挠头，才重新出去。

盖上被子，戚闵准备睡觉了。

夜里起夜上厕所，放完水路过洗漱台，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有点毛挼挼的，他捻着指尖将头发大致捋了捋，随后嘴角微弯，绷出一个笑来：“我很好，以后也会更好，我还可以…唔，变得更更好……不对，我在说什么啊。”

戚闵抓了把脸，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

回到床上，他翻身好几遍，怎么也找不回睡意。

坐起来，思索须臾，戚闵卷着被子到挨着床的地上一躺，这才勉强入了睡。

*

到了约定时间，沈珩接到人，领着戚闵去了一个环境清雅的房间。

里面只有书本的味道，消毒水只有很浅淡的一缕，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戚闵眸光微散，脚步顿了顿，而后神色如常地继续朝前走。

谭医生今年有四十三岁了，做这行近二十年，见过无数病人，但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病人眼里看到通透。

这是谭医生对戚闵的第一感官。

沈珩还在思索怎么让戚闵更融洽地接受谭医生的问话，谭医生就直接道：“你出去吧，我跟你这位朋友好好聊一聊。”

这么直白吗？

沈珩愣住，瞟了谭医生一眼后，再下意识去看回戚闵，却见戚闵神色毫无变化。

这种情况他还能猜不到是为什么嘛，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沈珩在出去前，悄悄附耳跟戚闵说：“我一直在外面。”

就这一句话，他也不敢说太多，怕招人嫌。

关门声响起，谭医生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姓谭。”

戚闵果然不遮掩：“谭医生好。”

谭医生知道自己猜对了，戚闵给他的状态很好，结合这段时间沈珩日夜兼程地给他发的一些戚闵的生活节奏，所以判定的第一个阶段，他的结论是这位漂亮的青年也在想着让自己变好。

病人能想着自救，也愿意配合，谭医生心里是放松的，他指着桌上的糖罐：“你可以吃个糖，我们边吃边谈。”

戚闵从善如流地拿了颗，剥开糖纸，嚼进嘴里，硬糖在腮帮里团吧团吧，他意图明显：“我需要治疗是吗？”

他是干脆略过了病这个过程，跳到治疗阶段，谭医生也不含糊，说：“严格来说是这样的，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种状态的？”

“没多久，一年吧。”戚闵说的是被沈珩彻底感知到的时间节点。

他说得太自然了，有一种特别能让人天然去信服的使命，而谭医生起初给戚闵的定义是愿意自救、会后期配合的良性病人，于是反倒没有发现戚闵这时的淡定里，藏着一丝窥探不到的疯狂。

里面的谈话仍在继续，谭医生给戚闵做了个小小的催眠，沈珩在外面等得快发霉了，才终于听到谭医生喊他进去。

谭医生说了大串，总结起来就是戚闵的状态是可以变好的。

沈珩乍一听是高兴的，心头的巨石也跟着落下，他不知该摆出何种心态去面对戚闵，毕竟他现在是即将被离婚的前夫，带着前爱人去看心理医生，有点像骂人。

谭医生道：“我的建议是，先不吃药，之前的症状既然是能控制的，那就说明还能保持，下次复诊半个月后来吧。”

离开诊室后，戚闵提了办离婚证的事：“离婚证，今天时间不够，我还得回去吃饭，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再去。”

这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沈珩却隐隐觉得有某个地方很违和。

暂时想不通，他又把思路拐到另一个地方，不放弃似的说：“闵闵，你跟我离婚，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好了吗？”

这里的不好是指生病，沈珩不敢拿生病这样的字眼刺激戚闵，尽管谭医生给出的判定良性，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地心里发毛。

“当然不是，沈珩，好感没了这几个字很难理解吗？还是说到了三十七八岁，人老了，记忆力也不行了？”戚闵平淡接招，他这样子看上去真不像生病，好像就连戚闵本人都在传达着一种心理医生给出的结论，他在试着让自己变好。

沈珩深呼吸，勉强彻底信了谭医生的话，他只要戚闵以后好好的，所以……放手也是可以的。

刚才的，就当作是最后的挽回吧。

就算不在一起，无法拥有那一纸证书……无论天涯海角，见个活人还能被路拦住不成。

看完心理医生的第二天，两人果断扯了离婚证。

从民政局出来，沈珩不容拒绝地说：“虽然离婚了，但闵闵，我担心你，我不会有任何自恋行为，也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到谭医生说可以之前，我想安排个人在你身边。”

“也不是要多照顾你，他待的时间也有期限，等我们不需要找谭医生了，他就不会存在了，你看这样可以吗？”

戚闵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直到分开都没个明确答案，沈珩只好默认了他的态度，着手让助理联系一个识趣懂事的人。

领完离婚证的当天晚上，沈珩让律师罗列了一下他名下的各种资产。

协议书上他不想惹戚闵烦，所以大概翻了眼，没有什么大问题就签了，现在尽管戚闵跟他没关系了，该给的东西他一样都不会少了戚闵。

在沈珩整理财产期间，戚闵静静地躺在浴缸里。

他泡了一会儿，浑身的肌肤放松下来了，准备坐起来搓一搓，一捞帕子，发现是干的，戚闵唇瓣微抿，轻拍自己额头：“忘了放水了。”

戚闵找到放水的地方，摁下按钮，温热的水进到浴缸里，戚闵又躺回去，刚才没泡上，还得再泡一次。

好烦啊，戚闵心里嘟囔。

关于本文，不会重点着手描写那些思心裂肺的崩溃，因为戚闵他不是这样一个人，他只会在平淡的生活中过的不尽人意，过得颠三倒四，过得让人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多糟糕，但就是让人真正的觉得，解脱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所谓的没有多糟糕只是他给外界营造出来的一种假象。

他还活着，却也没能活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像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