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听说没!沈家二少爷生辰宴那叫一个阔!大摆十日呢!”
“临安城谁不知道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沈少爷,那用的酒杯都是昆山琉璃,佩的玉都是女娲炼的玉,家里的女侍都是赵飞燕、杨贵妃!哈哈哈!”
“哎呦,老刘就你有文化,瞎应经据典啥呢——不过,那分奢排场确实不假,话说这沈家……”那汉子故意抛了个话头,嘟哝着嘴,伸长脖子就是不说。
“杨铁嘴!干啥呢!快说呀!”酒桌前乱哄哄成一片,七嘴八舌,还夹杂着几响小孩子的拨浪鼓声。
直到听到好像有人往桌上甩了几个铜子,那汉子才乐得说下去。
“话说那沈家,祖宗乃开国之功臣,审时度势退居于临安,本不再入仕途,便一百余年都以经商为事。如今天有五彩之异象!传闻说三道星光下凡间!对应的就是那沈家三个孩子!那沈大少爷才高八斗赛文曲,重开沈家仕途!大小姐反挂帅出征,不让须眉!就连这小少爷,天生神秀,选入了这最大的仙门——望仙门!”
“故而此次生辰宴,不仅仅庆生,更是贺喜,三来为小少爷成年行祭剑礼!”
祭剑,乃近百年之新俗。因新朝风气开放,玄门百家更是百花齐放,剑自然是少不了,为了显心诚与仙家风骨,故而形成一大礼数。便是在孩子成年时画阵法,注入灵力,掐诀念诵召来与自己相合之剑,相伴一生。
“啧啧啧,这沈家的少爷,那剑我都不敢想,估计都是金子打成的吧!
“我猜是千古名剑。”
“我猜会是御赐之剑啊。”
“赌多少!”
“给小沈少爷点面子——一吊钱!赌不赌!”
一群汉子你整我抢围在酒桌前,很快就换了沈家的话题。
入夜,华灯起,烟火不灭反增,如今太平盛世,又有玄门百家为了一个好名而争着维护社会治安,自然是不再宵禁。处处繁灯,一时分不清是天上星辰还是地上人间。
临安城其他地方如果只是灯多,那么沈府就是亮如白昼,犹如破晓黎明。府内笑语声浪震天,与其说似除夕光景,倒不如说沈府日日是除夕。
绿云扰扰,烟斜雾横。
“少爷,别闹。”应归臣一手轻轻端着沈祝安的脸,另一手正用妆笔细细为他点着唇。
“沃夫西环画脏。”沈祝安努力定着身,嘴唇半开,想说话又只能咬出几个音节。
“少爷,画好了,可以说话了。”
“我不喜欢化妆抹粉……太累了。还有还有,头上插这么多金银,好重……脖子要掉了……”沈祝安说着就要往归应臣身上倒,被归应臣用手半路托起来了。“少爷”,归应臣无奈的笑了笑,把他扶了起来,“如果少爷要靠也可以,只不过弄花了之后大少爷就要亲自给你画喽。”
沈祝安一想到自己哥哥只喜欢大红腮红的审美,一瞬间腰杆笔直,“我好了!”
不过沈祝安面容过于清秀,化个妆反而显得有些像某家的良娣。
归应臣看到他的小无赖样子又打趣笑了两声,“欺软怕硬的,就欺我们身边人,小窝里横。”说罢便扶起沈祝安出了门。
二人一路上又笑笑闹闹,往濯剑台处去了,不再话下。
剑池祭台下,宾客们正讨论着这次的主角。
“哎呀,这小沈少爷肯定前途无量呐。”
“你们说他会走到问剑这一步吗?”
“问剑是啥?”
“这都不知道你这蠢猪来这干啥?问剑,其实就是驯剑,就像驯鹰、驯虎一样,不论手段,只要比剑的能力更强、压过去了,才能受此剑臣服。越名贵的剑,心气越高,要求自然就高,攻势也凶,就更难压制,有时候都得问剑几天几夜呢。不过,大部分普通人不会有这个流程,因为有九成多的剑都在召剑时已心意相通,只有不到一成的名器才会这样。”
“噢噢噢噢,那我就猜这小沈少爷有这一步!
“诸位今日来访!喜不自胜!由我沈佑清来住持家弟祝安的祭剑礼!”沈家大少爷沈佑清向台下微微躬身行礼,转身提起自己的剑,以剑为笔在地上描了一个阵法,“召剑!开阵!”
祭剑礼的阵法一般由一家长辈以己剑绘制,沈家家主抱病不出,便一直由大少爷代掌。
“哦哦哦哦哦!那就是知津剑吗!”
知津,乃沈佑清佩剑。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阵法一开,万里生辉。
沈祝安缓步走上高台,在光辉中,如明珠出海、神明落凡。他昂首向前,手中掐诀,口中默诵。只见池中暗流涌动,丝丝荧光流转,剑池中赫然形成了一个漩涡,而中心有一长物,通体雪白,流光溢彩——赫然是一把细剑。
“同生剑!是同生!”
“这剑从古到今只现世一次啊!”
“一次?”
“古书记载,此剑乃战国时期淮安国太子佩剑,后来淮安覆灭,就只存在于史书里了,我差点以为是杜撰的呢……”
“但是……同生剑在,共死剑呢?”
“还有共死?”
“对啊,同生共死是双剑之名,不会单独现世,二者都是那位太子之剑,双剑风流就是说他。只是史书里对其叙述很少,连他佩剑之一的共死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甚至……他都没有陵墓。”
“亡国的王族,怎么会有墓地!”
原本众人对沈祝安召出同生剑有些失望,毕竟不如青霜、紫电出名,但如今听到此人话术,人群又兴奋起来,唯独——
唯独归应臣。
双剑风流,正是他。
九百年前的淮安国太子,归应臣。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位太子殿下的下落了。这九百年间,早就听烦了这些传闻。其实对他的传闻可以说少之又少,但重复率极高,不是双剑风流,就是死不入王陵——不过真实性还挺高,起码这占大头两样都是真的。
双剑中的同生是生辰宴上皇兄送的;共死就是他的佩剑,只不过没和其他人说过;不入王陵是因为他根本没死。而且,他这一族,根本没有王陵。应该说曾经有,不过在那件事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来不及回忆,归应臣已被一声尖叫拉回现实。
“啊!那把剑要刺小少爷了!”只见那同生如新生银龙般从水中缓缓脱出,将出水之际,寒光破胆,剑锋横指沈祝安眉心,豪不拖泥带水,直直刺去。沈祝安不及反应且无佩剑,自是难以躲开。
“铛!”沈祝安预想中的撕心裂肺之苦并未到来,再睁眼,面前是一道黑色的身影,是归应臣。只一瞬,从台下到池中。
归应臣反手握剑,奋力向前推挡,才避开其锋芒,但还是被刺破一片衣角。同生剑剑身溢出寒光,威势不减。同生连续斩出数击,剑气凌冽,刀刀足以致命。归应臣为了护住身后的沈祝安,不得不向后连撤数步。
沈佑清也是习剑之人,见形式微妙,微微皱眉,但面对众人仍是微笑得体,主动站出疏解诸宾客,“家弟无能,剑艺不精。同生剑乃千年宝剑,不免要问剑以表尊敬,费事费心。不劳烦诸位辛苦,还请先随我往宴厅去。祭剑礼后,我一定带家弟登门向诸位陪过。”
众宾客想到问剑几天几夜,站着也没用,便随着沈佑清去了,一路上还远远瞟着这里的动静。
归应臣仍和同生剑相战,一黑一白两道剑气相互纠缠,残酷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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