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满神色平静，好像那杯豆浆没泼在她脸上。

她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干脸，草草打理了下衣服和裤子，“你们好好算一下，这些年来一共花在我身上多少钱，我三倍还给你们。”

崔满站起来，她大概算过，全都顶格计算，22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15万。

“什么意思？你要跟我们断绝关系？”邢美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

“反正你们这辈子会一直健康到死，不需要我帮你们养老……”

“啪！”

崔满话还没说完，邢美智猛地起身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过于清脆，拿着餐盘走过来的路人默默收回刚刚迈出来那只脚，站在原地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

崔满捂着左脸，轻轻笑出了声——没天理啦，说实话也要被打。

隔壁那桌一个大叔旁观了全程，此时忍不住插口：“你这小姑娘是真没良心，父母把你生出来养到这么大，是用钱能算清楚的？”

崔成功也站起来，怒目而视：“你怎么不学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你们想要吗？你们想要我也可以……”

“啪！”

崔成功用左手给她脸上抽了一个对称的巴掌印。

崔满耳朵里一片嗡鸣。

他是断掌，左手比邢美智右手打得还疼，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打得好，这种孩子确实该打，就应该往死里打！”大叔在旁边替崔成功叫好。

她没说气话。

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他们想要，她真的会还。

崔满放下本来捂着左脸的手，露出发红发烫的双颊，眼神透出坚不可摧的麻木，眼底漆黑一片，看不见一丝光亮，“看来今天谈不拢，那我先走了。”

邢美智和崔成功刚才眼里的心动说明他们不是不想要钱，只是打心眼里认为他们生了她，她就永远都欠他们的，还不清。

*

人还活着就得解决问题。

崔满现在的生活一团乱麻。

她去便利店买了两个冰袋和毛巾，坐在便利店用毛巾隔着冰袋给自己敷脸。

她在想身上那两个倒计时：一个是新包已到，假包问题今天必须解决，大小姐们消息都灵通得很，她怕她们不请自来；一个是两天内要上传资金来源证明，银行APP没得商量不会给她延时。

资金证明搞不出来她有可能要进局子，假包问题不解决她有可能被大小姐们发到网上身败名裂。

跟这两个倒计时比，刚才挨的两个巴掌根本不值一提。

崔满昨天没闲着，她逛了所有能逛的二奢店，别说钱不够，钱够都凑不齐她卖的那些包。

要么是没货，要么是货不够新、成色太旧，跟她原来的那些对不上号。

至于她卖的那些包因为品质好早早卖光，接都接不回来。

二奢店这条路走不通，她又下载了所有租包APP以及跟某支付软件绑定信用分的小程序，逛完所有界面，发现跟二奢店是同两个问题。

剩下一条买新包的路，也是面临两个槛儿，一个是她钱不够，一个是再买一次新包大概率会被那些大小姐知道，SA们可不会帮她保密。

假包问题悬在半空解决不了，崔满昨晚趁着洗澡系统屏蔽的时间给Shen Hao的银行发了邮件，如今过去10多个小时，毫无音信，她对此已经不抱希望。

崔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还不如学哪吒呢。”

“你今天怎么没哭？”是神豪系统的声音。

崔满手酸，放下冰袋休息，“哭给我爸妈看吗？如果你穿越到我身上，劝你不要这么做，会被打得更惨哦。”

“怎么不躲？”

“不想躲。”

把她打伤打残让她有个理由就此消失也挺好，但她身体太好，耳朵依然在工作，毛细血管破裂也能快速修复。

根据经验，一次15分钟，冰敷几次之后连肿胀都不会有。

她小时候还期待邢美智和崔成功直接把她打死，可惜他们从来没下过那么重的手。

神豪系统在崔满第二次使用冰袋的时候开口：“看下邮箱。”

崔满右手继续敷脸，左手拿出手机打开邮箱APP，上面标了一个红圈1，她点进收件箱，未读邮件的标题是合同。

她消除红点，里面有一个pdf附件和一个电子签链接——

《国际乐器买卖合同》

第一条买卖双方

卖方：

姓名：崔满

身份证号、地址、联系方式……

买方：

姓名：Shen hao

护照号、地址、联系方式……

第二条标的物信息

1.商品名称：卡林巴琴（自动弹奏）

……

第三条交易条款

1.价格：R币1,500,000元（大写：壹佰伍拾万元整）

2.结算方式：

买方需在合同签订后__3__个工作日内完成全款支付。

收款账户：N市银行……0123

3.物流条款

卖方在确认款项到账后__5__个工作日内发货

……

第四条海关与税费

买方负责：提供进口所需文件，支付进口关税、增值税及其他当地税费。

……

卖方签字：

买方签字：Shen Hao

签订日期：XXXX年03月16日

买方签字处已经签好了电子签。

“你签好名字直接上传APP就行。”

这个档口，神豪系统主动做这种事——

崔满戏谑：“你干嘛？总不会是在心疼我？”

他如果是人，她都要怀疑他在哄她开心了。

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共七个条款，都很合理，没发现什么雷，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合同。

“……”系统没说话。

救命！不说话不会就是默认吧？这个阴阳怪气成精的系统竟然会心疼她？

只有他能欺负她，别人不可以？

她被自己的猜测恶心到，不小心呛了口水咳嗽不止，冰袋跳出毛巾冰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这么激动，我帮你解决了银行审查，你继续做任务怎么样？”

她顺了顺气，“比如呢？”

崔满没想到继上次摊牌，她和系统还能有如此心平气和谈话的时候。

“你想要钱，我就给你钱，你想要包，我就给你包。”

如果系统还像上次一样拿审查威胁她做任务，她一定会拒绝。

可她试过所有方法都不行，正束手无策，系统直接把合同弄好给她，好像在变相提醒，她只有他一条路能走。

“我想要包，被我卖掉所有型号的真包。”崔满暂时没签合同，她怕任务谈不拢，系统在审查上坑她，“你出个任务，我先听听看。”

她拿钱去买包也有风险，系统能直接给包是最好的选择。

“用蛮蛮的号看星汉117直播，开播必须送礼物，并且只能给除孟修以外的账号送。”

她跟孟修说了那些话之后还继续去看直播？继续看直播也就算了，还得给别人送礼物不给他送。

这不是摆明了是让她跟孟修闹掰吗？

什么意思？这系统喜欢贺士时？有钱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崔满抿了抿嘴。

“送直播间粉丝牌算不算？”她用自己的钱给孟修送礼物都抠抠搜搜的，对其他人怎么可能大方得起来？

一次一毛，一个月3块钱不到，还能接受。

她不给其他成员刷，只给直播间续灯牌，大不了被秦嘴几句刷拉了。

“不行，每次至少一万，不能给星汉117官号送，必须送给其他具体的成员。”神豪系统仿佛知道崔满在想什么，“不花你的钱，你给其他成员送多少，我出钱。”

崔满：“……”

她终于发现到底哪里不对了！

“系统，明明我才是你的宿主，你对别人怎么都比对我大方？”

她要点钱还得做任务，要担惊受怕、要殚精竭虑避免陷阱，怎么其他人就能轻轻松松收钱什么都不用干？

对，说的就是星汉-117那几个成员！

凭什么？

“那你每天送多少，我给你福利返点。”

“100%？”

“1%。”

“你自己听听这个比例离不离谱？”成员每天收到10000，穿越次元还给他们结算两三千呢，她的神豪系统只给她返点100，这合理吗？

“你还想被审查吗？1%的返点比例，不管你刷多少我都能保证你不被审查。”

星汉-117每周休息一天，按一个月休息四天算，她每天只要刷4万就能返点400，一个月可以拿到10400。

崔满犹豫了。

再一次，崔满面前出现一架天平。

左边是躺平，右边是孟修。

上一次拿到160万卖包钱的时候，天平最终向躺平倾斜，但那次选择不会真正影响到她和孟修的关系，他对此一无所知。

神豪系统加码：“返点的钱不用你额外做任务，是真的福利。”

崔满依然没说话。

“你在纠结什么？”

“给其他成员送礼物的钱要经过我的银行卡吗？”

万一又触及银行反洗钱监测警报，光是返点安全有什么用？

“不用，我直接充到你颤音账号。”

系统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明明上次还不是这个嘴脸。

他就这么想看她和孟修之间的热闹？

“这是个长期任务，任务完成时限怎么算？我又跟上次一样，需要先拿任务奖励，万一后面出什么差错，你把包钱算作我的借款怎么办？”

“你这次拿的是实物，万一后面任务完不成，直接还包就行，没有利息。”

“福利返点跟这个任务挂钩吗？最后任务完不成，返点要不要归还？”

“不用。”

“行，我接了。”

崔满出乎意料的干脆，神豪系统恍然大悟她刚才的犹豫纠结都跟孟修无关，他的声音冒着寒气，语调融进冰碴，讥嘲道：“你对孟修的喜欢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