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长进吧。”剑灵斩雪的声音清越，隐隐蕴含一丝激动的情绪。
她回来了吗？
骤然间，洛砚手中的斩雪剑被收了回去，只听到一声铮鸣，剑身没入长鞘中，被斩雪拿在手中把玩。
斩雪是传世的剑灵，一生只为剑法，除了另外的焚天和清尘的剑灵能和他碰上一碰，其余的人在剑法上都难以胜过他。
天上的落雪不断，但他的剑影可将空中飘雪悉数斩断，安然落到地面上的雪花，在他的剑光洗礼下，竟然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不过他的实力跟随洛砚，同时逍遥神境的最高境界。
两人要拼，拼的就是剑术。
既然要重新开始，那就如同当年在海底那般，用别的剑，再一次获得他这无主之剑的认可吧。
洛砚错愕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对方：“来吧。”
重回到五年前，她握剑的决心再无犹豫，目光坚定而平静。
她以长风化剑，剑中风流涌动。剑势多么暴动，她的战意就有多么高涨。
她是赤海血战的幸存者，是九州灵脉的守卫者，更是天道对局的维系者……和平来之不易，是同门自毁元神和放弃轮回勉强赢下的，她不能只为同门情谊而陷入虚妄。
洛砚不是心怀大爱的神明，做不到一个人实现九州和平的目标。
但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摧毁天道和魔族制造的动乱，不负同门的希望寄托。
战场上，斩雪带着自己的剑，手腕一翻，雪色光芒盘旋两下，无数剑刃挥出。
他挥出的剑光，宛如雷霆击落冰面时游动的电流，以极快的速度导向她的站位。
洛砚眉眼微蹙，身形一晃，闪身灵巧地躲了过去，随即闪到他身侧。
两人不比灵力修为，只比剑法出招。
风剑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变换位置，斩雪的出剑很快，她的攻速也没有落下。
一招一式，飒沓流星。
斩雪的面容冷厉，但眼底的失望逐渐散去，他神色淡淡，但相比之前的冷意，如雪霁天晴。
两人剑气所过之处，冰玉矿地被磨起一层冰尘。
这才是他认可的执剑者，九州第一的断月剑尊。
她的每一招剑势，如银光断空，长风一破，将眼眸的认真和剑意映得雪亮。
斩雪不由地想到，她荒废剑法百年，实力稍缺，纵然他占了上风，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她还是那个她，直到青衣染血，身上挂了他快攻的几处剑伤，也不肯停歇。
“碰——”
冰玉矿砌成的地面，质地坚硬，她手掌心触碰时只感到极寒，可黑眸中的倨傲如当年深海的汹流，不曾退却。
斩雪轻衣洒脱，出剑也是云破长空的果断。
洛砚被白茫茫的剑气冲击，手中剑未曾落地，只是脚下被迫往后面滑退，和斩雪剑刃相接，两人迎面对视着彼此，她堪堪接下了这一剑。
她身上有斑驳血色浸染了外衣，但剑灵斩雪几乎毫发无损。
还不够，这样的程度，不够她去对战天道。
洛砚冷眼看向青衣上的血痕，不由地咬紧了牙根，凌冽的风势随剑而起。
不知怎么，她想起苏景和，那个少年在比他强的将士面前，不屈不挠，接下了那些人的几招，可惜力度有失。
作为他的师父，承诺与他的约定不会变更。
但，现下她的速度也稍慢于她的剑灵，自己都打得如此狼狈，何谈传承剑法？！
“再来！”她目光灼灼，稳握剑的手倒转，剑尖指地。
还不够。
刚刚的一剑，只有他八成的实力。
洛砚轻阖眼眸，深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先拉开和斩雪的距离，接着再度侵袭了上去。
这次的行剑比方才更加流畅和快速，刹那间，剑芒毕现，她的身影如白虹贯日，快得让人看不清楚。
斩雪见她更认真了起来，面容中不再带着揶揄，收回了想要刺她的半截话，神色微沉。
她的识海蒙蔽息火和天道，假装被克制，可斩雪的南望一粟现在不受弱弱的息火压制。
一息间，试炼场地的周围冰层破碎，南望海的真实面目在此显现。
万顷无尽的海水包裹着试炼场，从高远处望去，这里如同一粒粟米……
这就是南望一粟，地如其名。
他不再言语，眼底闪过欣赏，一如当初认主的那一刻，不禁飞步上前迎战。
两人又一次拔剑相向，剑落的光芒拖尾往前划过，在海水上激起阵阵波涛。
斩雪的剑势锐不可当，敏捷而迅速。
洛砚挥出的风剑裹挟着碧波，随着她腾跃而起，飞扬而凌厉，逼得斩雪认真对待。
两人的剑法相似，都主张一昧的进攻，追求速杀。
洛砚的风剑如划破长空，耳畔有刺耳的风破声。
刀光石火间，只见她聚身侧的风劲，凝神归于一剑，随步而进。
“哐当——”
她一跃而下，如落雪静然，和斩雪对剑几招后，两人交错，落到两边。
洛砚单手将剑抵在地面上，嘴角溢出血丝，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轻声说道：
“我赢了。”
斩雪清眸一愣，低头看着左胸前被风剑划开的一道裂口，嘴角勾起一抹认可的弧度。
往后看去，这一剑的余威砸在极其坚硬的冰玉矿上，竟然划出了一道裂缝，急速向下延伸。
他轻笑一声，回过头来，走到洛砚的面前，向她伸出自己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赢了，总归是有了些长进。”不愧是他选择的执剑人。
洛砚青衣浸血，因刚才斩雪的引海行剑，让她碎发上沾了不少细密的水珠，在日光照映下，如同海底千年珠蚌产出的耀眼珍珠。
她扬起唇角，自信言明：“我说过的，你的选择不会有错。”
人剑合一。
她的剑不在，可剑意在。
斩雪将剑交还给她，表情微妙，扬声说：
“接好了，以后可不许把我扔在山崖上了！”
洛砚接过，将斩雪剑紧握在手中。
他别扭的神态，让洛砚微微抬首看去，正对上他另一只手拂去她脸颊上水珠时的认真神色。
“好。”
等他修长的手指缓缓移开，洛砚神色跟着放松了下来：“啧，刚买的新衣服，十万灵石呢，这次是废了。”
“……”斩雪双手一落，眼底无语。
她还是那个她，喜欢灵石和灵食和她。
在她想要开口打劫斩雪时，斩雪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先行一步给她送出了南望一粟。
打劫？想都不要想。
他这剑灵空间，已经让她搬走了一半的东西了……
洛砚回到了现实中，在山崖之上，嘴里念念有词地不满道：“小气，真无情。”
重新获得斩雪认可，她心中轻快了许多。
剑法传承，她传的起。
至于接受传承的那位——
额，他还在白帝古城中挨打……
*
策天楼，试炼秘境-白帝古城
还剩半个多时辰，三人小分队最终一致决定去第三关的白帝殿闯闯。
“要走吗？”吴十方率先倒在白帝殿的门外，对着花仁和苏景和两人喊道。
还真如他们的不详预感所测，第三关的白帝残影，是临空玄境二阶的实力……
自从踏入殿内，三人已经打了快半个时辰了，眼下还有一刻钟就要结束试炼。
花仁和苏景和没有回话，忙着躲避。
白帝残影面容不清，将吴十方困在了铁牢中，等待被解救。
霎时间，残影战意高涨，挥舞有锁链伸缩的毕方长剑，在殿中的地面上造成连续的范围伤害，但没有波及铁牢中的吴十方。
毕方索敌，星火燎原。
苏景和墨色衣袖前的拳头紧紧捏在一起，手背的骨节清晰可见，快步闪身。
敌影映入眼帘时，苏景和差点反应不过来，即将被毕方长剑掳走，还好有惊无险。
他长剑抵在地板上，稳住身形，即便是被击倒，也没有放下手中的落星剑。
退吗？
不退。
吴十方现在虽然被困在铁牢内，但很安全。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到极限。
既然是试炼，那就一定不会越过他们的真正实力太多。
苏景和低声问，气息有些失序：“你还能撑多久？”
“还有一刻钟结束，顶多能撑半刻钟吧。”
花仁出了一身薄汗，微喘着气，回了他一声，顺手擦掉额头的汗珠。
她的符箓对残影无效，气势上压不死对方，在大殿的流光交错间，被残影悉数毁去。
他的面色说不清是喜是忧，唯有剑眉轻蹙，一双黝黑的眼睛望向白帝的残影，眼底深邃，酝酿着风暴。
如果——
如果秘境的实力判定没有出错，他的实力在左右剑法的加持下，可以越级对战，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突破自己现有的极限，击破面前的虚影？
“那我先来。”
苏景和全然不顾花仁和吴十方的目光，面色有些苍白，但突然不要命地冲向了残影身侧。
他是她的亲传弟子，师承洛砚的左右剑法。
区区试炼秘境，他怎么能在这里铩羽而归，辱没了她的剑法？
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强。
同一时刻，谁也没有认识到，在对战的最狼狈时刻，师徒两人都想到了对方。
一个不想剑法的传承者学废，另一个则是不愿自家师父名声因他受损。
花仁目光微怔，心情复杂地望着前方的人。
也跟了上去。
又打了半刻钟，花仁支撑不住，也被关在了铁牢内。
苏景和无暇顾及两人，扫了眼残影的位置，提前与其拉开距离。
在残影缩短长剑链条，飞身接近自己时，苏景和进行腾跃两段，轻身避开。
它的毕方长剑总共出击了四段攻击，而苏景和全程未受到伤害。
他听风识位的感知力又加强了。
残影感觉到苏景和的威胁，涌起一股充满力量的攻击，想要再次出击、碾压他。
苏景和随着落星剑跃动，剑出影随。
等残影在正面释放伤害后，他没有立即行动至后方，因为紧跟着的是毕方剑于反面飞剑而来。
就是现在。
趁毕方剑在后方，在残影正上方的苏景和箭步而冲，残影卒惊，横剑相喝，但他不为所动。
随着红光剑芒和残影交融闪现，苏景和疾步攻击，剑快得只看得见叠影，势不可挡，最后将落星剑刺于他的眼中。
轰隆一声。
是残影手中的毕方剑摔落，惯性地甩了出去，将大殿的房梁戳穿，倒塌了下来。
苏景和半倒在地上，俯首大口地喘着气，呼吸很是急促，心跳也很快。
随着残影的消失，花仁面前的铁牢也被解开，她欢声雀跃道：
“师兄，咱们赢了！”
“地境越级打玄境，师弟不愧是九州第一剑尊的亲传弟子，让人大开眼界啊。”吴十方感叹道。
花仁也点点头。
不愧是那位师尊的弟子，和她一样莫测，带给人惊喜。
苏景和却是没有言语，他到极限了……
“我……”
他缓过气，刚要出声，准备站起来，却突然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师弟！”吴十方接过苏景和，防止他倒在地上。
片刻后，三人被传出，到了秘境房间门前。
“师妹，这可怎么办？”
“哎呀，还不赶紧送去灵源药宗啊！”
“哦对对对！那你记得跟洛砚师尊说一声啊。”
在彻底失去听觉前，苏景和听到两人的谈话。
而在谈及他师父洛砚时，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终于写完这段了，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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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对战斩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