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融灯被体内灵力乱窜的痛苦折磨，没有察觉顾何那短暂的脸色的变化。

为了压制身体里混乱的灵力，他只能调动本就不多又经巨大消耗的灵气来让灵力变得温顺，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纤细的手指，擦去嘴角的鲜血。

他不喜欢沈岳溪。

在沈岳溪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喜欢不起来对方。

对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穿着天衡宗正式弟子的白衣，身后背着一把寻常的长剑，面貌生得夺目耀眼，就那样站在新晋的正式弟子群阵最前。

师兄和他一个作为扶落道君的亲传，一个作为掌门亲传、宗门首席，需要给新进的正式弟子一些警示和鼓舞。

他向来不喜欢说话，所以这种场合一般是师兄一个人说，而他在师兄身边作为陪同。在还没有开始前，师兄侧头在耳边对他道：“融灯，你看到那个站在最前面的弟子没有，他叫沈岳溪，是本次新生弟子考核中的第一。”

因为师兄的话，他抬眸看了一眼，恰巧对视上少年的目光。

少年一直在看他，对视上眼神后，嘴角上翘，他唯一的记忆就是，那双眼睛很漂亮，像流动的星河。

在这一眼后，他很快遗忘对方的存在。

凭着绝佳的天赋和一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沈岳溪在天衡宗很快有了不小的人气，就连师兄，也会多次提起对方。

“昨天我去给新晋弟子授课，沈师弟还问我你怎么没有来。”

“哦。”

“融灯，宗门的很多师弟师妹们都很憧憬你，你总是这么冷淡的话，其实他们会伤心的。”

“无所谓。”

他并不需要别人如何看待他，憧憬也好，讨厌也好，他的眼中从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断的修行，变得更强。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追求大道飞升，其它的都不需要在意。

“融灯，你是不是，不喜欢沈师弟？”

师兄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并且提了出来。

“不是很喜欢。”

他也从来不会对师兄隐瞒什么，当师兄问的时候，他也言简意赅直接说出来了。

他不喜欢沈岳溪，并非因为沈岳溪多么的受人喜欢，导致他心生嫉妒。具体来说，他也说不清楚他喜欢不上沈岳溪的原因，只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可怕却笃定的直觉——沈岳溪或许会阻碍他的修行。

他要远离沈岳溪，那个看起来无害又青涩的少年。

因为这样的直觉，在又一次见面，沈岳溪叫他谢师兄时，他一言不发，背着自己的契剑就离开了。

沈岳溪却似乎没有察觉他的躲避和不喜，每一次见面，都是笑盈盈喊他谢师兄，从未停止过。

“谢师兄……”

“谢师兄。”

“谢师兄～”

“谢师兄！”

每一遍，都透着喜爱和仰慕。

知道他不喜欢沈岳溪时，师尊淡淡对他说：“你若不喜欢沈岳溪，我便请掌门将逐出天衡宗便是，你只需专注你的修行，其余不用挂念。”

师兄也对他说：“融灯你心性通透，若是不喜沈师弟，那必定是沈师弟身上有什么问题，师兄会去调查他一番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师尊，还是师兄，都渐渐有了变化。

“阿融，沈岳溪的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你忌惮的地方，你不用过多躲避他，那会让你的修行出现阻碍。”

“融灯，沈师弟想亲近你，你便也亲近他吧，沈师弟性子很好相处的，你屡次疏离，他心里难受。”

而那时他没有在意这样的变化，因为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的修为进步得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滞了下来。

修炼上的问题远比师兄和师尊对自己态度的渐渐转变更为重要，而他不善言辞，习惯独来独往少与任何人交流，他们不问，他也不想将这样的事情说出。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修行上，把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师兄多次来找他，他一次都没有见，直到后来师兄强硬闯进了他的洞府之中，发现了他修为没有进展的事。

“融灯，不过一个沈岳溪，就能让你道心不稳，出了差错？”

“与沈岳溪没有关系。”

“你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

“融灯，你有了心魔——”

听了师兄的话，他将手扣在手腕上探了探，有点茫然。

很奇怪，他不应该有心魔的，但是他的经脉的确不稳躁动，而且身体里还有一点黑气，这是有了心魔的迹象，但他本人却完全没有察觉。

师兄为他清了体内的黑气，神色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融灯，你最近变化太大了，让师兄快要不认识你。”

“这件事我会为你隐瞒下来，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你需要自己清醒一段时间，否则我也没有办法救你。”

在清了黑气平复了经脉里躁动的灵气之后，他的修为有了微末的进展，正当他为此心生希望之时，一夜之间，他的修为猛地后退了一大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经脉，发现被师兄清除的黑气再次滋生了起来，并且比清除之前更浓郁，几乎要把体内的灵气全部染黑。

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快要成为了一个“魔”。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岳溪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岳溪只有自己一个人来：“谢师兄，听戚师兄说你修炼上出了一点问题，我想过来看看。”

他无心理会沈岳溪，“回去。”

“谢师兄不好奇，自己消失的灵气去到哪里了吗？”少年脸上永远是那张温柔的笑容，仿佛从来不会生气。

灵气消失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师兄也不曾知晓，沈岳溪如何得知？

只有一个可能，灵气消失的事与沈岳溪有关。

之后，他看见沈岳溪手上多出了一样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很奇怪，奇怪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直觉那样告诉他。

透明的薄片，边缘的光彩仿佛夕阳与黑夜交际时幽蓝的天光。

沈岳溪的手指在上面按了一下。

身体内的黑气消失，倒退的修为上涨了回来，并且还在持续上涨，与此相反的是沈岳溪的修为迅速消失，他到了金丹境的瓶颈，未免立刻入元婴压制了灵气。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沈岳溪的修为坠落到刚入天衡宗的状态。

消失的灵气去了哪里，答案显而易见。

“谢师兄，你开心吗？”

沈岳溪温柔询问他。

他看着沈岳溪，那是他第一次试图记下一个人的面孔。

在修为飞快上涨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一种操纵感，仿佛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成为了沈岳溪手中某种可以随意支配的玩具。

“条件。”

沈岳溪可以归还他的灵气，也可以再次取走。

他可以尝试杀掉沈岳溪，但是看沈岳溪的模样，显然是不害怕他那么做的。

“谢师兄果然是不一样的。”沈岳溪坐在他的书桌上，笑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会立刻动手杀了我。”

“这样吧，我们来玩一场游戏。”

“游戏？”

沈岳溪再次按了那东西。

于是他之前上涨的修为飞快倒退。

金丹境中期、金丹境初期、心动境瓶颈、心动境中期。

沈岳溪手一挥，手里的东西便消失了。

少年跳下了桌，来到他的面前站定：“对啊，游戏。”

“谢师兄走火入魔想要杀了心地善良前来看望的小师弟，被宗门众人发现，作为惩罚，扶落道君亲自除了谢师兄亲传的身份，其余人主张用宗门重刑惩罚谢师兄且将谢师兄驱逐出宗门，而心地善良的小师弟被救回来后为谢师兄求情。”

“在小师弟的求情下，谢师兄继续留在了宗门，而自己的身份、契剑、师兄、师尊都不再属于自己。”

“从此以后，不论再怎么修行，谢师兄的修为不会再有半点进步，永远都只能仰望着小师弟，怎么样？”

“何为赢，何为输？”

“若谢师兄能挣脱我的枷锁，自然是谢师兄赢了，我会将谢师兄所有的灵气还予谢师兄，让谢师兄重获自由，若谢师兄不能挣脱，那就将终身成为我的傀儡，意识虽在却无法自控的听从于我。”

“赢则生与自由，败则生不如死。”

“如何？”

他答应了和沈岳溪的赌约。

再然后，他记不太清晰了，只记得少年将手伸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手从他眼前晃过去，仿佛将他的理智也一起晃走了。

他伫立在原地，瞳孔涣散，只听到沈岳溪关心的声音：“谢师兄，你还好吗？”

“沈……沈岳溪……”他含糊着回应对方。

少年笑着回应他：“那开始咯。”

脑海一片空白，完全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契剑已经穿过了沈岳溪的身体。

他以最快的速度抽回了剑，抽剑时带出的血溅到了他的衣服上和脸上。

沈岳溪无力地退后了几步，倒在了他的面前。

宗门弟子来了，师兄来了，师尊来了。

他的剑上和身上还沾着血。

在房间里的铜镜中，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猩红的眼瞳，散落的黑发让他整个人显得阴郁万分，俨然一副入魔的样子。

这就是沈岳溪的游戏。

充满了扭曲的恶意，浸了汁水的毒，宛如一场无尽的黑色潮水，铺天盖地的将他淹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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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降临篇（二）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