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侵篇 (十)

楚水流的确伤得严重。

经脉错乱、元婴不稳、灵气消无。

如果再不及时挽救,不止会成为废人,甚至连命也会丢了出来。

天衡宗的亲传弟子几乎是每个长老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云霄长老也是如此,他看着昏迷中也还在吐血的楚水流,手指颤抖。

“是谁害的你……是谁害得你?”

他的弟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伤得怎么重,一定是有人故意暗害!

只是楚水流神智不醒,命悬一线,回答不了他。

为了能够治好楚水流,云霄长老将自己积存的灵药全部拿了出来,他一边将这些灵药喂给楚水流,一边将自己的灵气输入进楚水流的身体里。

又传音给掌门和其它长老,恳求之下,众人一起联合才让楚水流转好。

“我一定会找出害你的人的,水流,你不要害怕。”待楚水流的身体勉强安定下来,众人离开时,云霄长老慈爱的看着楚水流,语气却阴鸷万分。

伤害他亲传弟子的人,他绝不放过!无论那人是谁!

……

沈岳溪让谢融灯指导的是双剑的剑招,谢融灯幼时为了更好的控剑习过双剑,正好能指导对方。

指导沈岳溪练完剑已是黄昏时分,他谢绝了沈岳溪送他回去的请求:“我御剑回去就好,不碍事。”

清透的视线落在少年手上的寒雪雾霜上,他道:“你若是想要在宗门大比上使用双剑,这段时日要努力些,多将心思花在上面,少往周围山林和离疏峰跑。”

少年乖巧回应:“好的,我会乖乖待在朝西峰练剑招的,谢师兄不让我送都的话,至少喝一杯茶再走吧?”

谢融灯点了点头。

沈岳溪回去房间里给他倒了半杯茶,递给了他。

谢融灯抬手接过,一饮而尽。

他转身想离开,却忽然恍惚了一瞬间,等到再清醒时,指尖有种隐隐的刺痛感。

他抬起手指看了看,上面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的伤口。

好像那隐隐的刺痛,只是幻觉一般。

“怎么了,谢师兄?”

沈岳溪疑惑问他。

“没什么。”

谢融灯放下了手,取出了木剑,踩在了上面,指腹合拢在一起,看起来不甚在意道:“我回去了,明天见,岳溪。”

“明天见——谢师兄。”

谢融灯御剑一离开沈岳溪的视线范围,就抬起手指,盯着它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那瞬间的恍惚和手指隐约的刺痛,没有什么问题吗?

他抬起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

他闻到了熟悉的香。

他的师弟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稍微隔一点距离就闻不到,但一旦离得很近的话,就会比较明晰。

像是快要开烂掉的花,刚开始闻觉得香甜,但时间久了,就会像被埋住一般,有点喘不上气。

在教师弟练剑的时候,他是与师弟有过些许肢体的接触,但那香气不会留到现在,接那杯茶时他没有和师弟的手有过触碰,也不可能会染上这样的香气。

谢融灯垂下了眼睫。

适才教岳溪控双剑时,难免身体会近距离接触,奇怪的是身体的第一反应是抗拒,但这抗拒随后被一种不太寻常的、奇妙的愧疚压了下去,在他还没有多去思考的时候,那不太寻常的愧疚就已经促使着他去遗忘那份抗拒。

尽管如此,教导过程中的每一次接触依旧让他的内心感到了一种冰冷,和想要远离,甚至……反胃的**。

但是这样的情绪太微弱了,微弱得就好像将死之人没有力气的反抗。

离疏峰到了。

谢融灯落地收剑,抿了抿唇,一边思索一边往自己的居处走去,推开了屋门。

混乱有疑点的问题太多了,而这些问题,答案追根溯源都是在那两年遗忘的记忆里。

他想他应该找回这些记忆。

他为什么而入魔?是因为嫉妒师弟吗?不,他不会嫉妒别人,别人修为再快再好,那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清楚的明晰这一点,他的入魔和嫉妒无关,而是其它的缘由…

他和师弟之前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走到放置剑谱的书架前时,谢融灯忽然按着额头,蹙眉靠在书架上。

浮光掠影间一些琐碎的片段浮了上来。

他看见师弟站在他面前,弯了弯眼眸在朝他说着什么,但是他起来脸色苍白冰冷,似乎……他们之间在进行着什么样的对峙。

“谢师兄。”

“谢师兄……”

“谢师兄!”

昏沉、头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谢融灯闭着眼,原本就不算怎么好的脸色变得更糟糕了些。

太阳穴处的青筋跳了跳,他用力想去回忆那些被蒙上了雾的过往,脑袋却越想越疼,像是要炸开一样。

嗒……

有怪异扭曲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在谢融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瘦骨没有丝毫血色的手落在他的脸上。

谢融灯忽然睁开眼睛看去。

下一刻瞬间,他的呼吸静止了。

他的面前站了一个人,不,也有可能不是人。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他的房间,瞳孔几乎全黑,只有最外围的地方才有那么一丝丝眼白,身体上裹满了白色的粘液,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头。

他咧着嘴,在朝他笑,口齿不清道:“唿……唿藤……”

仿佛一条破壳而出的长蛇。

又仿佛刚出坟里刨出来的干尸。

“唿藤……”他歪吊着脑袋,手指摩挲着谢融灯的脸颊,手上浓稠的粘液糊了谢融灯一脸,前面的话太过模糊谢融灯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后面的格外清晰:“灯……融灯……”

在对方清晰的叫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那薄薄的皮肉下游移着,就像蛇一样,时不时将那薄得贴骨头的皮肉顶了起来,又很快没下去。

灯……融灯。

谢融灯的瞳孔骤然缩紧。

很短暂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又被拉回那黑暗湿潮的梦境里,被很多恶心的玩意纠缠,然后那东西还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灯……谢融灯……”

他几乎是忘却脑袋里刚才想的东西,只是凭借着本能,将背上的木剑抽了出来,单手握在手中,以斜侧的角度猛的挥出一道剑气。

那人为剑气所伤,嘭的跪在地上。

他似乎不明白谢融灯为什么要攻击他,整个人茫然的跪着,眼神看起来还有些呆。

他自肩膀到腰是谢融灯的剑气造成的伤口。按理来说,人受了伤是要流血的,但是他的身体没有血流出,哪怕是一滴也没有。

有的只是在身体中缓慢穿行的长条肉团,一根不小心掉了出来,就像是肠子一样,但是又和肠子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

它在掉出来后,又迅速缩了回去,隐匿在了寄主腹腔深处。

“融……融灯……”

畸形的、似人非人的怪物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在伤口处的触手缩回去后,他朝谢融灯露出了一个灼热的、甜蜜的、痴迷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孩子,看到了最喜欢的果糖的表情,但是这样单纯无邪的笑容出现在那样一张干瘪的脸上,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没有半分的可爱和怜惜。

怪物——

谢融灯确定了对方不是人。

没有人的伤口不会流血,也没有人的伤口里,会是这些恶心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没有再留情,抬手聚集了一道灵气,画了一道符咒,抬手推去,低冷道:“驱妖除魔——灭!”

咒随声落,金色的灵光爆开,坐在地上的人在符光中呆愣着,没有任何反抗的化成白色的粉尘,屋门随之破开,粉尘顺着飘了出去,消散在空气中。

静谧。

空气中只剩下了静谧。

谢融灯在杀死对方以后,并没有任何的放松之色。

他神色淡淡的垂下手,说:“你出来。”

没有声音,一点回应都没有。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有他的回声。

他丢开了木剑,又重复了一遍:“你出来。”

他清楚那东西并没有被他所杀死,对方还留在他的房间,以他无法看见的那双可怕的眼睛,死死的窥视着他,并且在他深夜入睡时,化为难以挣脱的噩梦,死死缠绕住他的身体。

如同附骨之蛆一样,不肯离去。

之前几次的异样并不是他的臆想,那天的东西来到了他的房间里,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轻柔带着甜香气的微风从屋门外飘了进来。

始终没有回应。

哪怕他已经放下了剑。

谢融灯垂眸,指骨紧攥:“我会杀了你。”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他绝不容许这个东西盘踞在他身边,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

只是短暂的回想起那些噩梦的片段,他都会剧烈的反胃起来。

就像掉入了蛇群,被一群柔软粘腻的蛇裹缠着一样。

说完,他弯身,提起了木剑,抽了剑谱,面无表情离开了房间。

很糟糕的是,那些压着头疼回忆出来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经过这个东西的搅弄,又被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想不起来。

在谢融灯离开房间以后,黑布下血红的眼睛悄无声息的睁开。

显然谢融灯所有的话,祂都听到了。

啪嗒。

一块黏糊糊的肉团从花盆里掉了下来,化成水糊状融进地下。

在天衡宗黑暗的广地下,是一块巨大的不定形的肉团。它太大了,大得无边无际,完全看不见尽头,就像海洋一般。

融下来的肉团再次凝聚成形状,进入了本体。

于是静止不动的庞大之物一瞬间睁开了身上所有的眼睛。

祂的本体太过庞大,尽管在奔向爱人的途中,祂已经克制着自己的力量,将自己一步一步缩小,但祂还是太大了,这样的祂出现在爱人面前,爱人会和之前的那些人类一样崩溃掉。

事实上,祂不是很在意那些人类,但是被选中的爱人是不一样的,这导致它将自己分成了两部分。

庞大的躯壳留在了地下沉眠,而一小团肉块,带着祂浓稠的爱意,寻找祂的爱人,留在爱人身边。

但显然日久并不能生情。

厌恶、冰冷、杀意。

爱人的情绪通过那小团肉块传达到祂每一部分的肢体,呈千杯万倍扩散着,这让祂觉得无比的痛苦,无比的难过。

如果还是在祂的宫殿里,这种痛苦和难过已经让祂毁灭无数的星辰了。

【啪嗒……】祂发出近乎抽噎的声音。

祂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祂用了仆从的身躯也无法靠近爱人,一旦靠近,得到的就是冷斥、恐惧、攻击、厌恶。

而爱人却能对别人那么温和。

祂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得到爱人的喜爱。

祂想要得到爱人的爱,想要爱人充满爱意的看着祂,温顺的蜷缩在祂的怀里,对祂展开所有,任由祂的肢体抚摸过爱人的任何一个地方。

祂盲目的想了很久,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让爱人不再害怕祂,厌恶祂,爱上祂的办法,然而混乱痴愚的思维严重干扰着祂,让祂久久想不出来。

也正是这个时候,祂感应到了有什么东西,走进了爱人的领域。

一只眼睛从房梁上的暗处睁开,细密的像是卵籽的眼珠盯住了门口。

……

时间回溯到谢融灯从沈岳溪那里御剑离开的时候。

沈岳溪从袖中取出指长的容瓶。

容瓶里装的是谢融灯的血。

“谢融灯太敏锐了啊。”

他晃了晃血瓶,“明明拖了一点时间才解开的。”

结果一清醒过来就立刻看向自己的手指。

【你要谢融灯的血做什么?】系统问。

一个人的血能做的事太多了,它想不清楚沈岳溪取谢融灯血的目的。难道这血可以挽回戚长明的好感度?戚长明好感度骤降,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以后降得还会更多。

完成不了任务就无法脱离世界,除非支付巨额积分请主神出手强行脱离。

而那笔积分它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拿出来的。

毕竟只要沈岳溪完成这次的任务,它获得的积分分成就足够它再次进行升级了。

系统的升级就像是人类世界权力机关里的晋职,它不可能放弃。

沈岳溪没有回应系统。

他一个晃手收了血瓶,轻巧朝房间里走去。

而后点开了系统商城,选择进入。

在点开进入系统商城之后,他整个人顿时从房间里消失,不见了人影。

沈岳溪仰头,在他的上空,漂浮着许多的剑影。

有的皎若白雪,有的黑沉如墨,有的剑镂雕花……

商城里的剑都是主神收藏品的复制体,宿主可以兑换它们为自己所用,这些剑来自不同的世界,却都是极为有名的名剑。

他一一看了过去,却没有找到一把合适的,最后揉了揉过于酸痛的眼睛,自言自语道:“还是自己做一把比较好,这样也好动手脚。”

这些剑哪怕是复制品,主数据也在主神手中,动手脚的话会被主神所察觉,他并不想被对方察觉到。

辛苦筹谋多年,功亏一篑的结局他可不想要。

他兑换了一些工具,让盖亚屏蔽系统了一秒钟,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一个与他一样的复制品出现在原地,继续巡视漂浮的剑影。

商城里的时间是凝固的,也不知道多久,系统微妙察觉沈岳溪不太对劲,出声道:“沈岳溪?”

耳边一闪而过的电流滋滋声,少年回应了他:“怎么了,前辈?”

系统:“你想好要兑换哪把剑了吗?”它以为沈岳溪是兑作双剑所用。

“想好了。”沈岳溪伸出手,一道剑影落在他的手心之中。

剑影一触碰手心就变成了实体,剑身修长,通体银白,宛如凝成实质的月光。

系统语气疑惑:“这剑我似乎没有见过,眼生。”

一般来说商城里的东西它们早看过千遍万遍,而对系统来说,过目不忘是被创造出来就自带的基础技能,不会有这种陌生感。

沈岳溪的手指从剑始抹至剑末,口里道:“大概是主神新的收藏品复制吧。”

“测验模式。”他抬头看向前方,淡淡开口道。

“测验模式进入中。”

伴随着一道冰冷的没有机质的女声,一个和沈岳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了对面,只是装束不大相同。

对面的沈岳溪戴着黑色的兜帽,踩着长靴,下巴比现在要瘦很多,笑意盈盈的看过来时,宛如恶鬼一般。

面对这样的自己沈岳溪兴致淡淡,他面无表情将剑穿入对方的胸膛,再收出来时,剑上没有任何一滴血,干净得纤尘不染。

对面的他倒在了地上,随即化成虚光消失。

“啊……倒是很适合谢融灯。”

完全不会沾染半点血,又锋利美丽,从某种程度来说,和谢融灯是一样的特质。

他眼也不眨的确认购买,然后取出那一管血,食指顶开了盖子,将血浇了上去。

吸取了谢融灯血的剑红光一闪。

沈岳溪将空了的管瓶丢在一边,提着那把剑关闭了系统商城的全息模式。

“接下来把它放进剑窟里。”

他心情不错的哼起了歌谣。

待谢融灯去剑窟寻剑,被灌注了谢融灯血液的剑就会与谢融灯发生感应,认谢融灯为主。

绝顶的天赋、绝顶的契剑……再加上一些磨练,这样的谢融灯将会成为举世无双的天才,天道若是不蠢,便会倾尽天道之力投于谢融灯身上,待到那时种子长出果实,他就可以一举摘下,将谢融灯身上的天道之力抽取干净注入盖亚体内。

吞噬掉全部的天道之力,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主神——他的父神了。

是谁把我的评论举报得折叠了起来。

跪在地上痛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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