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辞意看着纪方路一副“你瞒得我好苦”的神情，无奈道：“你别胡说，不熟，就是开学日那天遇到的。”

纪方路发出拉长的一声“哦”，表示不信。

祝辞意抿唇，只好继续坦白：“后来在资料室偶尔碰到。”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仅仅这样，他就给你买裕盛酒楼的点心？”纪方路伸出一根指头戳纸袋上印刷的四个大字，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眯，“等一下，我来的时候你好像提起‘又回来了’，不会指的就是他吧？在我之前，他都待在你的宿舍？”

看见祝辞意眼神躲闪了一下，啥也不用说，纪方路瞬间明白过来，哀声道：“哎哟喂，一个不小心，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

祝辞意：“他只是好心路过，什么白菜猪的。”

还有就是贺清野和猪没什么干系吧？

不过他不敢辩驳，怕又引起新一轮风暴。

纪方路摇头：“小祝，你不懂，他这是明目张胆地在追求你！”

“啊？”祝辞意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被纪方路的结论吓到了。

后来话题怎么结束的，祝辞意稀里糊涂记不清，只剩那句“他在追求你”在脑海挥之不去。

让纪方路这么一打岔，祝辞意病都好了许多，傍晚的时候，拿了点心袋去一楼的公共客厅加热，他们学校算是人性化，在一楼安装了一个小厨房，小型厨房电器齐全。

祝辞意从纸袋里端出一盒盒打包盒，有海参鱼片粥、灌汤饺、元贝烧卖还有榴莲酥。每个卖相都很好，榴莲酥还特地做成天鹅的形状。

放进微波炉一一加热，食物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祝辞意一边等一边想，让贺清野破费了，自己怎么能白吃人家的，要把钱转给他。

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加对方的联系方式，下次碰见一定加上。

全部加热好，祝辞意提着纸袋慢吞吞地上楼，走到一半，发现后面不远不近传来脚步声，转角的时候余光还能瞥见鬼鬼祟祟的人影，祝辞意不由得攥紧拳头。

再上了一层楼，祝辞意猛地转身，那人躲闪不及，被祝辞意看得一清二楚，正是阴魂不散的李晋。

李晋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羞耻，脸上咧出一个皱巴巴的笑，祝辞意不想理他，继续往上走，李晋果然不知脸皮地跟上来，祝辞意脚步加快，拐到五楼楼梯口，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辞意吓了一跳，挣扎起来，那只手很快放开，祝辞意这才觉得不对劲，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是贺清野。

还没说话，那边李晋追上来，喊道：“辞意，跑那么快干嘛？”

贺清野觉察到身边站着的祝辞意身体倏然哆嗦了一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来，他侧身挡住了祝辞意，面向李晋，神色冷肃。

“你是谁？！你拦着辞意干什么？”李晋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贺清野，顿了一下，故作嚣张地问道。

贺清野没给多余的眼神，看向身后的祝辞意，似在问询，祝辞意赶紧摇了摇头，“我和他不熟。”

贺清野拿着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社团宣传单，是在宿舍楼下被人精准塞到手里的，李晋也看出来了，敢情是个新生，瞬间挺直腰板，摆起学长的谱，“你是哪个专业的，敢－－”

话没说完，一拳打到他的脸，李晋“嗷”地叫唤起来，感到鼻子里有黏热的液体流出来，他下意识一摸，鲜血糊了一手心，人当即晕了过去。

祝辞意看着四仰八叉倒地的李晋，也是傻眼，他不知道李晋是吓得还是什么，总之没见过这么不经打的男生，虽然该打，但很快又担心起来。

本来李晋追赶闹的动静不小，三人杵在楼梯间，惹了不少注目，眼下李晋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祝辞意害怕贺清野惹上麻烦，像李晋这样的无赖如同狗皮膏药一样，黏上就脱不下来了，心内万分愧疚，他望了贺清野一眼，贺清野却像是瞧出他心中所想，“没关系。”

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

最后，李晋被几个学生双手双脚抬着像抬一头猪一样去了医务室，校医给人做了检查，声称没有任何毛病，但是李晋赖定了医务室的单人床，硬是躺了两天两夜，拉不走推不动，以被人殴打的理由向老师请假没去上课，扬言势要讨回公道。

这个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当天传得人尽皆知。

祝辞意作为当事人，关心程度只增不减，登上学校论坛一看，好几条热帖飘着，才开学都没事情干，同学们吃瓜热情分外高涨。

祝辞意随便点进一个帖子，眉头皱起，这个匿名楼主洋洋洒洒写了几十行的文字，话里话外都在谴责贺清野的打人行为，说此新生非常暴力野蛮，公然在校园场所殴打一个无辜的学长，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应该受罚等等。

祝辞意往下刷了几页，也都是附和的声音，心更加沉了下去。

看到一个回复，“楼上的别被lz一面之词忽悠了，真相在这里。”后面跟了一个链接。

祝辞意跟着点进去，跳到另一个帖子。

帖子内容是一个视频。

画面里贺清野面色冷峻，将他护在身后，竖眉瞪眼的李晋想来抓他的手，贺清野极快地挥出一拳，快到都带出一道模糊残影，然后就看见李晋的鼻子流淌出鲜血，向后仰倒。

视频就拍到这里，还给了李晋倒下去的一个特写。

拉到下面的最新帖子回复：

“我在现场，我证明这是真的，这个被打的当时追着白衣服男生跑，后来才会被黑衣服男生打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讨打嘛。”

“看来也不是‘无辜学长’，躲在身后的男生看来更怕这个人啊……隔壁帖子明摆着误导人嘛……”

“哇，英雄救美啊，@xxx快来看”

“黑衣服男生是贺清野啊，这一届最帅男神，就是不喜欢搭理人，没想到是面冷心热[爱心][爱心]”

帖子后来彻底走偏，都在夸贺清野长得帅还有嘲笑李晋的滑稽。

祝辞意退出论坛，心下还是泛着不安，如果贺清野因为他受了处罚真是他的罪过，祝辞意发了一条信息给纪方路，拜托纪方路打听。

纪方路人脉广，任何风吹草动瞒不过他。

第二天下课后，祝辞意在阶梯教室门口看见纪方路身影，见面第一句就是问：“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纪方路搭住他的肩膀，反问：“没消息，就不能来找你啦？”

祝辞意惭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方路笑起来，拍拍肚子说道：“等你等到肚子都瘪了，先去食堂吃饭！”

食堂偏座，纪方路娓娓说起他四方打听，终于探听到，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捅到了辅导员的面前，辅导员先是找了李晋，又找了贺清野，谈的内容无人知晓，只知道李晋脸色忿忿地出来。

“那贺同学有被处分什么的吗？”祝辞意追问。

“这个、应该没有。”纪方路思忖道：“说来也奇怪，这个辅导员平时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恨不得到处给人贴处分，轮到贺清野居然无事发生，贺清野到底是何方神圣？”

说完，拿眼睛瞅着祝辞意。

祝辞意被看发毛，“我也不知道。”

纪方路满脸写着“我不信”的表情，“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帮你打了李晋，难道是大学生见义勇为？还有那个什么之前生病照顾你？”

祝辞意想反驳又想不出什么，耳廓微微红了，低头拣了个大鸡腿扔到纪方路碗里。

纪方路一边啃鸡腿，一边又说了一个情报。

和处罚无关，是打听消息的时候听到的八卦。

说是贺清野宿舍的人本来对贺清野这么一个大高个就有点怵，听说贺清野一来就打人，心里都害怕，贺清野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宿舍气氛可谓是诡异至极，只要是贺清野在，宿舍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你说，贺同学虽然是‘见义勇为’，但是也不受室友待见，我看都没人和他说话。虽然他看着就不像是爱说话的。”

纪方路还在发表他的个人看法，忽然看见祝辞意端着盘子站起，“诶，小祝，这就走了。”

祝辞意点点头，抛下一句“下次再聊”，风也似的消失在食堂门口。

503宿舍门口，敲门声响起。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开了门。

“你好。”

祝辞意在学校本来就小有知名度，如今一闹，俨然是新闻中心人物，戴眼镜男生一下子认出，“你……”

祝辞意往他身后瞧，宿舍里空空如也。

眼镜男猜出他的来意，自然答道：“他不在。”

“那他去哪儿了？”

……

祝辞意一路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是在游泳馆找到贺清野的。

中午的游泳馆空荡荡，阳光从侧面照射进来，水面波光荡漾，湛蓝如海。

祝辞意站在水池边，看到了水下的贺清野，皮肤折射出比池水本身更冷冽的光泽，手长脚长身姿矫健，轻巧地如同一条游龙，不受一点水的束缚阻力。他的身体是那样的柔韧和协调，与其说劈开水流，不如说水流在主动避让，纷纷沿着他的肌肉线条划过。

经过祝辞意面前的时候，像一条飞快的银色箭矢，无声无息地射向泳池深处，速度快得惊人。祝辞意差点看不清，一眨眼，就只能看见他身后留下一道短暂而迅疾的水线，转瞬即逝。

那么一刻，祝辞意觉得周围静寂，只余下贺清野和他，但贺清野会消失，消失在水里，消失在寂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