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一名老师,在他固有的观念里,感情的事讲究缘分,还要遵守先来后到的规矩。
比如说他遇到鹿窈窈的时候,人家已经有对象了,这就是他俩没缘分。
没缘分的事情,不能强求。
做人是要有原则和底线的,不能见到个人,你喜欢,就不择手段地去抢。
也不能在身边已经有伴侣的情况下,见到个更喜欢的,就把自己的伴侣抛弃。
不然这世界那么大,总会不断有人带来新鲜感,难道要一直喜新厌旧吗?
他相信鹿窈窈不是那样的人。
此时却又有些嗔恼,鹿窈窈为什么不是那样的人。
更气恼的是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保持距离,可一见到她,还是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林深捏捏眉心。
鹿窈窈那个男朋友,真的很不称职,他今天又观察了一晚上,那人没有一通电话,也没一个信息。
占着名分,却做不好分内之事,真让人火大。
鹿窈窈却好像习以为常,明明有男朋友,却过得跟单身似的。
这样的恋爱谈着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他......
林深赶紧掐断脑子里的念头,烦躁地揉了把头发,转身回屋。
慢吞吞地走在庭院里,随手折了支无尽夏,繁花满蹊,他却觉得空。
第二天,林深一到剧组,就看到姚飞跟在鹿窈窈身边,缠着让她给做发型。
姚飞今天出息了,穿着一身绛紫色官袍,腰系蹀躞,上挂金鱼符,脚蹬牛皮靴。
整个人玉树临风,像个贵族公子,跟昨天那个落魄乞丐判若两人。
“姚大人高升了?恭喜恭喜。”林深走过去,“这是几品,什么官职?”
姚飞倒背着手,器宇轩昂:“当然是宰相,正一品。”
林深笑了笑:“唐代宰相一般是正三品。”
姚飞瞬间垮脸:“啊,怎么才三品,一点都不威风。”
鹿窈窈拿着一个袋子过来,笑着说:“来,贴上胡子就威风了。”
姚飞看着透明袋子里,摆成“丁老头”的须发,一脸惊悚,连连往后躲:“我不!”
鹿窈窈一把薅住他,用镊子夹着假胡子往他脸上怼:“别乱动,贴歪了往下撕可疼哈。”
林深靠在化妆台边,抱着胳膊补刀:“唐代男子都蓄须,没胡子的是公公。”
姚飞气得冲镜子里瞪他:“你才公公。既然如此,可别怪我不告诉你。”
林深挑眉:“告诉我什么?”
姚飞撅着胡子冲他做了个鬼脸。
早上一来姚飞就迫不及待的问鹿窈窈:“窈窈姐,你昨天不是说喜欢林深么?”
“哎呦你小点声。”鹿窈窈赶紧捂他的嘴。
林深晃着脑袋挣脱开她的手,接着说:“那我怎么听说,你有对象了?”
“啊?谁说的。”鹿窈窈一愣。
“那你别管。”姚飞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脚踏两只船,玩得挺花呀姐姐,加我一个呗。”
“滚蛋。”鹿窈窈拍了他一巴掌,以为他只是胡说八道试探她,“没有的事,姐姐我母胎solo,哪来的男朋友。”
那就是林深误会了。
本来还打算做个君子成人之美,谁让林深这小子蔫坏,他还就不说了,自个儿悟去吧。
“唉呀……”姚飞一声长叹,“啧啧啧……”
这个虐恋情深呐。
他爱她,她爱他,他以为她不爱他,她不知道他爱他。
“嘶……”刺激。
“你牙疼啊?”鹿窈窈白了他一眼。
“切!”姚飞站起来,他现在灵感爆棚,自觉演技已经飙升到另一个level,“宁宁姐呢,我要跟她对戏。”
鹿窈窈指了指其中一个大殿:“去吧,你宁宁姐现在正跟男主的排位拜堂呢,就等着你去强取豪夺了。”
姚飞叉着腰,一溜烟跑过去:“主人,我来了,跟我走!”
今天这场戏,是战报传来,男主战死沙场,女主执意要嫁,于是抱着男主的排位成亲,男二忍无可忍,当场抢亲。
鹿窈窈忙了一早上,这会才有空吃饭,她坐到小桌前打开外卖盒子,里面是皮蛋瘦肉粥和油条,已经凉了。
鹿窈窈拿起餐勺就吃,边吃边指挥团队成员准备下场戏要用的服饰和道具。
要是勾月在这里,还能帮她分担一点,但这小妮子恋爱脑上头,跟男人跑了,所以只能她亲自盯着。
林深在一旁,看着她忙碌,吃饭也是胡乱塞两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把嘴闭上了。
到了中午饭点,鹿窈窈下意识就四下里张望找林深,想看看他今天带的什么饭。
结果就看到林深坐在角落里,正在吃盒饭。
哎,怎么就不带饭了呢,她没吃够呢。
林深察觉到她的目光,握着筷子的手略一停顿,又继续吃自己的。
没法解释,他早起已经把菜做好了,装到保温桶里,又觉得不合适,终究没有带。
鹿窈窈略带失望地扯扯嘴角,也拿了份盒饭,走过去坐到林深对面,挑挑拣拣地吃了起来。
今天的饭菜更清汤寡水,鹿窈窈早饭吃的又晚,所以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小半就吃不下了。
鹿窈窈放下筷子,见林深已经吃完了:“林老师中午有空吗,带我去看看房源吧。”
“行。”林深站起来,“我开车载你吧。”
林深把车开到门外,鹿窈窈没有争取他的意见,直接坐到了副驾驶。
反正副驾驶上的“九尾狐仙”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林深放到了后备箱还是哪里。
林深什么都没说,启动车子开了出去。
封闭的空间让人紧张,暧昧地氛围慢慢发酵。
鹿窈窈今天穿的吊带裙,日常在人群中不觉得怎么,但独处在狭小的车里,修长的脖颈,润白的肩膀,性感的锁骨,都充满魅惑。
林深眼睛盯着前面的道路,不敢偏头,但余光里还是闪着一片雪白,混着花果香,不断冲击着大脑。
他心跳有些紊乱。
从小到大,林深都是别人家长口中的乖孩子。
作业写的一丝不苟,满墙都是奖状,不调皮不捣蛋不抽烟不早恋,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上学,上大学,留校任教,一路坦途。
他这样波澜不惊的人,别人也以为,他会喜欢同样稳定乖巧的女孩,学校行政阿姨给他介绍对象,找的女孩都是老师、医生、银行专员。
所有人都觉得,他适合这样的女孩,门当户对,般配。
只有林深自己知道,不是,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一本正经。
放到以前,他可能也说不清楚,自己的理想形是什么样子。
可是见到鹿窈窈的第一眼,林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震颤嗡鸣的尾音让他确定,他喜欢的女孩,应该是明艳张扬,灿烂热烈,玫瑰一般盛开,银河一般璀璨。
她不会乖巧,不会循规蹈矩,也不会为谁放下手中的权杖,像高傲的女王。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
他可以臣服,可以做她的骑士,可以侍奉左右,为她戴上华丽的王冠,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守护在她身边,请求她赐予他爵士勋章。
但这想法如此疯狂,他不敢袒露一星半点,尤其是在知道她已经名花有主的情况下。
名花有主,啧,这个形容用在她身上,也不对。
鹿窈窈对他内心的挣扎毫无所觉,她勾了勾有些下滑的衣带,看向林深。
这个男人对她不冷不热的,让人捉摸不透。
要说冷漠吧,也谈不上,毕竟人家主动给她介绍房源,还不怕麻烦地带她去看房。
要说热情,更不是那回事,因为待在一起的时候,鹿窈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客气疏离。
对,就是太客气了。
他一直叫自己:鹿总。
就连只认识几天的姚飞,见了她都一口一个姐姐,但林深就一直叫她鹿总。
像是把她当个客户来招待。
那他提供的这些——帮助,不会是想把她当做长期客户来维持了吧。
这……就错频了呀。
她不想要乙方,她想要老公好伐。
小镇名叫凤河,离影视城很近,一会儿就到了。
林深在自己租的民宿前停下车:“鹿总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
听说他租了这间民宿,隔壁房主把钥匙放在了他这里,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人还要租。
鹿窈窈没下车,林深的车没熄火,开着空调。
等林深手里拿着钥匙出来,替鹿窈窈打开车门:“鹿总请吧。”
鹿窈窈挑眉,果然,是拿她当客户啊。
只有卑微的乙方,才会这么伺候甲方。
她叹了口气,长腿一跨,下了车。
正午太阳很晒,林深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就帮她撑起遮阳伞。
握着伞柄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下鹿窈窈的肩膀,很快又移开了。
“大门在这边,鹿总跟我来吧。”林深朝旁边指了指。
鹿窈窈站在原地没动,给她撑伞的林深也没动。
“林老师,后面再有需要上的课程,等薛教授回来以后,我们可能还是请他来上课的。”鹿窈窈有些抱歉地说。
林深神色如常,点头说:“嗯,我只是替老师上两节课,这方面还是薛教授比较权威一些。”
所以,我不是你的客户了,你不用讨好我。
鹿窈窈看着依旧撑在头顶的遮阳伞:“我自己拿。”
林深一愣,以为是自己方才碰到她,惹她不快,便松了手:“好,鹿总这边请。”
说着当先一步在前面带路。
鹿窈窈自己撑着伞,心里酸得冒泡:看看,一说不上他的课,立马态度就变了,哼,唯利是图的男人。
她又有些不甘心,快走两步跟上林深,走在他身侧:“林老师今年多大?”
林深说:“刚过完二十九岁生日。”
“啊那你比我大,我叫你深哥吧。”鹿窈窈说,“大家都是朋友了,总叫林老师,怪生分的。你也不要鹿总鹿总的,叫我名字就行。”
“名字?”
“昂,鹿窈窈,窈窈,鹿鹿,都可以。”鹿窈窈说。
林深微张开嘴,舌尖抵着上颌,“窈窈”两个字在胸腔里转了一圈,终究是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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