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枕边震颤的第五次，蓝尚挽终于把脸埋进泛着牛奶香的被褥，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考研是西西弗斯的诅咒吗..."晨光透过床帘缝隙在她凌乱的发梢跳跃，少女纤白的手指绞着被角，直到电子钟跳转到8:08，突然像被按下弹簧开关般直挺挺坐起。

铜制床帘挂钩与金属杆相撞的脆响险些惊醒了对面铺位的室友。蓝尚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角微微泛着困倦的泪光。她慢悠悠地从床上爬下来，拖着还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向洗漱间，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镜中倒映的少女顶着两团浮肿的卧蚕，薄荷味牙膏泡沫顺着唇角滑落，却在触及锁骨时凝固——她又想起了苏礼来身上总萦绕的雪松冷香，即便换上实验服也是。

苏礼来，礼来。礼仪之邦，德泽而来。蓝尚挽对苏礼来这个名字情有独钟，每每念起，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意，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令人心生亲近。

“师姐现在在做什么呢？”蓝尚挽又一次在心中默默念叨。自从一周前苏礼来回家休假，蓝尚挽的生活仿佛失去了重心，整日浑浑噩噩，无心学习。思念如潮水般涌来，溢于言表。她向林佑佑倾诉心中的相思之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焦灼。对此，林佑佑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自诩为蓝尚挽的情感导师，每每听她絮叨，便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耐心开导。

林佑佑是蓝尚挽的高中同学，不过严格来说，她们高一的时候并不熟络，直到高二选课分班成了同桌，两人才渐渐走近。她们是一对欢喜冤家，常常吵吵闹闹，彼此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幼稚。久而久之，蓝尚挽竟觉得林佑佑的幼稚中透着一种独特的可爱，甚至不知不觉间对她萌生了情愫。这段感情也让蓝尚挽意外地、甚至有些被迫地认清了自己的性取向。当然，林佑佑知道蓝尚挽的真实身份——她是一只下凡历劫的狐狸。

如今，蓝尚挽还时常被林佑佑调侃，说她自己是蓝尚挽的“性取向启蒙老师”。每次提到这个话题，蓝尚挽都会羞得满脸通红，急忙扯开话头。毕竟，林佑佑这个大直女，曾让蓝尚挽的第一次告白以失败告终，那段尴尬的回忆至今让她心有余悸。

"小狐狸是不是又在对着镜子思春了？"手机屏亮起的瞬间，林佑佑的调侃呈现在锁屏界面。蓝尚挽慌乱中碰倒了漱口杯，声音盖过了阳台外麻雀的叽叽喳喳，却盖不过蓝尚挽胸腔里怦砰的回响。蓝尚挽无法反驳，"嗯，我这回好像是爱。"

这是苏礼来消失的第七个清晨。苏礼来的朋友圈定格在返乡前夜模糊的机场顶灯，对话框停留在五天前苏礼来向蓝尚挽询问实验操作。蓝尚挽机械地刷着牙，电动牙刷高频震动震得虎牙发麻，就像那天苏礼来教她拍照，指尖无意擦过她手背的触感。

滑板轮碾过宿舍楼前水泥地的声响惊醒了晨雾。蓝尚挽单脚支地掠过公告栏时，玻璃倒影里的少女正被风掀起衬衫下摆，露出腰间若隐若现的绯色胎记——那是她百年前历劫时未褪尽的狐尾印记。此刻这抹红痕正随着她屈膝跃下台阶的动作灼灼发烫。

前段时间摔伤的膝盖又隐隐作痛了，现在青的发紫。蓝尚挽蜷在自习室角落盯着和苏礼来的聊天记录发呆，对话框上的消息是之前她发的自己受伤的照片，但苏礼来没有表现出像其他人那样对伤情严重的惊讶，而是发了张实验室滑板的照片，说是林远师弟的，叫蓝尚挽下次去滑，再之后便没了下文。

蓝尚挽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她不明白，为何苏礼来从都城回来后，便对她如此疏离冷淡。在她眼中，苏礼来分明是在意她的，甚至是喜欢她的。可为何苏礼来不再关心自己了，不再问膝盖是否还痛，哪怕只是责备一句也好。苏礼来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也许就是蓝尚挽这段时间怄气的原因，好几次硬忍把聊天框里码好的字又删除。

彼时三百公里外的南河市，苏礼来正牵着两条柯基在南河市的街头散漫的逛着。晨露沾湿的牵引绳在她腕间缠出淡青色脉络。这两只短腿的小家伙时而各自探索，低头嗅着路边的青草，时而转身朝他撒娇，发出呜呜咽咽的可爱声音。苏礼来低头看着它们，不经想起了蓝尚挽，可爱的小家伙总是相似的。苏礼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她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指尖轻轻滑动，翻看着与蓝尚挽的对话记录。

消息依然停留在她回家的前一天。回忆起那天，苏礼来向蓝尚挽请教关于Qpcr的生物平行设置，蓝尚挽耐心地解答，并分享了自己的实验经验。苏礼来心中泛起涟漪，这是她对蓝尚挽无数次心动中的又一次。

临近傍晚六点，苏礼来按照蓝尚挽的方法成功提取了RNA。她想发条消息夸夸蓝尚挽，却在聊天框前犹豫不决，删删改改，最终只发了一句简短的话：【做完了，按照你的方法】。她不知道，那天的蓝尚挽因为这条消息而满心欢喜。

后来，蓝尚挽问苏礼来吃饭了没有。苏礼来明白她是想约自己一起吃饭，但她不想麻烦蓝尚挽，便说自己已经在煮饭了。谁知蓝尚挽竟吃起醋来，俏皮地问道：【是不是还给其他师妹做饭呢？果然师姐对我没有偏爱～伤心[心碎]】。苏礼来看到这条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觉得蓝尚挽呆得可爱。按照她一贯的风格，本不打算再回复，但手机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回了一句：【我在自己吃】。

苏礼来自己也说不清缘由，即便知道蓝尚挽是在开玩笑，却也不想排除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她或许是真心的。她既不想让蓝尚挽误会，又隐隐希望她误会。蓝尚挽看到回复果然很开心，接连发了一串消息，说今晚天气凉爽，自己正在兜风，问苏礼来要不要一起出来。然而，苏礼来没有再回复。

看完聊天记录，苏礼来将手机揣进口袋，继续牵着两只柯基慢慢散步，眼神却有些放空。

「叮叮叮」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骤然响起，苏礼来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掏出手机查看。果然，置顶的对话框跳出一条新消息：【师姐，今天实验楼顶可以看见彩虹】。苏礼来点开图片，映入眼帘的是蓝尚挽与彩虹的自拍合影。彩虹虽美，却不及蓝尚挽双眸的明媚动人。蓝尚挽的皮肤白皙如玉，透着淡淡的光泽，仿佛能掐出水来。她的头发乌黑柔顺，随意披散在肩头，微风轻拂时，发丝轻轻飘动，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慵懒。虽是单眼皮，但那双眼睛却总是带着一种勾人的神采，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时弯成月牙，仿佛能摄人心魄。她的鼻梁小巧挺直，樱桃般的小嘴，唇色如花瓣般粉嫩，与她偶尔流露的孩子气相得益彰，显得格外可爱。

欣赏完蓝尚挽的脸后，苏礼来的目光落在了她故意露出的半截缠着创可贴的手指上。她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犹豫片刻，最终删掉了已经打好的“记得消毒”，换成了冷淡的四个字：【专心复习】。发完消息，苏礼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只陶制的狐狸挂件，思绪渐渐飘远，仿佛被拉回了那个瞬间。

暮色漫过，月光淌过，两个城市的失眠者。

她也在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