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吗?”何思远拿着笔,指向试卷上最后一个题目,看着眼神放空的喻知问。
喻知没动静,被旁边的江淮用手肘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
“嗯?”喻知先是茫然地看向江淮,过了几秒才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哦!懂了懂了,你讲得真好!”
“也没有吧。”何思远信以为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这节是自习课。为了发挥一下学习小组的作用,曾文让那些不挨着坐的小组成员到这个时候都各自换一下位置,作业遇到不懂的方便及时问,把真正的难点放到课上讲。
何思远和孙鹏飞换了位,现在坐在喻知前面。
喻知的化学实在是大短板,他从没写几道题的作业上随机挑选了一个去问,结果听着听着又发了呆。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何思远问。
归功于曾文这个安排,何思远和他们的交流多了不少,偶尔还会有其他小组的人来问他题,现下是开朗了不少。
“没了没了。”喻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何思远点点头,继续埋头苦写自己的课外题了。
喻知看回桌面上基本等同于空白的卷子,恹恹地叹了口气。
江淮瞥了眼喻知的作业,虽然他化学是中等水平,但对付上一次垫底的人来说还是绰绰有余:“我教教你?”
喻知缓缓地摆头:“不想学了,我要赏会儿景。”说着,他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这个时候操场上都是些体育生被拉着跑速耐,脸上的表情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等过终点的时候都腿软地跪在地上缓着气。
喻知有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三天前。学校下发通知,说是运动会即将在半个月后拉开帷幕,在此之前每个班上要选些个人出来参赛。
基本没人报名。
即使在被曾文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后也只堪堪报了些跳远、铅球、五十米这一些比较简单的项目。
曾文大发雷霆,威胁说要把作业多加两张卷子。
于是底下要参赛的小手一个个举了起来。
曾文满意地登记完后,男子一千五百米的项目还是空空如也。
她脸又黑了。
又要加作业了。
只不过这次没啥用,毕竟一千五的确累人。
最后曾文只好动用最公平的手段——抽签,来决定人选。
随着最后一个名字的念出,班上二十几个男生集体松了口气。
除了面色铁青的喻知,以及其他两位“幸运观众”。
喻知把目光从操场收回,转头看向江淮。
似乎是察觉到了旁边炙热的注视,江淮看了眼喻知,手中的笔没有停下:“干什么?”
喻知嘿嘿地笑了一下,手扒着桌沿,语气里带着讨好:“哥,江哥,考虑得怎么样?”
江淮的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留下一个黑点,等想起来喻知在说什么之后还是存心想逗逗他:“什么事啊?忘掉了。”
喻知的表情一下子有点扭曲,但还是尽力维持着卑微状态:“就是一千五那事儿。”
说到后面,他有点咬牙切齿:“你不是说帮你带两周早餐就替我上吗。”
江淮故作回忆状地啊了一下:“是吗?”
“是啊是啊,”喻知带着假笑,自以为手劲很大地给人捏了捏肩,捶了捶背,“你要是反悔,我就把你下午要去偷偷打拳赛的事情告诉阿姨。”
喻知得意地亮出手里的把柄。
这是前两天他瞟到江淮的聊天界面知道的消息。
江淮挑了挑眉:“威胁我啊?”
“威胁你。”喻知说。
“那我上还不行吗,”江淮轻笑出声,“又没不答应。”
见人给了个准信,喻知总算放下心来,替人捏肩捶背的动作也轻柔了不少:“好好跑喔,跑完再给你带俩月早餐都不在话下。”
开玩笑。只要能不跑这一千五,两年都行。
“嗯,”江淮满意地享受喻知的服务,“早餐品种要是能偶尔换换再好不过。”
“要求还挺多,”喻知说,“下次换。”
反正一句话的事儿。
喻知前两周把家里原来的保姆李姨花重金挖了过来。
李姨做饭好吃,干其他活也麻溜,是之前被季向阳刁难走好几个人之后留下来的佼佼者。给喻知整来后,季明华不好说什么,季向阳倒被气得跳脚,连夜要到喻知联系方式,弹了上百个好友申请,每条招呼语都脏字儿不重样地骂他。
喻知抱着看小丑的心态翻了几条之后丝滑地给人拉进了黑名单。
骂呗,反正李姨已经到Z市了。
“欸欸欸,别专捏一个地方啊。”江淮的左肩被捏得难受,出声叫唤。
“自己捏去。”喻知泄愤似地拍了下江淮的背,坐回位子上罢工了。
“过河拆桥。”江淮嘟囔了一句。
喻知没搭理他,开了另外一个话题:“下午你什么时候去?”
喻知话转得有点跳脱,江淮反应了会才回应:“拳馆?放学就去。”
“还是上次那个地方?”
“对。”
“几点开始啊?”
“七点。”
“和谁打啊?”
“不知道。”
“一次能有多少钱?”
“赢了基本上万吧。”
“有信心不?”
江淮看向喻知,没再顺着回答,打趣道:“问这么详细,又要去看?”
“可以吗?”喻知顺嘴问道。
江淮没有立马回答,沉默了会才说:“也行。”
注意到江淮的停顿,喻知说:“你不想我去的话直接说,我又不会生气。”
“没有,”江淮回答,“就是觉得那儿有点鱼龙混杂的。”
喻知笑了一下:“我又不是小白花。那就这么说好了,放学带上我,反正明天周末,在家里呆得无聊死了。”
江淮点点头,重新把笔落回纸上,思绪却还没回笼,这让他总是写两个字就要划掉一个。
其实他是不太想喻知去的,毕竟太狼狈了。跟些个陌生人为了点破钱,在笼子里打得死去活来的,太狼狈了。
他不想喻知瞧见。
上一次他俩还不认识,喻知爱怎么看怎么看。现在他俩也算个……朋友?喻知是这么说的。江淮不想朋友看见他这样的惨状。
早知道不胡诌那一句了。
江淮陷入大半天的懊悔后迎来了放学铃,往常总是最先冲出教室的人现在磨磨唧唧地收拾书包。倒是平时拖拉的喻知,这会儿催起来了。
“搞快点搞快点,”喻知背着书包盯着江淮的动作,“等会迟到了,小心观众给你扔臭鸡蛋!”
“只有你会给我扔。”江淮把书包挂上左肩,“走吧。”
喻知切了一声,和江淮走出教室。
两人到了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喻知没坐过公车,新奇地打量站牌,江淮在旁边给江清发消息,大概意思就是今晚和同学出去玩,不回来吃饭了。
江清不知道江淮今晚真正的行程安排,也不同意他打黑拳这件事。
而江淮向来是先斩后奏。
其实上次他本来已经对江清竖起手指发誓:没有下次了。结果“下次”还没多久就来了——因为催债的又上了门。
继之前江清摔伤后请了十多天假,又把替她班的江淮撵来上学后,这个月下发的工资就少了一半,本来就紧张的资金链这下断裂了,于是江淮才又想起这个“歪门邪道”。
“这东西怎么看的?”喻知突然出声问。
“嗯?”江淮回过神,抬头瞥了眼喻知看向的站牌,边打字边说,“灰的是车去过的地方,黑的是要去的。”
“我们坐哪个?”喻知问。
“8路车,到终点站转巴士去B市。”江淮回答。
轻飘飘一句话,快要了喻知半条命。
“呕——”喻知手扶在江淮的小臂上,弯腰对着路边的垃圾桶一顿干呕。
两个小时的车程,让人在车上被颠得找不着北,再加上车上的劣质皮革味,把没晕过车的喻知硬生生体验到了人生第一次。
江淮在旁边给人顺背,把刚刚从便利店买来的水递到喻知眼前。
喻知想接过来喝一口,结果指尖还没碰到瓶身,恶心感又涌了上来:“呕——”
江淮收回水,默默加快了顺背的速度。
.
场馆内。
因为喻知那一吐,时间耽误了不少。等两人到的时候,距离七点还差半小时。
喻知还没从晕车里缓过来,脸色惨白,蔫头耷脑地跟在江淮旁边。
他们走的是从后门进的员工通道,虽然隔着距离,但还是能听到观众席那边发出的嘈杂声。
“你怎么才到!”怒吼声突然传来。
喻知掀起眼帘,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竖着眉头走了过来。
有点印象。
喻知试图从回忆里找到这个人的身影。
“王哥,刚刚路上有点堵。”江淮低头解释。
王荣亮嗤了一下:“那你不知道早点来!”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这人给馆里挣了不少钱——有他的场子,人数要多个十几倍,又只好咽下了话。
“行了行了,赶紧去换衣服。快开场了,难道让观众等着你吗!”男人说完,打算离开,转眼又看见了从江淮肩膀后冒出的一双眼睛。
“这谁啊?”王荣亮语气不善地问。
还怪眼熟的。
江淮偏了偏身子,挡住了两人的对视:“朋友。他想来看个热闹。”
王荣亮刚想骂不准带人进来,就被对讲机里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王哥王哥,这边有两个观众打起来了!”
于是王荣亮又只好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另外一边救场。
江淮领着人一直到了最里间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有一个小沙发,但上面布满了黄印子,喻知站在一边,没坐下去。
江淮脱下衣服,准备换上件好活动的无袖背心,转头就看见喻知直愣愣地罚站,然后又瞥了眼旁边的小脏沙发,心下了然。
“坐吧,少爷?”江淮把刚刚脱下的衣服铺平在沙发坐垫上,细致地覆盖了每一寸地方。
喻知没动。
江淮奇怪地看向已经被铺好的沙发,然后哦了一声,又把刚刚放在桌上的外套盖上了靠垫:“这下合心意了不?”
喻知僵硬地点点头,坐了下去。
见人终于肯坐,江淮才到另一边去翻找衣服。
喻知刻意地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江淮紧实的肌肉、线条流畅的腹肌以及劲瘦的腰身……
喻知,你可不能当窥伺朋友身体的禽兽啊!
他默默在心里这样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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