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书院!杀人啦!

花洲书院坐落于邓州南山之上,屹立百年,登第者达五六十人,封侯拜相之人不胜枚举。

随着朝廷在各地广开书院,花洲书院逐渐没落,实力大不如前。就如同这夕阳的般,虽然还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却已失去往日光辉。

山路上有两道身影并肩而行,她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等走近些就能看到,是位穿着明艳华服的女子拽着质朴布衣的女子奋力前行。

“唐黎,咱们不能私自下山,会被杜学官责罚的。”布衣女子回头望向山门,满眼担忧。

“林焕,你胆子怎么还这般小。快些走吧,不然赶不上麟凤阁新出的饴糖呢。”唐黎伸手又要拉她道:“夫子被上官竹气病了,没人会注意到咱们下山的。”

“唐黎…我……”林焕又回头看了眼山门,她害怕被学官惩罚,毕竟她家中条件不好,能来书院已是山长的恩典。若因惹事被赶下山,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对自己的期许。

“快啊,太阳都快下山了。”那边唐黎还在催促。

林焕垂下眼帘,可她同样不想让唐黎失望,这位她在书院里的唯一朋友。

唐黎看她那副纠结的模样,轻叹一口气放弃道:“罢了,你回山吧。若是有学官来查还是老规矩,替我遮掩过去。”说完不等林焕说话,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直奔山下。

“唐……”林焕讪讪的收回手来。看了看唐黎离开的方向,又望向不远处的山门,林焕苦笑的摇摇头。

她与唐黎不同,唐家是官宦世家,而林家是世世代代杀猪匠。屠猪卖猪的人在市井上受欢迎,在这充满清流文人的书院中只会遭嫌弃。她抬起衣袖嗅了嗅,娘送来的衣物上充满薄荷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紧接着耳边响起上山那天娘的嘱托。

“换娘啊,山长夸你算账又快又准,脑袋瓜伶俐,破例让你入书院。到了书院好好跟山长学,只要考过府试成为秀才,就能在咱们县衙当个账房。好过跟着我杀猪,干这损阴德的活计。”

……

“到了书院记得手脚勤快一点,嘴甜一些。莫要惹事,好好学才是正道。”

……

“诺,你最爱吃的柿饼,娘特意挑最贵的柿子做的。别光顾着自己吃,给同窗们也分些,礼多人不怪嘛。”

林焕掏出怀里的柿饼,咬上一大口这才扬起笑颜向着山门走去。

沉闷的鼓声在暮色中响起,林焕加快脚步,因为她知道再响起一遍鼓声山门就要关闭。焦急的她一没留神被阶石绊下了脚,膝盖直愣愣磕在石棱上,疼到她咬牙切齿。

不用想,肯定是流血了。

蹲下身来想缓缓劲儿,抬眸间注意到一旁的溪水泛着红光,随风而来的还有股子血腥味儿。

“血水?”

常年见惯杀猪的林焕对血并不惧怕。她并没多想,只当是山中倒霉受伤的鹿啊、羊啊,起身继续前进。

又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劲儿,今日山中怎会如此安静?空中连一只飞鸟也没有。

寂静的环境下,溪水流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大到能击人心肺。

林焕环顾四周,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周围危机四伏。眼看天要黑下来,心中胆怯的她不停地加快脚步,恨不得瞬移到山门前。

“哎!”又被绊上一跤,这次害她摔跤的不是台阶而是趴在地上的人。

那人头发遮面趴在路中间早已没了气息。林焕还当他是个活人,爬起来后立马询问道:“您还好吗?”

“……”

“我是花洲书院的学子,需要我上山叫人帮忙嘛?”

“……”

见那人一直不回话,林焕伸出手去的扒开他的头发。

满脸血污的男人,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林焕顺着他伸长的手臂看去,手臂探进水中将整个溪水染红。

血……

“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死要见尸,活要见人!”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焕吓坏了,她一声都不敢吭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巨石后面。

“大哥!找到了!”原来他们在找溪边的受伤男人。

躲在石头后的林焕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露出一点声响。

“蔺二爷,人死了,这咋整啊。”他还不停的踢着尸体骂道:“妈的,这么不经打。”

“死人罢了,何必动气。”这人的声音语调颇为温柔,与方才扯着嗓子怒喊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但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甚是疲惫。

“二爷,这小子一死,王头儿的事……”汉子突然间不说话,氛围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常年混江湖的人岂能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他们已经发现林焕的存在,一群人缓缓的拔刀逼向巨石。而巨石后面的林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只觉得头皮发麻说不出的心慌。

千钧一发之际,被唤作蔺二爷的人开口叫停众人道:“咱们走吧。”

依旧是那慢悠悠的语调,却让其他人不敢违背。

听到他们要走,林焕悬起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不仅如此,还起了好奇心偷偷的探出头来,正好撞见蔺二爷侧身。

一身布衣短打,清爽利索的游侠装扮。头发梳着的整齐,往下看却是满脸的落腮胡子。可以说这身打扮与他的嗓音并不相符。林焕有些失望的缩回脑袋,那么温润好听的声音,偏偏长着如此粗鲁的脸。

等脚步声远去,林焕扶着巨石站起身来,她没有往山门走去而是下山去衙门里报官。

死人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山中的鼓声敲得沉重,很快被集市上喜庆的乐声掩盖。今日逢双开集,颇为热闹。街上人头窜动正是隐藏行动的好时机。

“蔺二爷,方才分明是有人偷听咱们讲话。”

“我知道。”

“那为何不动手?”

“不过是书院里贪玩的学子,没有什么威胁。今日那孩子怕是吓坏了。”他的语气中充满担忧。

“你还有闲工夫担心孩子呢。如今白虎山被朝廷剿得四分五裂。就你这二当家的人头,可值五千两白银!”

“哦,这么多嘛?”他笑着拱手道:“蔺渊谢过哥儿几个没有贪我的人头。”

“你与我们有恩,今日之事我黄彪也算报了恩。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日后再相见,这五千两我还是要拿的。”

蔺渊不紧不慢的拱手道:“不管如何,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各位兄弟帮忙。”

黄彪等人齐齐拱手回礼道:“后会有期。”

众人分开散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焕到衙门报官,辅助画师画下几副“凶手”模样,离开衙门时天已黑透。热闹的集市早已撤去,空荡的街巷中只有夜香郎拉着粪车经过。

“山门定是关了,我还是回家吧。”拿定主意的林焕,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殊不知她选择的是最危险的一条路。

……

“二当家的快走!”壮硕的汉子大刀横在狭窄的巷子,直接将路挡了个严实以此拦住四五个追兵。

“哥哥,跟我们走。”两个纤瘦的小子一左一右的架起蔺渊,拉着他来到相对安全的巷子之中。

“你们两个臭小子,我不是让你们改换身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怎么又拿起刀来?”被架着的蔺渊问道。

“雷正哥哥死了!”

蔺渊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充满探究的眼神盯着兄弟二人。自己下山不过一年,白虎山怎会落到这番田地?

“是北号山的头领所为。大伙都等着你回山主持大局,为雷正哥哥报仇。”

“开路神方正勇?”蔺渊直接想到这个人。此人据山为王,也是位匪首。

“对!就是他!他和金刚屠里应外合偷袭大当家的,方正勇将大当家的头颅悬与寨门之上。我还听说北号山已经接受朝廷的招安,给了方正勇讨逆先锋的官职。”

蔺渊冷笑一声,眼底掩不住的怒火。但他却握紧拳头尽量平稳情绪道:“林大,林小听令。”

“在。”兄弟二人立马拱手道。

“即可返回林家村,不得再回白虎山。”

“哥哥?”林大抬眸满脸的不理解。

他的弟弟就比较直接,起身骂道:“蔺渊!你个忘恩负义之徒!大当家的对你不薄!忘了你当年丧家之犬的模样吗?忘了是谁让你坐到二当家的位子!”

蔺渊伸手覆上他的肩头,安抚道:“大哥之仇,我定然会报。你们正当壮年,在朝廷中又无前科记录,安稳生活才是你们的未来。”

“老子才不要什么安稳生活。老子就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弟兄们聚在一起快活!”

蔺渊自知说不通,他抬手就是一掌将林小击晕,看向林大语重心长的道:“贼就是贼,匪就是匪。这些印记一旦刻到身上,是会钻进骨髓里的,甚至连累到你们的孩童。这也是我为什么劝兄弟们从善下山的原因。”

林大低下头道:“我知道哥哥是读书人。落草为寇你有太多委屈。白虎山对你有恩,你也认这个恩。但你同样恨我们强留了你,对不对?”

蔺渊直接背过身去道:“还是那句话。仇,我会报!但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林大抱拳道:“兄弟明白了,哥哥保重。”

巷子又回归安静,蔺渊本来笔直的身板佝偻起来。他抬头望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咣当。”一旁堆积的箩筐尽数跌落,那里藏着一名女子,她颤巍巍的举着手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也不会说!”

林焕不知怎么了,今天会这般倒霉。又让她碰到这土匪头子!

方才躲在箩筐后艰难坚持那么久,实在是腿蹲麻了,稍微活动一下这堆摆放不稳的箩筐就开始一个个跌落。

蔺渊捡起地上的箩筐,步步逼近林焕。林焕卑微的缩在墙角,不停的重复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好汉饶命!”

“嘘。”蔺渊示意她噤声,并将她套在箩筐下,颇有兴致的叠放箩筐。最下面的林焕哪敢出声,哆哆嗦嗦的蜷缩一团。

蔺渊边叠箩筐边盘算着近日发生的事。慢慢的那些毫无头绪的事情就像这些箩筐似的,一个叠一个的罗列在心中,逐渐排列有序。

他蹲下来,透过箩筐稀疏的空隙看向林焕道:“小姑娘闭上眼别出声,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此时的林焕完全没有心情去听。

当她听到对方让自己闭眼时,就知道小命要玩完,一定会被杀人灭口!剩下的话她完全没有听到。

“呀!”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林焕猛地起身顶开箩筐一把推开蔺渊,撒丫子就跑。那股儿力气如同激流般将蔺渊拍倒在地。

“呃。”蔺渊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揉着胸口道:“这姑娘,劲儿可真大啊,还真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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