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蔺渊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面对吴夫子递来的手帕,他干脆起身拿过上官竹的笤帚扫起地来。
“夫子?”上官竹愣愣地垂着手,这年头咋还有抢着干活的。
吴夫子又坐上一会儿,见蔺渊只顾着扫地,自觉没趣便离开。上官竹忍不住八卦道:“吴夫子跟您说了什么?”
“没什么。”
“哦。”上官竹坏笑道:“是不是约您中秋赏月?”
“没有的事,别瞎说。”蔺渊背过身去继续扫地。
上官竹偏要缠上蔺渊问东问西。上到父母兄弟,下到儿女亲家恨不得都打听一遍。
“夫子,哪天把师娘接过来吧,邓州风景多,古刹也多。学生请师娘好好游历一番。”
“哪里来的师娘,我怎么不知道。”蔺渊扒拉开上官竹。
“不是吧,您竟然没成亲?你都多大岁数了!”上官竹惊讶到合不上嘴巴。
“不到三十岁,很老吗?”
其实才二十八。
嗯....还没过生辰,应该算二十七。不过按照京城的规矩,正月的生辰虚两岁,虚着虚着也就三十了。
“什么,您还不到三十岁!”上官竹又是很惊讶。
蔺渊都气笑了,他停下手里的活盯着上官竹,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很显老吗?”
“不是不是。”上官竹连忙摆手道:“您长得非常年轻,是我以为的.....我们以为您十年前在京做官,到现在怎么也得跟我父亲差不多四十来岁了,没成想您那么年轻。”
“我十八岁便已为官。”
“那您是十六七参加春闱?岂不是十四五就是秀才?”
“我没参加春闱,走的阁试。”
“阁试?那是什么?”上官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同正三十五年有过一场制科,由陛下亲自安排,遵循先制在秘阁进行考试,故称阁试。制科我入第五等,等同于二甲进士。”蔺渊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年轻便拥有进士功名。
上官竹心生羡慕,感叹道:“如今要还有制科就好了。”
蔺渊看他那傻样,笑道:“制科并不简单。首先需过府试,还需有四品以上官员推荐,呈交自己平日的策论五十篇,得到“次优”以上的评分才可入秘阁。
阁试为试论六篇,要求五百字以上且一日内答完。方可进入复试。
复试由陛下亲自出题,需在当日内完成三千字以上的策论。”
上官竹听完泄了气般耷拉着脑袋,囔囔道:“果然没有捷径。”
“是啊,读书没有捷径。好好努力吧。”蔺渊拍拍他的肩头以兹鼓励。
两人聊的正好好的,上官竹的表情突然变了,小声提醒蔺渊道:“唐黎来了。”
唐黎在得知蔺渊被罚后第一时间赶往杏林正堂,到地就夺过笤帚道:“扫什么扫,不嫌丢人啊。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议论你的。”
“我....”蔺渊本想表示自己不在意。但唐黎完全不给他回答的机会,拉过他就走,边走还边说道:“谁爱扫谁扫。敢欺负到我头上。”
“欺负的是我,我都没生气。”蔺渊笑着道,心里还是很开心唐黎这般维护自己。
“你不了解何坤,他就是欺软怕硬。信不信你这次忍了,下次他还找你事。”
对此蔺渊表示:“你们少惹点祸,他就没有理由迁怒到我。把笤帚给我,马上我就打扫完了。”
旁边的上官竹附和道:“是啊,夫子都快打扫完了,这时候走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闭嘴,就是你惹得事。”唐黎上来就训斥着上官竹,上官竹愣是一声也不敢吭,低着头躲到蔺渊身后。
蔺渊从中调和道:“好了,好了。他知道错了,何苦又要骂他。”
有人撑腰的上官竹竟有胆朝着唐黎做鬼脸,唐黎抬手就要打,俩人绕着蔺渊打闹起来。
年轻人的朝气总是充满活力,蔺渊看在眼里也觉得十分喜欢,满目微笑着看他们玩闹。
煞风景的人总会出现,掌事学官大吼一声道:“干什么!这里是杏林正堂,怎能嬉笑打闹。蔺夫子你竟然纵容他们!”
唐黎一个跨步上前道:“嬉笑打闹的是我,干夫子何事?”
“教导学子本就是夫子的责任,他任由你们胡闹,就是他的过错。”
蔺渊拉拉唐黎的袖角示意她别再说了,若是惹怒学官最后受牵连的还是我。南衙交代的事还未完成,万一被赶出书院,这一个月的潜伏全都白费。
他只能忍气吞声的拱手道:“学官教训的是,都是在下的过错。”
对于蔺渊态度何坤还是满意的,他点点头不再追究蔺渊,反而把目光投到唐黎身上,她的错处十分明显。
“身为学子为何不着书院服制?”
“是,学生这就穿。上官。”唐黎摊开手,上官竹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外衫脱下。唐黎转手就披到身上,冲着学官拱手道:“学生已按照您的要求穿着,请问学官还有什么吩咐。”
“你!你身为女子如此不知检点!”学官气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
蔺渊也觉得此举不太妥,就算有亲戚关系也该避嫌才是。
可唐黎的脾气就是如此,横主儿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她脚尖微跳勾起笤帚,抬腿便将笤帚踹到一分为二,踢到学官面前。左右手分别拉过上官竹与蔺渊,扬长而去。徒留掌事学官气到跺脚,跑到山长面前告状。
蔺渊本以为这次掌事学官定会报复回来,谁知等到晚上也没有信儿,横主儿果然有些本领。眼看明日就要休沐,想必学官也不会找事。
终于清静了。
蔺渊眉头紧皱捏着一封信,南衙专门派人来协助,这本是好事,可这眼皮一直微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在院中将信件焚毁,抬眸望向天空。今夜天气晴朗,近乎圆了的月亮勾起思乡之情。
可惜已无人可思,亦无人可念。
“了无牵挂,挺好。”蔺渊垂下眼眸,他怕再看一眼月亮,心中的那份孤寂便要显露而出。
推开屋门,脚才踏入门槛便察觉到暗处隐藏有人。蔺渊脚步微错躲过对方的袭击,后背紧贴于墙壁完全戒备状态。
黑暗中破风而出的一掌直接落在蔺渊肩头,对方似乎还留有情面,在最后时刻收了几分力道。不然蔺渊的肩胛骨便要断掉。
蔺渊闷哼一声捂上肩头:“初月姑娘,何必下此狠手?”
初月从黑暗中走出,轻笑两声道:“诓我入藏书阁,害我被官兵所伤,是与不是?”
“初月姑娘误会。蔺某真不知藏书阁中会有兵马司的重兵把守。好在合盟书未被挪动,你我还有机会。”
初月冷眼看着他,目光带着些许嘲弄之色:“白虎山的头领竟是个废物,那天你说自己武功不佳时,还当你是谦虚。这么看来倒是实话实说。”
“蔺某是个老实人。不爱撒谎。”
初月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转手就架在蔺渊的脖颈处。
“道上都说见过蔺二爷出剑的人已经死了,今儿我偏要瞧瞧这凤鸣古剑。”她伸手摸上蔺渊的腰间,却没发现想要的东西。
“剑呢?”
“卖了。”
“卖了?你哄我?”如此珍贵的宝剑,仍谁也不会随意变卖。
蔺渊乘机拉开女子的手道:“剑而已,姑娘若是喜欢,跟我回白虎山,各类刀剑任你挑选。”
他把烛火挨个点亮,示意初月落座。
“蔺渊,你可别哄我。”这是进屋来,初月第三次提醒他。
可见她对蔺渊是多么的不信任。
“合作共赢,这点道理蔺某还是懂的。”蔺渊倒杯茶递与初月。
初月猛地摁住他的手腕,手中的茶盏渐出不少水来。初月的手劲不小捏得蔺渊生疼。她将蔺渊拉近些道:“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不会如意。”
“怎么?要杀我?”
“杀你岂不是便宜你。你若是被赶出书院,再想进来可就难喽。任务完不成,南衙那位姓莫的脾气,你比我清楚。”
蔺渊不以为然的笑道:“换个威胁的招数行不行。我既然能进书院,背景自然是安排好的。你就是说破大天去也不会有人信你。”
“哦,是吗?”初月笑了起来,眯起眼的如同狐狸般狡诈,她起身走到门口便开始脱衣解带,脱一件就往蔺渊身上扔一件。
“你干什么!”蔺渊压低声音,快步走到她面前。
初月手上动作不停,挑衅般看向蔺渊道:“夫子要是与女学子发生点风流韵事.....”
“.....”
她又扔了件衣裳道:“你会被万人厌弃,被读书人所唾弃。令人尊敬的蔺夫子怕是再也入不了任何书院的大门。”
蔺渊并没有继续制止她的动作,反而坐到床榻上,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道:“继续吧,反正我又不吃亏。”
那表情宛如看戏,初月脸上闪过一丝羞恼,随即又想到什么,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她将自己的头发打乱,趴在窗口便喊道:“救命....非礼啊.....”
蔺渊来不及反应,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捂住初月的嘴。
“初月姑娘,请自重!”声音很平静,但在初月耳里却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一样。
“你怕了?”初月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笑得妩媚至极。
蔺渊郑重的说道:“女学子求学原比男学子要艰难。你这般闹起来,赶我出书院也就罢了,连累到其他女学子的清誉如何是好?”
初月不以为然的昂了下头道:“关我屁事。”
“同为女子,我恳求你为她们着想一二。”
蔺渊服了软,说了软话。初月满意的点点头,她也不着急穿衣裳而是悠然喝茶。蔺渊守在门窗前,生怕初月发神经的又要喊些什么。
“夫子。”上官竹的声音划过天际,他还未进院就将来意表达清楚。
“我收到祖母的信了,休沐期间您跟我回家玩吧,我家就在隔壁州府,那里有天下第一的瀑布,虽说秋日里水少些,也算得上壮观。”
他拍拍门道:“夫子,睡了嘛?”
此刻的蔺渊哪敢吱声,他轻手轻脚的捡着初月的衣服,想请她赶快离开。
可初月偏不走,这回换她看戏般的盯着蔺渊。蔺渊拱了拱手,又作了个揖,那副模样憨态可掬让初月的笑容更大。
上官竹察觉到屋里有人影在动,他一边一推门一边道:“我进来了。”
可门是被反锁的,上官竹又敲门道:“夫子?夫子!”
初月揪过蔺渊的衣领低声道:“我给你十日时间,必须拿到同盟书!”
命令的语气让蔺渊很不爽,但此刻的他只想着哄着初月离开。这情况让任何人看到,真是百口莫辩。
“放心,我知道。”他话还没说完,腹部就挨上对方一拳,紧接着就有异物进嘴,等吞咽下去才反应过来被人喂了药。
“怕夫子哄我,不得已的手段。十日之内拿不到我那份同盟书,夫子没有解药便会一命呜呼。”
蔺渊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他微笑着拱手道:“必不负佳人所托。”
“最好如此。”初月从后窗离开
见人走远,蔺渊连忙伸手抠喉咙,想通过呕吐把药吐出来。可惜早已进入肚中,无力回天。
“妈的。”蔺渊狠狠捶了把地,这下好了,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我最近犯太岁吗?怎么老受这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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