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洲书院关不得

阴冷昏暗的牢房传来脚步声,狱卒带着四位青年出现在通道中。犯人见到队伍中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伸长胳膊挑逗起来,还有人吹起流氓哨。

“看什么看,都给我闭嘴!”牢头敲着狱门,呵斥着犯人。

他能管得住犯人不再说话,可管不住他们的眼神,那些人的眼神无比下流的打量着队伍中的两位女子。

上官竹脱下外套罩在林焕身上,以此挡住犯人猥琐的视线。苏天赐有样学样将衣服脱给唐黎,唐黎摆摆手,眼神一直望向远方,她心系着蔺渊只想赶紧看到对方。

“嗯,到了,就是这儿。”

上官竹掏出一个小银锭,牢头立马哈腰道:“少爷您这也太客气了。小的去给您望风,你们尽管说话。”

“夫子。”林焕带上哭腔,面对满身伤痕的蔺渊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夫子本就纤弱的身板看着更加脆弱。

“这帮孙子,竟然打得这么狠。”上官竹的骂人声惊醒了蔺渊。

蔺渊缓缓睁眼,唐黎上前想扶起他,谁知蔺渊下意识就将她推开,抬眸间满是戒备。

当看清来人是学生们时,他的神情才柔和不少。又想伸手去扶唐黎,结果扯到伤口忍不住蜷缩身子。

林焕拆着包裹道:“这是复叔准备的伤药,上官快给夫子上药。”

蔺渊拦住上官竹的手道:“你们真的不该来此,快些离开,小心惹祸上身。”

“夫子放心,不用担心我们,我还是先为夫子上药吧。”

“使不得,使不得。这不合适。”蔺渊躲着上官竹前来扒衣服的手。实在是有女学生在此,宽衣解带的,不合适啊。

唐黎太了解他那死板的脑筋,干脆拉着林焕背过身去。见蔺渊这样还不愿意,唐黎干脆拿过药瓶就要给蔺渊上药。

蔺渊躲无可躲,他妥协道:“让上官竹来。”

唐黎见目的达到就将药瓶扔给上官竹,自己则是背过身去,忍不住吐槽道:“矫情。”

冰凉的药膏触碰到皮肤,疼得蔺渊倒吸一口凉气,上官竹抹药的手跟着颤抖,夫子被打的也太狠了吧。不由得叹口气道:“何苦惹这事啊。”

蔺渊不言语,他不想给学生们找麻烦,所以关于同盟书的一应问题都选择沉默。

最后把唐黎给惹急了,她忍不住回身道:“你是真倔。所有人都相信你的人品,认为你撕毁盟书是被逼无奈,你就是这般回报大家的?”

“.......”蔺渊愣愣地抬眸对上唐黎的视线,而唐黎的视线却停留在他的满身伤痕上。

不只是新伤,还有不少旧痕,这些伤痕接错在一起,让白皙的皮肤显得狰狞可怖。他哪里来的这么多伤疤?即使是混江湖的,身为统领哪里需要他来身先试行?

蔺渊慌忙地穿着衣裳,一时间触碰伤口便疼到皱眉,唐黎怕他再次伤到自己,连忙背过身道:“你别乱动,好歹让上官竹帮你清理好伤口。”

那边清理着伤口,这边唐黎念叨着:“盟书被毁一事被裕王压下来,书院所有人被封禁在山上,目前为止朝廷还不知道。知县、知府、兵马司、书院、裕王所有人都在想解决办法。

这事往大了说,盟书不能被毁,大楚不能开战。往小了说,当官的想保住自己乌纱帽,想保住邓州的招牌花洲书院。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下多大的祸事?”

这话术蔺渊听着熟悉,直接点明道:“是谢英教你说的吧?你们几个也是谢英放进来的?”这小子学精了,知道换不同人来套话。

蔺渊看着上官竹向他求证,一向爱说话的上官此刻竹紧闭嘴巴,也不敢去看蔺渊的眼睛。

于是将视线转向忙活贴平安符的苏天赐,他因为修道的原因从不说谎。

“天赐,你来说。”

果然苏天赐没有让人失望,他和盘托出道:“是上官竹的爷爷放我们进来的。”

“你怎么也学会说谎了?”蔺渊忍不住咳嗽起来。上官竹的爷爷怎会突然出来,哪里和他老人家能扯上关系。

苏天赐放下手中的符纸,无视上官竹的摆手警告,认真回答蔺渊的话道:“上官竹的爷爷是邓州知府,所以能放我进来。”

“知府相公不是姓张吗?”蔺渊探究的目光看向上官竹,上官竹赔笑道:“这不是低调嘛。”

“所以你府试写文章骂主考官,是骂自己的爷爷?”

苏天赐的声音悠悠传来:“他骂的主考官是鸿胪寺少卿,是他的父亲。”

这关系怎么越来越乱?

听着还要解释的上官竹,唐黎忍不住插话道:“这是重点吗?你们药到底上没上好?”

“好了好了。”上官竹帮忙给蔺渊披上衣裳。

唐黎终于能回身正视蔺渊,她直接说明来意道:“现在有一个法子可解困顿。”

伪造同盟书!

林焕铺开折子,准备好笔墨纸砚摆放在蔺渊面前,奉上毛笔道:“夫子快写吧,能保命的。”

上官竹也在一旁道:“是啊,快些写吧。”

蔺渊却没接笔:“北明要是知道同盟书是伪造的话......”

对此唐黎的解释是:“当年楚明和盟后,一册藏于花洲书院,另一册沉入天湖祭地。北明手中只有抄本,没有原本。见过三百年前盟书的人,早就作古。”

“可这纸是新纸,墨是新墨。实在难以作伪。”蔺渊面露难色。

“做旧的事我来想办法。”唐黎歪头看着蔺渊的神色,试探的问道:“你不会不想写吧?”

“实在是力不从心。”他苦笑着伸出手来,那手伸出来时颤抖不已。上官竹捧着蔺渊的手,林焕注意到那血污的手上少了几片指甲:“您的指甲……”

蔺渊虚弱地笑道:“没事。只是有一点点疼。”他抬头望向唐黎道:“伪造盟书的事我确实做不到。”

“.....”唐黎垂下眸子,满身伤痕的蔺渊任谁看都于心不忍。只是他受的伤越重,就越搞不明白他为何要毁掉盟书。

蔺渊稍微坐直些身子道:“多谢各位怜爱。你们放心,此罪在我一人。”

他对着唐黎拱了下手道:“保证不会连累到花洲书院。”

又看向上官竹道:“亦不会连累邓州府衙。各位请回吧。”

上官竹扶着蔺渊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大家真的在想解决办法。您何必如此执拗?”

蔺渊转眸看向上官竹,一字一顿的问道:“信我吗?”

上官竹狠狠点点头道:“信。”

“那就回书院好好读书。我向你们保证,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那谁会有事!?”唐黎声音高上几分。嘴上说着没事,结果害自己伤成这副德行。不知道自己身体弱,也该知道痛啊。

明明那么怕痛,偏要死撑,唐黎的心不由得揪痛起来。

“谁都不会有事。唐黎,你若是信我,便多等一天。就一天,一天之后一切都会见分晓。”他的目光坚定无比,甚至可以说在恳求着唐黎。

“要是你倒霉死掉,没人埋你。”唐黎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不走眼泪就该落下。

“别这么说。”林焕拉了拉唐黎的衣袖,她知道唐黎是刀子嘴豆腐心,但此刻这般说话是会伤了夫子的心的。

“夫子这你拿着,能保你平安。”苏天赐临走前塞进蔺渊手中一道符纸。

众人从牢狱出来就直奔书院,十八斋的讲堂成为商议之所。上官竹神态轻松,毕竟蔺渊给他保证过一切都会没事,对此他深信不疑。

唐黎依旧忐忑不安,在堂下来回踱步。

“五斋的师兄师姐来了。”

唐黎连忙起身相迎:“余师兄,赵师姐快些请进。”

陆陆续续聚集越来越多的学子。都想从唐黎这里打听到书院会得到什么结果。

之前唐黎就曾说过,毁掉盟书一事可大可小,但都会影响到花洲书院。

此事一旦暴露,最好的结果是被衙门接手,对书院每一位进行盘问,被关在上山一段时间。

最坏的结果则是陛下迁怒与书院,花洲书院不复存在。

但无论是何结果都会影响即将开始的府试,更别说书院若是出事,这些学子将何去何从。

此刻众人都低着头,偌大讲堂下安静了。上官竹见不得大家如此消极便跳上桌子道:“别那么丧气,蔺夫子说了再等一天,一切都会结束,咱们要相信夫子。”

“还一切都会结束,书院关门就是结束!参加府试必须由书院统一报名,书院关门咱们还考什么?这不是当误事嘛。”

“真是!山长聘来的什么夫子,分明是个惹事精!”

上官竹立马维护着蔺渊道:“诶,你怎么说话呢。朝廷哪句话让书院关门?你不往好处想,自己丧不拉几还有脸说别人。”

当然有人持不同意见,反驳道:“你才认识姓蔺的几天?他说的话就这么信?”

“信!”上官竹梗着脖子回复道。

“我看你就是个信球!”那人骂骂咧咧的,还朝上官竹呸了几下。

上官竹混劲儿上头,要不是林焕拉着他早就一拳挥出去。

“安静!”唐黎大喝一声,堂下瞬间安静不少。

“刘师兄说的对,十八斋与蔺渊只认识月余,确实不值得相信他的话。”

“唐黎你……”上官竹刚要说话就收到对方制止的表情,碍于唐黎的面子愣是将话咽了回去。

唐黎走向桌子,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大家的心情我都能理解,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引来兵马司。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解决法子。”

唐黎拉过余平,冉晴,王邵等较为靠谱同窗来到偏室。

“我这有一法子,兴许可以解决书院的危机,便是伪造盟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伪造盟书可是欺君之罪,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对此余平提出异议道:“万一被北明看出破绽怎么办?再说了亲王不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冉晴开口道:“此事主要在北明,如果北明有意和盟,就算王爷拿过去的是白纸,北明也会认下。反之,哪怕是真的盟书,北明也有很多理由来拒绝此次和盟。”

唐黎点头道:“无论北明是何意思,咱们书院就咬死是真盟书,我就不信他们能找到见过三百年前盟书的人。王爷那边我去说服,现在的难点是复制盟书。”

王邵问道:“蔺夫子不是能做到吗?”

“夫子的手被伤,暂时无法用笔。”林焕给每人倒了盏茶。

“那……”王邵看向身旁的上官竹道:“我记得上官师弟对书法颇有造诣。”

“行倒是行,难在我没见过原本。我总不能用自己的字迹来写盟书吧。”

“此事我知道。”苏天赐举手道:“我虽没见过原本,但我知道盟书是出自花洲书院第二十四任山长,此乃我叔祖,家祠中能找到叔祖的手札。”

上官竹自信满满的道:“那行,我可以根据手札仿个盟书。”

“天赐此事就有劳你了。”唐黎安排道。

冉晴起身道:“王师兄善于丹青,做旧一事就交于他吧。”

王邵点头道:“不敢托大,五百年做不到,二三百年还是可以的。”

“有劳王师兄。冉师姐,那图章……”

“还是师妹了解我,我爱好收藏印鉴图章的。两国结盟所用印章定为国之重器。虽说仿章会掉脑袋吧,但盟书都仿了,也不差这一条罪责。”

安排好一切唐黎长吁一口气,要说花洲书院里最怕书院关门的便是她。别人丢掉的是考试机会,而对于唐黎来说,很可能因此葬掉一生。

“你干嘛还这么紧张?是不相信夫子吗?”上官竹单纯的问道。

“不信。”唐黎回答道毫不犹豫:“咱们才认识不到月余,他是何脾气秉性你我都不了解。我为什么要信他?又凭什么要信他?”

“那夫子被关进牢狱,你紧张什么?”上官竹的话直接被唐黎打断。

“我的处境你最为清楚,花洲书院关不得。”

至于蔺渊,一切苦难是他自找的。但我不会放任不管,同盟书会安然送出去,蔺渊必定会安然出狱,大不了我回趟家给母亲服个软,无论如何也要保下蔺渊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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