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很快做好了。
甚尔把几个盘子摆在吧台上,又拿了碗筷绕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做了两菜一汤,数量不多,分量极大。
主食是米饭,主菜是一大锅炖肉,是将猪肉块、土豆、胡萝卜和魔芋丝炖煮在一起的一道家常菜,热气与香气扑鼻而来。
配菜是色泽鲜丽的玉子烧,还有一份海鲜汤,里面有虾、紫菜和海带。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丰盛又不重样,还注重了荤素搭配,而且看上去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尝起来怎么样。
“很久没做饭了,但应该不会难吃。”甚尔解下围裙坐下来。
看起来很自信啊,我先夹了一块玉子烧,味道也很好,不过是咸口的,这个菜每个地方做法都不一样,关东这边会加糖,吃起来偏甜,而关西那边会加高汤或者酱油。
“你是关西那片的人,没听出你的口音啊。”
甚尔带着几分讽刺,“我老家在京都,但很早就离开了。”他又轻笑道,“可真厉害啊,恩人小姐。”
“爱子,我的名字是中禅寺爱子。”我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来自京都的甚尔先生。”
“去掉前缀和敬语,就更好了,爱子。”他握住了,小指却不安分地挠我的掌心。
我用力抽回手,瞪了他一眼,真是得寸进尺。
他却一点也不尴尬,“庆祝我们的相遇,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
他笑了两声,用瓷碗碰了碰。
开始用餐,我的胃口并没有好转多少,嘴巴能尝出味道,肉炖得入味又软烂,玉子烧和海鲜汤也很温和,这一顿虽然没吃多少,但是很舒服。
分量很大,但是甚尔饭量也很大,全都一扫而光。
看甚尔的行动一点也不受影响,完全不像受伤人士,这体质真是可怕,受伤的借口不可信,我想躲人的理由也不一定可信,尽管他的表现让我们之间有了微弱的信任,可依旧是个危险分子,什么都是未知的。
包括他的表现也让人迷惑,除了没说为什么有人在追杀他,其他的问题只要是我问的,他都回答了,虽然无法证实真假。
适可而止,难得糊涂,我反复警告自己。
饭后我坐回书桌前,甚尔洗完碗走过来,“没有电视看吗?”
敦子老师年轻时候很喜欢打字机这类新科技,但后来越发珍惜纸笔书写和阅读,而我则是因为有电脑和手机,它们的功能已经很强大了。
所以家里没有电视机。
吧台代替了餐桌,也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不需要那么大的桌子占地方。
敦子老师在的时候,我住在次卧,客厅的书桌给我用,她有时在主卧的桌子前读书,有时呆在阳台。
阵平偶尔过来时,一般在吧台前发短信,等我忙完了会坐过去一起看电影,或者挤到书桌前和我说话,经常故意打断我的思路。
我不由地微笑起来,又是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扫了一眼撑在桌子的手掌,顺着手臂向上看去,他浑身都是肌肉,充满着力量,态度却随意自然仿佛在显示自己没有威胁。
“没有电视,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太没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这会儿睡觉太早了,伤口有点疼,就想打发时间休息一会儿,我好歹是病号啊。”
“你不说我都忘了,投影仪或者平板,随便用吧。”我不怕他联系别人,也许会带来危险,但也会带来更多线索。
谁知道会不会有我想要的转机。
甚尔出乎意料的安静,他抱着平板电脑坐在吧台前看视频,但是声音放得很小,我坐在书桌前几乎听不清。
他回房间前把平板放回我手边,一点也不担心,到底看了些什么?
我打开后台记录,有些惊讶又觉得好笑,他居然在看料理教学。
接下来几天,甚尔变着花样做他新学的菜式,其他时间给房间大扫除。
因为他饭量大,我不得不一周买两次菜,要不然不够吃。
他扔了一批过期的药和调料,还发现了厨房水龙头漏水、卧室阳台的灯泡坏了、客厅阳台的植物枯萎了、楼上邻居浴室渗水导致天花板墙皮脱落。
我又出门了几趟,买了水龙头配件和新灯泡,还订了几盆新花送到家里,最后又跑到正在装修的住户那儿买了点腻子。
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干什么,是借此机会联系同伙,还是用我吸引追踪他的人?
但甚尔把水龙头修好,换了灯泡,把花移栽到大花盆里,抹平了墙皮,这些都干完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奇怪的人找上门,他也没有多余又奇怪的行为。
稍有点失望和意外,好在来了新邮件。
是期待已久的怪盗基德来信。
【电话卡和手机勉强查到了一些东西,详情看附件,我会继续追踪,不要太心急,小心一点。】
邮件和往常一样自动删除,加密的附件还留着。
用常用的密码解开,里面是几行通话记录,这部手机只打出和接入了几次,对面号码只有两个。
怪盗基德备注这两个号码都是一次性的,无法追踪。
我又看基站的信息,有几通是在第一次看见甚尔的新宿那边,有几通是在捡到他那个地方附近。
怪盗基德没查到短信和邮件,全都删掉了,删得一干二净。
手脚很干净,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让我更加期待了,甚尔比我想象的还要老练,说不定有人脉和资源能帮我找到那个炸.弹.犯,只是现在我还不够信任他。
甚尔没有露出一丝破绽,我给了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利用,我知道他想要表现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但这个部分现在不需要。我想让他不要再营造暧昧气氛,这个点却非常不老实。
真是搞不明白,他完全没必要如此,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什么原因,从捡到他开始,就经常动手动脚地暗示,我理解他的出发点,不过就是想要获得我的信任,我想大部分女性对他这一套手段都没有多少抵抗力,一旦被他得手情感上就会偏颇。
但是他小瞧了我。
我承认,甚尔的身体、散漫而危险的气质、专心做家务的样子,这些都很吸引我,可我是女人,不会像男人一样用下半身思考,我有自控力,而且我想要的不是欢愉与快乐。
至少现在不想。
其实这个事很矛盾,如果甚尔趁着我去买东西,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我就不会多信任他,可偏偏他很老实,在我失望的同时却多了几分信任。
不得不说,这家伙很厉害,但还是搞不懂,为什么明明揣摩清楚了我的想法,却不能拉开肢体和语言的距离。
真是麻烦。
没什么突破点,我也只能略放下此事,实际上也不得不这么做。
元旦已经收假几天了,这个月的稿子得抓紧写。
前年离开《白夜》杂志,就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生涯,到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我的收入来自几个部分,一个是“真相”的稿费,这个占大头,平台分成大方,写得好读者订阅多收入就高,同时这个也最辛苦,一方面要分析悬案,给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另一方面要用英语写作,就算曾经在英国读书,几年过去水平下降,磨一篇文章非常累。
第二个是之前和真壁凯特提到的,供稿的月刊杂志《世界之眼》,主编是航空公司董事会某个成员的儿子,有这层关系,大部分飞机座位前都有这份杂志,《世界之眼》主题很简单,打开视野看看世界,主编希望能包罗万象,让读者看到各式各样的生活。同时因为他的身份,总能拉来各样的赞助,有时候不是有什么公司和品牌赞助我们就写什么的广告文,而是我们写了什么文章他就能找来相关的赞助,也因此稿费不低。
第三个是在景凡出版社旗下的文艺周刊杂志上连载随笔专栏,编辑贝冢先生很负责,不过我还是和校阅部的河野悦子小姐关系更好,她校对地特别仔细,打扮得时髦,人也长得漂亮,性格可爱又开朗。
剩下是零零散散的书评、影评,散布在各个杂志上,最后还有数量不定的广告,我的网络账号有不少人关注,以前常常去各个餐厅吃饭,回来发评论和照片,现在不怎么找新店尝试了。
林林总总的,每个月有好几份稿子要交给编辑,收入不算少,总体算来比在杂志社那会儿要高,而且我的花销不大,就是爱吃喝玩乐,时不时要吃外食、就要旅游度假。
但我没过上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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