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是基督造像。”兰蒂芙脱口而出,毕竟正儿八经的教堂她在英格兰也没少见。
“我进去逛了两圈,挺没意思的,”艾沃尔的口气果然是兴趣缺缺,“那地方迟早要荒废,墙角杂草已经有小腿高了。”
“看来传教并不顺利啊。”兰蒂芙感慨道,“要想让所有北方人改信基督,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或许有个统一全境的王一道命令就能做到。”
“哈?”兰蒂芙把头一歪凑近艾沃尔问,“你刚说什么?”
艾沃尔摇摇头应付:“没什么。”
“那你在海泽比有遇到其他外国人吗?”兰蒂芙边利索地编发边问道,她对海泽比的强烈好奇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解的。
“有啊,来自哈里发的商人挺多的,个个头发又深又卷,睫毛也是。都穿着长衫围着披巾头上裹布,每个找我搭讪的张口就喊‘兄弟’。”
“啊?”兰蒂芙差点憋不出笑,“你是说哈里发人把你认成男人了?”
“对啊,”艾沃尔耸耸肩平淡口气中透着微妙的无奈,“每个都认错。”
怎么说呢,努力压着嘴角的兰蒂芙心想,听到艾沃尔那样说她总有种“我就说嘛”的感慨。
如果兰蒂芙没记错的话,上辈子那个艾沃尔也抱怨过好像来了英格兰之后眼神不好使错人她性别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而且几乎都是撒克逊人,到了法兰克也差不多,这确实是她在北方家乡没遇到过的情况。
“你觉得好笑吗?我可笑不出来,”艾沃尔的声音果然越听越愤懑,“我纠正后对方要么还是不信,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上下打量我然后问我,”艾沃尔顿了顿口气更加阴沉了,“‘你这样的肯定没人要吧?’”
“这可真是够冒犯的!”兰蒂芙也被挑起了怒意斥道,“你就随便指个诺斯男人说是你情人,对面还能说什么?”
艾沃尔脱口而出:“对面若是不信,我还得现场做给他看证明自己有人要吗?”
兰蒂芙一时噎住,这个问题真是她没想到的,她之前会那样建议艾沃尔只不过因为另一个艾沃尔确实干过这种事,那会儿她面对的不是哈里发人,而是撒克逊人。艾沃尔随便指了个情人之后男人们哈哈大笑承认自己见识短浅了,所以兰蒂芙才建议艾沃尔如法炮制。
不过事后兰蒂芙也私底下问过艾沃尔,如果她指的那个男人不承认跟她睡过怎么办,艾沃尔还反笑兰蒂芙不懂男人,说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承认这种事,不管是真睡过还是假睡过。
“继续梳啊。”艾沃尔扭头催促兰蒂芙,后者赶忙回过神继续手上动作,故作轻描淡写问:“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很简单啊。”艾沃尔理直气壮应道,“一个分量十足的拳头,就能让对方管住自己的嘴。”
“可……难道每个骂你的你都扇?”
“是又怎样?”
“对方难道任你羞辱?”
艾沃尔皱眉瞪了眼兰蒂芙继续说:“这么说吧,我连身后带着七个随从侍卫的哈里发人也照打不误。那些随从同伴见大哥被打一个个面露惊恐,最愤怒的表现也不过是对我破口大骂罢了。”
“……然后呢?”
“然后我又给了他们的头领一巴掌,换一边打。”
兰蒂芙手上动作不由得又是一滞,滴溜溜地瞪着眼珠又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那伙人边警告我边拉拉扯扯地跑了,”艾沃尔说到这儿又冷笑了声,“这事儿不胫而走,哈里发人以后见了我都躲着走,就算想再听冒犯的话也没机会咯。”
兰蒂芙轻轻叹了口气说:“你能在大街上掌掴哈里发人,主要还是因为你父亲派给你不少护卫随从吧,咱们诺斯人的好武善战也是远近闻名,所以他们才……”
“我那时是孤身一人。”艾沃尔打断兰蒂芙说道,“对面有八个,被我扇了两巴掌的是个巨贾,拥有一整只二十艘船的庞大船队,他本人常待的大船几乎就是个移动豪宅,船上养着他的十多个妻妾,也算是海泽比的常客,面对他们,真正的困难可不是对方人多而已。”
兰蒂芙当然明白艾沃尔说的是什么意思,紧张问道:“对方是不是报复你了??”
“我也和你有一样的担忧,”艾沃尔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趁夜带人上了那个哈里发商人的豪华商船,把上面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战利品来回运了三趟才运完。这次会来你们看到的还是大半折算现银后的战利品,否则还能装两船。”
兰蒂芙的动作又顿了顿,继续完成收尾时问道:“你应该没办法一次就把那富商船队的所有人全部屠光吧,逃掉的人难道就那样作罢了?”
“我确实没法一夜间把人全杀光,幸存者逃跑后联络了其他哈里发商人跑去海泽比伯爵那里告发我,要求伯爵将我处以死刑以正法典。”
“他们失败了,这你又是怎么做到的呢?总不是你把斧头架在海泽比伯爵脖子上胁迫他保你吧?”
“用不着,”艾沃尔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伯爵夫人和我有些交情,正好我把哈里发商人那里弄来的战利品送她一些,事情就这样摆平了。——还没扎好吗?”
“好了。”兰蒂芙加快手上动作掐紧了束发的铁环,把艾沃尔的发辫顺到她胸前后退一步。
“哦,不错嘛。”艾沃尔用两根手指夹起发辫赞道,“想不到你手还挺巧。”
此时的兰蒂芙却望着发型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艾沃尔出了神,同样的脸,配上同样的发型,只差脸上的那道疤——
不对!
不对,眼前这家伙跟另一个艾沃尔怎么可能一样!兰蒂芙猛地回过神来否认自己,没错,她不是早就总结出来了吗?这两人根本就是两个极端,眼前这个艾沃尔冷血又薄情,自大且狂妄,居然就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几乎灭了整个船队,还懂得贿赂领主打通关系自保,这种圆滑世故和阴狠狡诈,绝对不可能在另一个艾沃尔身上找到,哪怕是到决定去往文兰之前她也不是这种人!
长得再像,兰蒂芙也没法把两个艾沃尔的印象完全重合起来。
“我得赶路,就不等你了,”艾沃尔说着站起身收敛笑容道,“记得拿走药草,找不着就问达芙。”
说完艾沃尔扭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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