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步履匆匆,医生们面色凝重,她们是生命的最后希望。
杜行一开始祈祷。
向所有的神。
杜知原看着杜行一,她恍然惊觉,生命原来如此脆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期待。
杜知原抚上杜行一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杜行一抬起头,眼里全是泪水,似碎掉的白瓷。
杜知原伸出双臂,杜行一缩在杜知原的怀里。
外面雷雨声声,医院红灯闪烁。
只有她的怀抱,是暂时的遮蔽。
张强也来了,他惊讶、恐慌、痛苦、撕裂。
他看起来比杜行一崩溃多了。
他的表现太完美了,医院里的路人都开始安慰他了。
杜行一冷冷地看着他。
“行一啊,我跟你妈说这么晚了,别出去了。你妈非要出去,谁能想到……”张强夹着哽咽,断断续续地说。
“她去干什么了?”杜行一流不出眼泪了,眼角呲裂一般的疼痛。
“她去看你外婆,你也知道那块那么偏僻。”
“你知道,你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杜行一站起来,盯着张强。
“我有事儿啊,我们公司要加班,我一直在加班呢。”
杜知原刚刚看过监视器,张强确实一直在公司。
“你是加班,还是怕别人发现,是你干的?”杜行一向前,张强后退。
“你,你说什么呢行一,”张强显示出一副被污蔑的屈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和你妈结婚这么久,我们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
“大家?是啊,大家都看得到的感情,自然没有人怀疑了,就像你的眼泪一样。”杜行一目光凶狠。
“你……你……”张强还是一副被欺负的模样。
杜春月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还处在昏迷中。
Ella来看过一眼,说应该没有大问题,但腿以她的水平是救不回来了。
她觉得杜春月的车祸跟张强脱不了干系,她先报警起码能先控制张强,不要让他在医院添乱。
杜行一做好心理建设,向周涵求助,周涵很干脆就答应了,甚至跟着杜行一和杜知原跑来跑去交材料。
“行一姐你放心吧,这次负责调查的是Judy,她特别专业特别负责,一定会把张强绳之以法的!”周涵拍胸脯保证。
“我现在也只是怀疑张强而已。”杜行一说。
“我觉得他怪得很,我去医院的时候你好像去缴费了,他就很淡定地坐在急诊门口。等你回来了他又变得特别悲伤。”周涵回忆起一个细节。
21:23,杜春月最后一次出现在有监控的路段。
22:26,医院接到电话说有人被压在车里,车正在起火。22:28,警察接到同一个电话的报警。
23:40,杜春月进入附近医院的急诊室。
23:41,警察抵达现场。
现场显示,杜春月撞向了路边的一栋砖房。这里基本都是山和农田,附近的村民会在房子里面放上物资,有人迷路或者来不及赶回村庄里可以在这里过夜。
当时刚好有一位村民在砖房里,他住的太远,在田里劳作后准备到这里休息,听见砰的一声。
“我刚出来,那个车就唰一下着火了,我感觉也挺奇怪的,按理说撞上没有这么快。车里有个人叫,我就试着开门,那个门跟焊死了一样,拉她,她的腿被卡住了,拉不出来。”
Judy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农民。
“我就赶紧叫救护车,给警察打电话。我们这块太偏了,怎么也等不到。我把房子里的水浇上去也没用,就给她喂一点。她说你别管我了,车要爆炸了,你快走吧。哎,这么好的人。”这位大爷抹了抹眼泪。
“你们的砖房里,没有备灭火器?”Judy问。
“有呢,有,但是灭不掉,而且越灭越大,我就不敢用了。”大爷赶紧说。
Judy抬抬手指,助理赶紧递上现场的材料。
“好,谢谢您,我们先聊这些,后面有需要再叫您。”Judy笑着说。
“当然,随时叫我。”大爷叹了口气。
Judy办公室。
Judy翻看着杜行一带过来的资料,眉头紧皱。
她没有在审讯室见杜行一,周涵特别交代这是她的朋友,所以她要先了解一下。
“Hi Judy。”杜行一敲了敲门,打招呼。
“嗨,你好,随便坐吧。”
杜行一看见Judy的电脑正在放之前跟踪张强的画面。
Judy眉毛越锁越紧,“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Judy警官你放心,我交的资料绝对真实。”杜行一赶紧说。
“你没听懂我的问题。”Judy挑了挑眉便不再说话。
安静的环境里,无声对峙了一会儿。
“重要吗?”杜行一笑了笑。
“如果证据的来源是可疑的,这个证据就无法采纳。”Judy说。
杜行一心下一沉。
“我买了追踪器,在他的办公室和手机里都装了。”
Judy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在哪里买的?什么型号的?”
“就黑市啊,黑市的来源算可疑证据吗?”杜行一故作镇静地笑着。
Judy看了她一眼,继续问,“型号?”
“没有型号,都不知道几手的东西了。”
Judy啪的一声把资料放下,杜行一吓了一跳。
“杜女士,这个监控画面声音的清晰程度和追踪的精确程度,绝对不是黑市能买到的。你现在要对我说实话,你明白吗?”
杜行一默不作声。
“好了,现在你说吧。”Judy揉着眉心。
“怎么样?”杜行一从警局出来以后,杜知原立马迎上去。
杜行一脚底一软,摊在杜知原怀里,杜知原稳稳接住她。
“走吧,我们先回家。”杜知原说。
“不,我要去医院。”
杜行一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杜春月。
恍然惊觉,自己好久没见到杜春月了。
上次见面,杜春月说感觉到自己活过,这次见面就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了,真是讽刺啊。
“那一天不是外婆的忌日,也不是某个节日,你不会去烧纸的。妈,你去干什么了……”杜行一终于憋不住所有的情绪。
“妈——妈——你醒来好不好?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妈,是不是那个张强害你,妈——”杜行一扑在杜春月身上。
护士把杜行一架出了病房。
“松开。”杜知原掰开护士们的手,摸着杜行一的头。
杜行一放声大哭。
张全看了这幅景象也有点难过。她是负责保护杜春月的警察,周涵让Judy申请的。
“最好是你们所有对话的细节,大爷您还能回忆起来吗?”Judy问眼前的人。
“记得,记得,我记性可好,我在村里是算账的,谁家的账多一分我都能记住。”救了杜春月的大爷拍胸脯保证。
“那您说吧。”
一句一句。
“当时她被困住意识看起来也不太清楚,好多我都是猜的意思。但有一句她说了好几次,我听清了”
“她说,救救我女儿。”
Judy抬起头,“第一次问您的时候您怎么不说这个?”
“我那天都看到她女儿了,好好的没事啊。难道她还有别的女儿,天呀,那你们快去救救她的女儿。”
“她只有一个女儿。”Judy说。
杜行一翻遍了杜春月和张强的家,又去张强的公司问了一圈。
“你为什么要让我断掉追踪器的连接,用追踪器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杜知原追着杜行一问。
“该拿的我已经拿到了。”杜行一头也不回。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起找?”杜知原拉住杜行一。
“疼……”杜行一皱眉。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理我?”杜知原松了力气,委屈得很。
“因为我们分手了,分手了你能听明白吗?你松开。”杜行一拼尽全力甩开了杜知原的手。
五天前,杜行一被护士从杜春月的病房拖出来。
杜行一躺在杜知原怀里大哭,平静之后她缓缓开口。
“杜知原,我们分手吧。”
“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才刚刚在一起。”杜知原拿着杜行一手里的行李,倔强地看着她。
“你拿着吧,本来也是给你的。你先住在Ella那里,过几天我也要搬家了,锁我已经换了,你别再回来了。”杜行一有气无力。
“不,我不走!我不要分手!我不走!”
门铃声适时响起,杜行一开门,是Ella。
“我来接杜知原。”Ella在门口说。
“你回去,我不走。”杜知原大喊。
“她的行李已经在她手上了,你带她走吧。”杜行一淡淡地说。
杜知原把行李扔得远远的。
“我不走!我不走!”杜知原抓住杜行一的手,“求求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我走了你怎么办?谁来洗碗,你睡不着怎么办,你害怕了怎么办?现在这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办?求求你不要让我走。”
杜行一忍住眼泪,扯开跪在地上的杜知原抓着自己的手,“我最大的危险都是来自于你”。
“你离开了,我就没有危险了。”
“我不听!你骗我的,”杜知原像生了病的小狼一样发狂,“你说过你爱我,你说过的,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那句话才是骗你的。”杜行一一字一顿。
“我不信,我不信,你亲口说的,你亲口说的我都听见了。”杜知原嘶吼。
“你在哭,你在流眼泪,你爱我,你爱我……”杜知原眼泪如瀑。
Ella有些震惊,杜知原的泪腺竟然没问题吗。
杜知原还没有名字甚至代号的时候。一天小狼突然开始狂嚎,眼睛变得血红,拼命地撕咬马戏团的一切。
团长朝它开了一枪,雪地被染成红色。
她抱着小狼,猴象虎也围在它身边。可能是感染了某种病毒吧,但小狼一口也没有咬它的同伴们。
杜知原脖子上挨了一针,她拔了针管,呆呆地看着杜行一。
她伸出手,想要再次抚摸杜行一,失去了意识。
Ella背起杜知原,“我得赶紧走了,杜知原对所有迷药基本都免疫了,我从来没给她下过这么大剂量的,我怕出什么事。”
“你快走吧。”杜行一把行李递给Ella。
Ella看了杜行一一眼,留下一个包,“这里有一些治伤的,还有一些迷药,你留着防身用。除了对杜知原,对任何人都立刻见效的,你用的时候先给自己喷一下一起带的解药。”
“多谢。”杜行一笑的比哭还难看。
杜知原走了。
橙子好像也意识到什么,疯狂挠门,凄厉地叫着。
“橙子,没事的,没事的,过来吃好吃的。”杜行一试图用小鱼干哄橙子。
橙子不管不顾,继续嚎叫,像一万个婴儿同时啼哭。
杜行一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也抽噎起来。
橙子停止了哭声,跑到杜行一身边,两只脚伸在杜行一的膝盖上,给杜行一舔着眼泪。
杜行一抱着橙子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要失去一切的话,为什么又要让她拥有呢?
杜行一看着窗外的太阳,挑衅似的亮着。
她知道。
是张强,
一切都是因为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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