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声笙在门口安检了书包以后，顾倾淮跟着她一起进了图书馆，一开始以为他送到门口就会离开，但他并没有，叶声笙也不好多问。

图书馆的顶上有让人移不开眼的银河系，四周尽是“书山”，叶声笙想起博尔赫斯说的天堂的模样，这儿的砖石阶梯确实让人有一种踏上智慧之门的感觉。

没忍住，还是回头想问顾倾淮时，他像是料到她的问题，便说：“你忙你的。”

叶声笙还真就听了他的话，自顾自忙了起来。找了几本书以后，看到顾倾淮在休闲座那边双手环抱着，英伦风的大衣微微拢在胸前，他居然微微歪着脑袋睡着了。

可当初和叶慎侃侃而谈那些她看不懂的书籍时，似乎顾倾淮是鲜有的“话痨”附体，现在随意找到一个座椅靠窗边就睡了……

窗外的阳光是稀稀疏疏的光线透过玻璃窗，遮阳的窗帘被叶声笙恰好往下拉到照不到顾倾淮脸庞的地方。

虽然图书馆内提示要保持安静，但还是会有些细碎的声音，偶尔有孩子嬉笑小跑，时不时也有人打喷嚏咳嗽，电脑敲击键盘的声音……

翻阅书籍，记录内容，可叶声笙隔几分钟回头，一直看到顾倾淮是皱着眉头睡着的模样。

包里翻找出了自己的耳机，叶声笙连接了电脑的蓝牙。

走到顾倾淮的面前，她像是用尽了自己屏住呼吸的能力。有些蹑手蹑脚地接近，蹲下身，叶声笙生怕他睁眼，手指不稳地将耳机塞到他的耳内。

万幸，他没有醒，叶声笙在电脑上播放了自己修过的雨声音乐，调节了适当的音量。

看他眉头渐渐舒展了，叶声笙放心地拍了拍自己胸前，呼出一口气。

顾倾淮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睡了三个多小时。看到叶声笙坐在高脚椅上，低头翻看书本，侧脸被发丝挡住。

外头的天空阳光正好，但他并未觉得很晒，耳机里的声音让他睡得很踏实，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盘沙拉和一瓶桃子味的碳酸饮料……

顾倾淮起身将耳机还给叶声笙：“曲子听着不错。”

用笔杆挑开自己额前微乱的发丝，叶声笙说：“啊……就，能帮到你就行。”

顾倾淮下颌暗示：“你买的？”

叶声笙：“嗯，为了谢你。我吃过了，你赶紧吃一点。”

顾倾淮不好说自己犯了烟瘾，但还是走回去坐着：“不必这么客气，你听话些看病就行，叶慎也安心一点。”

回过头继续写字，叶声笙心想叶慎最近忙着追人，也没空骚扰她。除了那三条信息……

一盘沙拉很快见底，但顾倾淮其实左右为难，因为碳酸一类他自然是从小没有被允许碰过，长大便再也不好奇的饮料。

拉开易拉罐，顾倾淮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嗝……”

听到身后的人轻声压抑地打嗝，叶声笙埋在本子前反手掩嘴笑了笑，即便没有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听到这一声嗝，她都觉得像是看到了他另一面一样有趣。

解决完了食物饮料，顾倾淮看座椅上的人跑去找书。隔了几个书架找到了叶声笙的身影，顿时觉得自己休息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赋予了一种安心。

视线从几个书柜之间的缝隙穿过，顾倾淮假装拿书，几番来回，顾倾淮发现她好似很喜欢无意间咬着下唇。

喝下的碳酸饮料早已在胃里消化了许久，可为何心里如同在冒着泡一般，想要用自己的指腹去抚平她的唇瓣，告诉她，别咬了，快咬出血了……

叶声笙将一本不需要的书籍放回书架时，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顾倾淮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望着她，见她局促地眨眼，他低头，随手翻看了手中的一本书。

换了阅读的区域，顾倾淮和叶声笙到了文献阅读室，比一层更安静，于是二人面对面坐着，各看各的。

抬眼看他手指翻过书页时，叶声笙心下懊恼他睡着的那会儿为何没有拍照。

他不忙吗？

他怎么这么困……

他陪着，是因为叶慎说的照顾吗？

这些疑问，叶声笙没敢问出口。但总而言之，今天她还是很感谢顾倾淮，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反反复复地念叨提醒。

目光打算收回时，叶声笙看到顾倾淮身后的一个带着蝴蝶结发箍的长发女生，扔了一个纸团到桌上。

看她吃惊的样子，好似用力过猛传到了叶声笙那。

叶声笙挺直身板缓慢打开的时候，那女生觉得自己扔错了人很尴尬。

看明白以后，叶声笙发现顾倾淮丝毫没有抬头的迹象。

【帅哥，你是哪个大学的？等下能一起喝杯咖啡吗】

叶声笙看到这些字换上礼貌微笑，内心恶劣的想法窜入脑袋暗骂“什么叫做一起喝杯咖啡你觉得他年轻是吧人家都博士毕业了，陪你喝咖啡让你得手做你男朋友陪你看书熬秃头是吗！啊？”

一连串的字，最后还是用礼貌无声的口型告诉了那个女生一个字：“滚。”

声母的G已经被叶声笙甩出时，韵母un的嘴型却被顾倾淮看了个透彻。

视线和顾倾淮交汇的时候，叶声笙一下咬住了自己的舌尖，藏好了手心的纸团，低头假装认真默读书上的字句。

叶声笙突然有点羡慕有些情侣到图书馆互相问问题，那种耳鬓厮磨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使得他们彼此问得这么开心？打量了二人手中的书籍，一个看医学的书，一个是音乐，要说共同点，其一是书，其二是同Y声母……

在顾倾淮眼中，叶声笙仿佛始终没有放开做自己。

为何与他一起就这么拘谨，就像老师带着学生做作业一般。

林君知的挑衅也不是没有道理，医学和音乐，乍一看确实并没有什么直接性的关联。

所以在顾倾淮的知识库里，几乎绞尽脑汁去找话题。

借用了叶声笙的便签纸和笔，顾倾淮稍低头写字，传给了叶声笙。叶声笙不愿理会，以为顾倾淮发现了有人给他传纸条她私藏。

脚尖触碰到了什么，她抬眼。

顾倾淮提醒叶声笙打开，看了一眼后，刚劲有力的字体让叶声笙一头雾水。

【音乐的医疗效果，在近代有位著名的医生、哲学家、音乐理论家和数学家毕达哥拉斯提出过，人类如果的能洞察微宇宙的音乐,就有机会认识生命谐……】

还未看完最后几个字，叶声笙的思绪全集中在顾倾淮写的那个哥斯拉是谁？

叶声笙将便签纸折成了小飞机，顾倾淮阅读后，思索自己写了这么多字找话题，为何叶声笙却只有一个字：【谁？】

【勾股定理，知道吗？Z城教科书八年级上册。】

【唔？嗯……嗯嗯。】

一来一回，叶声笙也没搞懂。看书就看书，怎么还考上数学理论了？叶声笙当然知道这个定理，可这有什么关联？

顾倾淮一手扶着额头试图平息自己的怒气，手肘靠在桌上，不知道这种答非所问，是不是林君知所说的没有话题很枯燥……

回去的路上，叶声笙猛然间想起他今天一脸疲惫，是否是因为今天是他休息日，却全用在接送她的路程上。

叶慎不过几句话，他至于拼上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看着她？在日历上备注好了下周看病的行程，叶声笙说：“医院，很忙对吧。”

“正常工作量……”

叶声笙有些好奇，接着又问：“平时要忙些什么，比如？”

回去的路程更远，送到叶声笙学校门口可能将近要半个多小时。

顾倾淮应声回答：“参与各种会，有空还要看文献，做些小手术，比如外伤清创缝合，耳道异物取出，鼻骨骨折……”

“顾倾淮。”

突然喊了他的全名，顾倾淮觉得诧异：“怎么？”

他自嘲一笑：“很无趣枯燥，是吗？”

如果这么忙，休息天更不该被她占用才是。就像是偷了他时间的人，使得他今天休息完的体力又消耗在来回开车上。

叶声笙轻声有些自责地说：“不是……选择医生这个职业，已经很伟大了。”

——

520，一个被赋予特殊意义的日子。

人们总喜欢用这三个数字来表达爱意，但对叶声笙而言，就是毕业答辩的日子。

六十多天未见，叶声笙一直有记得。

一切都很顺利，答辩完成，与工作室签了合同的样曲完工，没有更多煽情的道别，叶声笙的论文还被评委了优秀。

方雅之前接到顾倾淮的电话，每每告知叶声笙每周肯定是第一个到，有按时复查让他放心，可顾倾淮这颗心却空落落的，似乎她……不再需要他的出现。

以什么身份出现？一个医生天天跟在病患身后，还是一个朋友的身份……

他都算不上。

梅子一直有寄到学校的宿舍楼，寄件人的姓是顾，但今日叶声笙还是发给了顾倾淮一个消息。

【谢谢。答辩完了，以后不用邮寄啦。】

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像是拒绝。

临近下班，顾倾淮接到了叶慎的电话，叶慎着急说道：“顾倾淮我在外地，还没敢跟我爸妈说，你先去急诊室看看。”

听完后，顾倾淮几乎是冲到了急诊室，还见到了林君知，但顾倾淮撇去了无效社交，选择无视。

顾倾淮径直走到叶声笙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左右细看侧脸和手臂的数道伤痕，她眼中居然还有泪。顾倾淮皱眉不悦，话里是冰冷的语气：“谁弄的，嗯？”